蒋凤仪全无表情，连续多日的提审和讯问轰炸，已经让她疲惫不堪，但再怎么问，她都坚决不承认指使刘玉婷对沈修下药。

“刘玉婷作为重要的证人和嫌疑人，她的口供我们会深入调查，光华厅的监控录像我们也都调取出来，事实证明，你的嫌疑很大。”

“人带来了，要问快问！”

蒋凤仪全无大小姐时的威风，面对公安局的大队长和中队长，面无表情，神色麻木。

所长李林是个五十多岁的老油条，尤其讨厌这种特办的案子，童副部长又不是公安口的人，仗着是省长的亲信就发号施令。

“蒋凤仪，你要知道给假口供的后果，这件案子已经被省部委定了性，引发的社会舆论也很大，我们必须做出一个合理的解释。”

蒋凤仪平时光洁柔亮的头发纠成一团，虽然在看守所只有短短两三日，但对这位高高在上的大小姐来说，已经是灭顶之灾了。

“……我不记得了，当天我是主事人，跟在场的每个嘉宾都说过话。但这件事与我无关，都是刘玉婷一个人做的。”

顾明川拿出一份打印件，虽然很模糊，但还是能看清蒋凤仪和刘玉婷说话的图示经过。

“对。”

孔维国和顾明川对视一眼，不管来几次，这位蒋小姐始终都不松口，咬死了是刘玉婷一人所为。

大厅和走廊的监控都很清楚地显示，案发前半小时，在走廊一角，蒋凤仪拉住刘玉婷，说完话以后刘玉婷就走进案发房间，前后时间只有十分钟，她离开时脚步轻快，甚至模糊的摄像图示中，能看出她的轻松和愉悦。

“不仅是这些监控，包括被收买的那些服务生，他们可没有你这么好的心理素质，被我们一问什么都说了。”

“不过你很聪明，直接联系的人只有刘玉婷一个，所有服务生都是刘玉婷经手交待事情的。现在看来，你的确很无辜，要不是有容留他人吸毒的案子背着，想在看守所见你一面都难。”

顾明川翻翻刘玉婷的供词，“照你这么说，纯粹就是刘玉婷诬陷你了？”

“李所，今天应该就能再送来一个嫌疑人，麻烦您给安排好。和这位蒋小姐可不一样，那个心理可脆弱，别在你们看守所出什么自杀事件。”

顾明川比较年轻，和看守所打交道多了，嘴也皮实，总是不冷不热地刺两句。

李林撇着眼角，“我们看守所没本事，不如送到你们省公安局的收容室，有顾队长亲自看着，什么嫌疑人能闹出自杀的事儿啊？”

孔维国给李林递烟，被拒绝，李林怕蛇咬一样躲开。

“别来这套！再想提审你们拿着批条来！别顶着童副部长一句话就当圣旨，我这儿可不是她的后花园！说来就来、说走就走！”

骂骂咧咧的李林走了，孔维国不耐烦地想把烟重新塞进烟盒，顾明川拦住，“哎哎哎给我啊。”

说着，省公安局两位队长蹲在马路牙子上，一人一根烟地抽了起来。

“得了孔队，你也别犯愁，这事儿说大不大，咱们按照法律条文走，谁也找不出毛病。”

孔维国何尝不知道有法可依的好处，难的是童副部长亲自批示的案子，听说还有省长背书，这事儿再好办也变成难办了。

“你说她们这些千金大小姐，现在可是出息了。天涯何处无芳草啊，怎么就非要在这一棵树上吊死？现在可好，这树还不让她们吊，直接给她们抽回原型了！”

顾明川被孔维国说得直乐，“孔队，你这也是羡慕有女菩萨围着的日子了？哎哟现在办案啊，讲究情怀和人文，程序正义大于结果正义，有时候是真难办啊。”

孔维国托着腮帮子，“得了，咱俩一块说两句废话，就当心理疏通了，先去把另一个嫌疑人接到看守所吧。”

有一点警方是没说谎的，就是刘玉婷非常抗拒进看守所，在医院里就打砸嘶吼了一番，但警察要是能被这点招数唬住，也就不是人民警察了。

刘玉婷被拉下押送车时，仍然拼命挣扎，被两名女警架着，死活扒着车门，边哭边嚎，“爸爸！爸爸！你快来救我啊！我不要进去！你们放开我！我不进去！”

李林提前得了顾明川的示警，倒也算是记他个好，如此不配合的嫌疑人，他很久没见到了。

“刘玉婷！你再反抗就要采取强制措施！”

蒋凤仪不接茬，依旧高抬着头，眼神涣散，嘴角下垂，与光华厅主事人的明艳美丽再无一分相似。

看守所所长李林倒是奇怪，今天省公安局这两位队长动作很快，平时催着他们快点问完跟要了命一样，这次不等催就先出来了。

蒋凤仪终于抬眼看了看顾明川，提着嘴角歪了一下，“你身为执法人员，说这种话，是要干什么？”

顾明川可不是傻瓜，审问时故意卖几个破绽给嫌疑人，有利于搅乱他们的思维。住进看守所的人，没有一个不尽其所能想要离开这里。

公安局这边有求于人，频繁提审的确不符合原则规定，就算有童副部长的指示特案特办，但看守所并不买账。

他们会揣摩每次警方提审询问的内容，尽可能给警方传递他们想知道的讯息，甚至不遗余力地出卖“队友”。

但蒋凤仪没有，她就像是一尊泥菩萨，进了看守所的海，就融了进来，没有掀起一点水花。如果不是她的容颜快速老去，就连李林都以为她是个“常客”。

“刘玉婷的口供警方非常重视，你是相关涉案人员，会反复被警方提审和问询，希望你能做好心理准备。”

“嫌疑人蒋凤仪，我是大队长孔维国，这是中队长顾明川。今天找你来是对案子进行问询。”

孔维国翻开文件夹，严肃地问道，“七月十六日十六时许，你在光华厅什么位置？是否与刘玉婷有过任何形式的接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