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雪了……快起来快起来，下雪了……”

“我去，真的下雪了……”这是东洲本地人张伟同学的声音。

穿梭的战机、绚丽的炮火、刺目的光束、惨烈的机甲以及巨大狰狞的怪物、遮天蔽日的行尸、死寂绝望的天空、腐烂恶臭的空气，还有最让他恐惧的那张木偶般的脸。

都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但这个梦却来得毫无征兆，也许是因为苏田内心深处一直对这个世界原本的他感到不安，他去了哪？

回到家，苏田一头扎进了卧室，趁着梦中的记忆还算清晰，将那副末日景象画了出来。

南方人看到大雪想到的是堆雪人、打雪仗的无边乐趣，而苏田作为北方人，想到的却是上班迟到、清扫道路的痛苦烦愁，你听，卧室外的客厅中已经响起了吕子乔兴奋地鬼哭狼嚎。

或者……

苏田一直担心，当他有一天再次睁开眼睛，发现这个世界只是他一个漫长而又真实的梦……

“斯国一，真的好大的雪，在我们家乡很少下雪……”

连续几天加班熬夜，精神萎靡，难免就会胡思乱想，当闹钟响起，苏田睁开眼睛，裹着被子翻身下床，拉开卧室窗帘，外面是一片银装素裹的景色。

白雪却嫌春色晚，故穿庭树作飞花，本来安静宁和的清晨被一场洋洋洒洒的大雪搅得分外热闹。

“砰砰砰！”

有人大力拍打着苏田卧室的房门。

“苏田快起来，外边下雪了。”

……

“一会跟着我就行了。”苏田回了一句，自去洗手间洗漱。

“关谷，我们走。”

“等等，我拿上画板和猫粮。”

……

等苏田收拾利索，坐地铁的队伍又增加了，除了张伟，还有曾小贤、胡一菲和唐悠悠。

电台要评选优秀主播，所以曾小贤最近表现得特别勤快，半夜下播就回家睡觉，第二天更是准点上班签到，没事就围着Lisa打转，端茶倒水、打扫卫生、嘘寒问暖，俨然一副Lisa驾前第一大总管的样子。

而唐悠悠今天则是要去见苏涟，老姐前些天已经正式入职青芒传媒，成为了芒果经纪一名普通的经纪人，当然，她这个普通还是要加个引号，集团高层哪个不知道她是大老板的侄女，想要升职还不是分分钟的事。

本来老妈是想要苏涟担任负责艺人培训和监管财务的副总裁，但苏大小姐非要从底层做起，用她的话来说，不经历底层的领导都不可能管理好公司，如果不出意外，唐悠悠将会是苏涟职业转型后运作的第一个艺人。

可能是因为下雪学校停课，小区里一大帮小朋友已经彻底玩疯了，雪地上大片大片凌乱的脚印，伴着或清脆、或刺耳的尖笑声，不时就会有雪球不知从哪飞过来。

电梯门打开，苏田抬眼便看到了早已在大厅等候的管蓉，格子贝雷帽、白色紧身毛衣、黑色铅笔裤，外边套着件大红色的呢子大衣。

“哇，蓉蓉，你这件大衣太漂亮了。”

老乡的关系加上过年前后同来同往的经历，管蓉和唐悠悠已经厮混得很是熟悉。

“姐姐我天生丽质，穿什么都漂亮……”

管蓉一点都不谦虚，张嘴就是自我吹嘘。

“快走了快走了……自从你有了专属司机，我都好久没和你一块坐地铁了。”

胡一菲伸手揽住管蓉的肩膀，率先往外走去。

“管姐姐真漂亮……”

苏田一回头就看到了张伟痴痴呆呆的样子。

“啪”“啪”

苏田和曾老师同时糊了张伟的后背一巴掌

“……醒醒，走了……”

张伟很像那些年少慕艾却又性格内向的少年，女性一个善意的微笑，他都能在脑海中编织出一段缠绵悱恻的爱情。

“她是不是对我有意思……”

“她是不是喜欢我……”

像这样的话是张伟这类人的心中翻来覆去最多的两句。

……

下雪天，坐地铁的人比平常更要多出很多，车厢里塞的如同变质长毛的罐头，真应了那句话，全民健身的引领者是东洲地铁。

天生丽质的管大小姐别提有多狼狈，贝雷帽不知飞去了哪里，红色的呢子大衣堆在腰上，就没有自然垂下来过，手里的提包都不敢用力，就怕不小心将提带拉断，往左转头是腋窝，往右转头还是腋窝，这酸爽的气温直冲鼻腔，但却连抬手捂住口鼻都是一项费力地运动。

苏田一行排队上的车，但上车后却被挤在了不同的位置，就这个拥挤的车厢，就算是有人耍流氓，胡一菲和管蓉也没有施展拳脚的空间。

管蓉一阵恶心反胃，她闭上眼睛努力减弱呼吸，就连身边的争吵声都没有听到。

似乎有个人贴在了她身上，她刚想抬脚狠狠给身后人一个难忘的教训，但一缕熟悉的味道让她平静了下来，身子不由自主地往后依靠，嘴角微微翘了起来。

“你是晕车了？”

苏田刚才就看到了管蓉难受的样子，这才拼着让周围人埋怨、呵斥挤到了她身后。

“有点……”

管蓉怎么好意思说是左右两位大哥的腋窝太味了，当众揭短还不得吵起来。

“你闭上眼休息一下，到站我们下去吧。”

苏田撑开手臂奋力给管蓉挤出了一块狭小的空间。

“这样就好了……”管蓉忽然转身环抱住了苏田的腰，整个人埋在了苏田怀中。

“你……”苏田身体一僵，手臂泄力，那一片狭小的空间立即被周围人填满，这会两个人想分开都不容易了。

这一刻，苏田的脑子一片空白，但似乎又想了很多，他慢慢将手从人群缝隙中抽回，迟疑片刻，揽住了管蓉的肩膀。

也许是心理作用，他隔着厚厚衣服都能感受到管蓉的削骨天成，鼻尖隐隐约约的香气和胸前柔软的触感，让苏田恍惚意乱。

“喂，你老实点……”

管蓉抬起头瞪了苏田一眼。

苏田尴尬地往后拱了拱身子，有些事真的不是他能控制的。

“我去……”

不远处的曾小贤瞪大眼睛看着苏田和管蓉的样子，傻愣半天才扭头看向隔着几个人的胡一菲。

但紧接着曾小贤便打了个冷战，猛地晃了晃脑袋，画面太残暴了，他都不敢继续往下想了。

……

张伟先下了车，接着胡一菲和唐悠悠下车换乘，车厢里上上下下，人却没有丝毫减少，不时就会想起几声争吵，丢了鞋的、丢了帽子的、丢了首饰的、扯坏背包的，做一趟地铁就像闯过一片贼窝，不丢点什么都不好意思跟人说自己挤过地铁。

“要让《新闻纵横》关注一下东洲的公共交通了……”

“话说《都市追踪》搞得越来越大了，都敢直接派人跨省卧底了……”

“《百家讲堂》的春秋战国系列关注度越来越高，是不是该安排书籍出版了……”

“……”

苏田努力让大脑运作起来，思考着频道各栏目组的后续计划，减少怀中的管蓉带给他的旖旎绮思。

“喂，准备下车了……”

曾小贤挤到苏田身后，高声喊了一句。

“到站了啊？”

“我提醒你两，车上有好几个我们台的同事，可都看到你们两个抱在一起的样子了。”

要不是曾小贤提醒，苏田还没注意周围的情况，这时他左右转头看了一圈，果然发现了几个面熟的同事，其中还有一个是他刚调到孔星悦手下的艾青。

……

地铁站离电视台还有一段距离，三个人踩着“咯吱咯吱”的积雪慢慢往前走着。

“头儿，早上好。”

艾青小跑着追上三人，笑着打了个招呼。

他毕业于东洲广播传媒学院，学校不出名，只是一所地方专科学院，按说艾青的情况很难进入东洲电视台，但东洲广传以前毕竟是东洲电视台直属的专业院校，依照惯例，每年还是会给广传两三个实习名额，但这么多年还从来没有广传的实习生通过考核最后留下，少数去了区县电台、电视台，多数人只能在家待业或者被迫转行。

“你慢点，路上太滑……”

“没事，我们皖北下雪比这大多了，我早都习惯了……”

“还是小心点……对了，你上去告诉一下你们组长，让她把上周的收视报表整理好，放到我办公室，我今天可能要晚点才能回去。”

“好的头儿，那我先走一步了……”

说完，艾青继续小跑而去。

“我没记错的话，这个艾青是专科毕业吧？”管蓉绕过一个雪堆，开口问道。

“是专科，广传的实习生。”

“广传从脱离电视台，自负招生以后，好像就再没人能签入单位了……”

“我一向是首先看重能力的。”

“那么说艾青有希望留下？”

“那就看他自己表现了……”

曾小贤很是羡慕苏田说话的语气，暗自嘀咕道：“唉，我也好想能对人说，看你以后表现啊……”

“优秀主播会有的，领导职位也会有的，一切都会有的……努力，曾小贤！”

“对啊，那我也不能骑车了，咱们这附近有地铁站吗？”

张伟穿着一身印着卡通图案的厚睡衣，呆呆愣愣地问道。

“一群没见过世面的家伙……”苏田嘟囔了一句，打着哈欠伸了个懒腰，任凭房门饱受摧残，他自己不急不慢的穿起衣服。

“哗”苏田拉开房门，吕子乔的巴掌差点就胡到他脸上。

“末日”

“不就是下雪吗，有这么兴奋吗？”

“走啊，叫上一菲他们去外面玩雪啊……”

“我可不去，今天不能开车，我一会要去赶地铁。”

或者死亡？

或者互换了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