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秘密。”方洛摇了摇头，摆出无可奉告的表情看向了张之诺，他的眼底流露着躲闪般的不安。

“咦——”张之诺一脸失落，但突然又眼睛一亮，“我记得你打算今天表白来着？”

“对了，小洛。”张之诺察觉了方洛的无聊，准备打开话匣子。

“啊。”

方洛打了个哈欠，若不是锯木声的喧嚣，他估计可以睡过去。昨晚似乎没有一场好觉，他今天的眼袋有些沉重。张之诺锯木头的时候很专注，保持着沉默，方洛自然也不去打扰，在一旁静静地看着，也难免心生倦意。

“什么惊喜？！”

“啊？”轮到张之诺惊叫了，“你不会忘了吧？

”怎么会呢，只是我……方洛别过脑袋，看向窗外，他不希望张之诺看到他的眼神。他有点怕被读出些什么，虽然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的眼神变成什么样子了，只是突然油生起了一种恐惧——害怕与人对视，在自己脑海浮现那个身影的时候。

这一句话仿佛一记重锤敲在方洛的心钟上，埋葬的情绪在心窝里久久作响。他的脸色骤变，所有的镇定土崩瓦解，他慌张地侧过身，阴霾般的不安溢于脸表。

“哈哈，礼物准备好了吗？”张之诺兴奋地道，“是什么好东西？”

“惊喜。”方洛只说了两字，声音很轻很轻。

夏可，这两个字瞬间塞满了大脑。无数关于夏可的回忆，犹如水雷爆炸般在大脑里掀翻混沌的记忆之海，以至于他觉得气息难喘，仿佛陷在泥潭一般身体沉重。

表白……我……哪有机会。他又想起了昨天下午看到的场景，痛苦的锁链紧紧地绞缠着他的心脏。为什么？内心无助地呼喊着着三个字眼。为什么？

为什么我这么容易又动摇了？冷静，冷静……他去感受自己的心跳，想溃散自己的思绪。

“当然记得了。”方洛努力用洒脱的语气说道，也不忘露出笑颜。

“书上。”

“什么书？”

“《夏可攻略宝典》。”

“滚。”方洛没好气地骂道，这家伙凭啥还能一脸得意的样子，无语。

他在心底叹了叹，但那句话却记在了脑海之中，没办法忘记，至少，今天。

……

高三段大办公室里，川成希熟练地敲击着键盘，作为高三段长，他需要处理一大堆琐碎的事务。他的行事风格与他说话方式一样，简单粗暴，所以一有工作，他便会马上处理，绝不拖泥带水。

从他的办公桌的摆设也能看出他的风格，一个水杯，一筒笔，余下便是些文案资料，被整齐地排列着。

突然，他停下了手上的操作，似乎是工作完成了，他端起杯中的冰咖啡饮了一口，顺便伸了个懒腰。

“秦老师，语文卷如何？”川成希忙活完了，决定唠会儿磕。

“嗯......”秦民春思考了片刻，应道，“卷子难度中等，质量还不错，不过这作文争议很大。”秦民春滑着手机屏，眉头下皱，“语文组讨论很激烈，火药味很重，而且还不知道出题人是谁。”

“哦？”川成希顿时来了兴趣，“什么作文？”

“你看一下吧。”秦民春递来他的手机，一副似笑非笑的表情，“这完全背离了考纲上的命题思路，甚至还触及命题的禁区。”

“废题？”川成希试着为秦民春总了个结，秦民春认真地回应了个“点头”。

他看向手机，这题刚入眼，他那小短眉便翘了起来。

【如果生命可以轮回，但轮回不改结局，你需要多少个轮回，才能欣然接受属于自己的那个注定的结局？

有一个人的回答引起了热议：0次或无数次。

对上述材料，你有什么感悟和思考？】

“我云里雾里的。哈哈......”

“按下返回，是语文组的群聊，你可以看一下。”

【A：这是哪个老师出的题？生命这么敏感的话题也能用的吗？还有这个轮回，什么不切实际的玩意儿。

B：对啊，这跟考纲边儿都沾不上，公务员考试都不敢这么玩。（疑惑）

C：所以说这是怎么过审的？三市联考的严谨性这么差，这纯粹是浪费学生们的时间，出题老师谁，能解释一下想法吗？（微笑，微笑，微笑）

A：没人认啊，文件上也没写，整得比高考还神秘。

D：你们找得到这个问题的出处？微博，贴吧都找不着。

B：八成是自己瞎编的，我都不想改了。（愤怒，拳头，刀）

C：我也是。参考答案连这个作文提示也不给，难道我们老师各自放飞吗？

E：想想也是。学生们能自圆其说，我就给个标准分吧。

……

“希望其它卷子不要这样。”川成希难掩脸上的笑意，还回了手机。

秦民春无奈地翻了个白眼，他突然想起刚才和方洛的对话，不禁打趣了一句：“方洛都觉得不好写，这作文是奇葩到姥姥家了。”

“方洛呀。”川成希深深地长叹一声，“这孩子……”

“怎么？”

“太让人不省心了。”川成希又抿了一口咖啡，继续道，“昨天无故离校，请假还是我找了他爸爸。今天又迟到，在门口给校长抓了。平时那些事儿，我就懒得提了。”

“哈哈，这孩子太有个性了。”

“你就宠他吧，作文55分随便拿，语文还能考倒数，你也不说说他。”

秦民春听得呵呵笑着，一旁的张升老师也跟着笑了起来。

“张老师你也是，方洛那数学成绩，说句难听的，我把答题卡扔地上踩一脚，对的都比他多。”

张升与秦民春相视一眼，表示“束手无策”地摇了摇头。

“这孩子其实很聪明，也很认真，就是……”张升摸了摸头，“不爱考试。”

“对啊。”川成希认可这个重点，很是严肃地道，“这问题可就大了，不爱考试，他拿什么高考啊？”

“我找他爸聊过，他爸竟就说任他去了。”川成希有些激动地道，他今天很罕见地说了这么多话。

秦民春肚子里有一话不知当讲不当讲，这方洛把自习翘了去闲逛了。不过，这事他也算见怪不怪，这小报告打不打也无所谓吧。其实，他还是很喜欢方洛这孩子的。方洛虽然有点叛逆，但是个真性情的孩子。他说教室待不住，一定是有待不住的理由。对此，秦民春觉得为他保保密，也是应该的。

“不过，比起一年多前。现在的方洛还是省心多了。”秦民春由衷的说道。

“嗯。”川成希很干脆地点了点头，他的眼神寻向了一叠文件之中，他下意识地找着，那张被夹在里头的，方洛的处分资料。

“想读懂喜欢女孩的心意，这两者，至关重要！”

“你又哪知道的？”方洛鄙夷地瞧了张之诺一眼，他很庆幸，自己的情绪又归于平静了。

“怎么了，小洛？太紧张了吗？”张之诺没有看清方洛的表情，他以为好兄弟害羞了，于是嬉笑着拍了拍方洛的肩，“哈哈，没事，爱就要大声去说出来嘛，到时候要勇敢点。”

笨蛋。笨蛋。笨蛋……还好你是个笨蛋。方洛莫名地释然了，内心长松了一口气，但也有一丝失落。

阳光很浅，透过窗子，留下了几个光斑，像小猫的爪痕。

“没自信呀。”他一脸沮丧地垂下头，回应张之诺的鼓励。

“哎呀。小洛呀，表白这种事，没自信可不行！”

“啊？你又懂了？”“你知道吗？”张之诺伸出‘V’字二指，一脸正经地道，“勇敢与自信，读懂心意的两个诀窍。”

“今天是不是你女神的生日？11月3日，我听你念道过。”

“啊！”方洛飘荡的魂魄瞬间被拉了回来，外加一道晴天霹雳，一时困意全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