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门之后是极黑一处深洞，连处台阶也没有。

季永夜拂了拂衣袖，回头瞧了瞧并未有何异常，便纵身入了石门之中。

既然白日里那谷主避而不见，便只得露夜相访了。

季永夜心中一计，身形晃动向着谷中而行。

此行季永夜势在必得，哪容他一再闭门不见！

石头之上闪着术法光华，凑近细看，竟有七重禁制。伸出掌来贴于石门之上，凝神细感，立时石门之上传来细微‘咯咯’之声，只稍用些仙力，那七重禁制便应声而开。

一路畅行无阻，眼前灯火渐弱，在淡淡雾气深处有处大院落，与张井记忆之中谷主所在相同。

季永夜并未顿下脚步，抬脚直直步入院中。只觉院中花草错落，树影重重，萤火漫天，配着这薄薄淡雾犹如仙境。

此处定然有些秘密，虽然探查他人隐秘之事是修仙之人大忌，可如今的季永夜可不是那刚初出茅庐少年，既然于礼不成，自然要用些手段。

这主院很大，前后四进，旁边还有处小院相邻，身形一晃季永夜直直落入后院之中，满地嫩草各色野花便是在夜间也张着色彩。

此处季永夜早探查过，有处极隐秘之地，抬手一拂，本空空的位置便出现一道石门。

石门后，是直直朝下一条洞，顺着洞飘落而下，季永夜忽得皱起了眉。

但见极深洞底飘着无数阴魂……高处望去好似光点。

这些阴魂个个泛着萤光，时不时走动几下。

季永夜并不急着入室，反而凌空而起，俯视整个院落。

抬掌解了禁制，季永夜推门而入，虽心中有几分料想，也不免被眼前景象一愣。

石头之后是一间小石室，石室不大，却一座石刻小凉亭，四周花团锦簇生满各色花木，石室之顶一颗硕大夜明珠泛着光华。

本是一座隐秘石室，倒像一处花园般。

那当中六角小凉亭之中，立着一片三魄。

三魄皆是同一个样貌，心中想来必是同一女子。

三魄只是闭眼立于亭中，仿似睡着般，不动亦不言语。

季永夜几步走进，轻声问道：“姑娘是谁？”

闻得声响，那三魄齐齐睁眼，凤眼如媚，左眼之下一颗红痣如沙，小巧樱桃口轻抿着，乌发只简单挽个髻未并配什么发钗，也看不出什么神态来，只是轻飘飘的晃动，直直望着季永夜。

季永夜将三魄凝于一处，令她看起来不那么虚缈，却见她眼神空洞，没有半点情绪。

如此特别一间石室，重重禁制之下关着如此三魄，使季永夜不免想起适辛来。

但凡偷跑出结界的魔，季永夜都要问上一问，你可愿回结界之中？但凡犹豫不愿的，尽数被杀于掌下。

那夜追得心魔适辛，季永夜也同样问上一句，适辛答也不答转身便逃，可他哪里是季永夜对手，顷刻间便被季永夜一掌从后背直掏前心，“不愿回去，便只有死路一条。”

季永夜从不手软，只是那夜他眼带祈求扯了扯嘴角轻笑，“尊上杀我可以，可否将我与她……”他抬了抬右手，指间绕着一缕白雾，可季永夜看得出那是一灵残魂。

那夜的适辛眼露悲恸，他身子还挂在季永夜手臂之上，却也不再挣扎，如赤子般笑望着那一缕残魂，好似能与她一处也是满足了般。

一只魔能有如此眼神，季永夜还是平生未见过的。

仅仅那么一刹时，季永夜竟下不去杀手，而仅仅那么一刹，适辛看到一线生机，强忍撕裂之苦，生生将身子从季永夜手臂拉出，急急化为黑烟逃了。

你是不是也如生命般，深爱过一个人呢？

你是不是也穷尽此生也想将他复活？是不是也有话未问出口？是否也想问他可怨可恨？

无论这三魄是谁的，单看这石门之上重重禁制便知此魄必是那谷主重要之人的。

待想得明白，季永夜掌心一合，将那三魄收入衣袖之中，转身出了石洞。

借着银白月华，苍月已寻着小路走了许久也未寻到适辛。谷中气候和暖，一路寻来倒是出了些薄汗。

苍月脱了厚重外衣，将衣裳折好系于背后，方感觉一丝清凉。

小路清幽长长一条，淡淡薄雾遮挡着小路，四周花草树木吐出纷纷花香，萤火围着草丛静静飞舞，时不时还有野兔在前穿行而过，偶尔还有青翠小蛇划过，倒是让人心神一荡。

……如此清幽之处，若是有人在身后相陪该有多好。

苍月不禁想着，……若是那人是季永夜该多好。

眼前浮现他身影，一路踏着细碎步伐立于自己眼前……

苍月甩了甩脑袋，不对……这雾不对……这雾会不知不觉间勾出你心中所想。

心中所想？苍月捧着心口，只觉那里为着谁，狂跳不已。

三年之约……她竟早抛于脑后。

抬眼望着天幕，此时已入得冬来，待到开春之时，便是自己与石头三年之约之际。

我该如何与他说？苍月不免低头寻思着，他会不会将我忘了？

做人当言而有信，便是失信于人，也该当面说个清楚。

苍月摇了摇头，仙灵谷一行了结之后，必要九耀华山一行，当面与石头说个清楚明白。

石门之上只有一道禁制。

眼前此景，季永夜已猜出几分聚魂之法真相，可是真假如何，还要看看这道石门之后是什么？

缓缓落于洞底，四周皆是阴魂，神色各异，有些还张口说些什么，但一点声响也听不到。

寂静的洞底，除了阴冷便是一片片阴魂，连声虫鸣也没有。

“苍月爱 (.)”！

季永夜细细端看着那些阴魂，在他们之间穿行着，这些阴魂之中，有魂有魄，大多痴念着生前之事，有些不停做着同一动作，好似有什么执念未了。

聚魂之法？季永夜不禁想着，难道这些阴魂与聚魂之法有什么关联？巨大的洞底悄无一点声息，季永夜快步穿过阴魂，却见深处洞壁之上，又现一道石门。

这石门本是用仙力在石壁上凿刻而成，严丝合缝，若非眼力极好，当真看不出此处有道石门。

以季永夜修为，怕是这世上难有对手，这半月以来，仙灵谷早被季永夜摸得透彻，那谷主虽有几分棘手但也不是毫无办法。

踏着溶溶月色，季永夜抬腿向谷最深处行去。一路之上行止如风，经过年青弟子身旁也无人所觉，只当一阵清风拂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