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微蒙时，最是安静，人们在这时候睡得最熟，心态也最平和。

“罗蘅来，有没有说什么？”

慕厉脸上红晕未散，尴尬地拿起水杯猛灌了一口。她还记得自己吃了酒酿鸭，撒酒疯到最后，靠着沈修睡着了。

“我昨天……我不知道怎么会醉成那样……我、我……”

“对、对不起……我……”

慕厉会心一笑，“罗蘅对我当然没得说。”

“你、你守在我门外？”

沈修点头，“嗯，我怕你半夜口渴，或者想去卫生间，有人照顾你，总是好一些。”

沈修汇报道，“嗯，她先给你妈妈打了电话报平安，然后把我骂了一顿。”

沈修也反应过来自己说的什么东西，恨不得咬断舌头。

“对了，罗蘅和宋燃过来了，他们住在其他客房。”沈修话题转移得好，“你这个妹妹，生怕我再伤害到你。”

“噗——！”

慕厉一口水喷出来，压低声音道，“骂你干什么？”

“说我故意把你灌醉，欲行不轨之事。”

被沈修的说辞闹得满脸通红，慕厉只能又拿起水杯挡着脸，缓解尴尬。

“你爸？从来没听你提过，他是……去世了？”

慕厉摇头，“可能吧，我记事起就没见过我爸，我妈也不提，小时候不懂事，还问过爸爸在哪儿，我妈就编个瞎话，说爸爸飞上天当云彩了。长大以后，我也就懂了，再没问过。”

沈修心中一揪一揪的发疼，有些理解刘芸为何要把孩子们送到沈家，单身母亲带着孩子有多辛苦，恐怕只有身为单身母亲的她最清楚。

经过昨天罗蘅的怒斥和剖白，沈修完全肯定，能找出孩子们的生父，并将孩子们无声无息送到沈家老宅的，绝不会是当年只有二十一岁的罗蘅。

那么唯一的答案，就是慕厉母亲——刘芸。

“时间还早，你多躺一会儿，他们都还没起来呢。”

沈修给慕厉掖掖被子，温柔地抚了抚她的头发，“什么时候带我见见你妈妈？”

“沈修，我们……”

慕厉的嘴唇被手指拦住，沈修勉强一笑，“别说那些话，趁着天没亮，说些好听的，到了白天，你又是那个雷厉风行的项目经理。让我骗自己一会儿。”

“你陪我躺一会儿吧。”

慕厉钻回被窝，把自己严严实实地裹上，示意沈修躺到一边。

沈修没拒绝，躺在被子外面，松松地搂住慕厉，闻着她刚睡醒时身上的香气，闭上眼睛的瞬间几乎睡了过去。

“……吗？”

“嗯？”沈修迷糊地搂紧慕厉，没听见她问什么，“睡吧……困……”

慕厉睡一大觉，但生物钟并没完全醒过来，被沈修搂着又陷入到似有似无的睡意中。

可是一段梦境却缠住慕厉，像是某个隐约的片段，要破开心房。

慕厉看到一片凌乱的灯光，在眼前摇摇晃晃，耳边是罗蘅撕裂的哭喊，还有妈妈崩溃的嘶吼，紧接着就是两个低微清晰的婴儿哭声。

眼前像是有无数人影来来回回，一个苍老但矍铄的声音，带着无尽的鼓励，“小姑娘！活下来！你妈妈和朋友就在外面，刚出生的孩子们不能没有妈妈！”

几个年轻些的女声颤抖中带着欢欣，“孟老师孟老师，有心跳了！有心跳了！”

被称为孟老师的人缓缓吐出一口气，高兴地宣布，“抢救成功。”

迷茫中慕厉转过头，发现自己身处一片迷雾中，对面一个影影绰绰的人，在对她拼命打着手势。

“你是谁？”

迷雾散去，对面的人竟然长着沈修的脸，冷峻僵硬的目光让她如芒在背。

“沈修？你在这里干什么？”

慕厉心中害怕，但沈修的脸实在太有欺骗性，她懵懂地走了过去。

对面的男人一动不动，像是看着无知愚蠢的猎物，在慕厉靠近时，猛地抱住她，将她抛向身后的深渊。

“啊————！！”

慕厉以为自己恐惧的嘶吼声极大，但从梦境中惊醒时，才发觉不过是发出一声沉重的叹息。

“……怪不得会做噩梦。”

慕厉把沈修的胳膊推到一边，总算是喘过一口气。

看看时间才六点多钟，天色已经亮了很多。沈修一夜未睡，此刻靠着她睡得正香，胳膊被推开时也只蜷缩了一下。

慕厉看着他躺在被子外面，有点心疼，四下找找也没找到其他的盖毯，只好把自己这边的被子卷到沈修身上。

看着被裹成蚕宝宝的沈大总裁，慕厉有些想笑，手指不自觉地沿着沈修的面庞滑落，描摹着他如高山青松一样的五官。

“你说我白天是那个雷厉风行的项目经理，可你面对我时，永远心怀愧疚，又何尝是真正的沈修？让我怎么看到你的真心啊？”

慕厉幽幽一叹，看着天边朝霞，默默不语。

门外的罗蘅，紧抓衣衫。

慕厉难得和他说话柔声细语，沈修想多和她待一会儿，“哎，你喝洋酒都没事，怎么吃个酒酿鸭就醉成这样？昨天差点跟我妈义结金兰。”

“有那么夸张吗？”慕厉当然记得经过，但实在不想承认，她捂着脸，“我也不知道，我妈说可能是遗传我爸，肝脏对古法熬制的土酒缺了点分解能力。”

沈修说得轻松，慕厉也没多想，忍着笑，“你还真是承担了很多压力。”

“不过……孩子们和罗蘅闹了点不愉快。”

沈修清醒过来，连忙起身，手足无措地站在慕厉床前。

慕厉“嗯？”道，“孩子们？罗蘅最喜欢小孩了，怎么会和孩子们闹矛盾？”

沈修故作轻松，“她骂我的时候正好被孩子们听见了，小孩儿嘛，肯定会以为骂爸爸的是坏人，放心，我会慢慢和他们讲清楚的。”

“你在我这儿守了一夜，快去休息吧，我也没什么事，都醒酒了。”

沈修作为万千直男的代表，终于蒙对了一次正确答案，“没事，我一直守在你门外的。”

慕厉震惊地看着他，才发觉似乎醒来时卧室门就是开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