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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一章 十年

  • 作者:金妙人
  • 类型:其他
  • 更新:2023-10-26 01:20:34
  • 字数:4970字

无数个问题,就像是池塘投石溅起来的涟漪一般,一波连着一波,停不下,恢复不了平静。

她又在假装冷冰冰,他心里复盘了一遍又一遍他们这次见面的所有事情,回想了所有的蛛丝马迹,她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在他的脑海里萦绕不停,并不是他在想她,只是他停不下不去想她。

无能娶她进门,像是一根缝上他嘴巴的针线,缝上了他的言语,也缝上了他的尊严,作为孝子,他没有勇气推翻母亲对他的统治,可是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心爱的人一次又一次地,迫于无法留下来而离开,他觉得自己窝囊极了。

半晌,和姑打破了这熬人的沉默,说道,若是暂无其他事情,今晚就早些歇下吧,你余毒尚清。

他二人静默地坐在床边,孩子在身后呼呼大睡,丝毫感受不到父母之间微妙又伤感的气息。

如果昨晚我没有睡着,她是不是就不会走?她这次又要去哪里?孩子给了我,这下她完全没有了牵挂,还会再回来吗?

诺言,像是天上飘散的云,今天一个样儿,明天一个样儿,和姑又不是小孩子了,她怎么可能相信,可却哄骗着他回答道,好啊,等你做到了,我就去。

次日清晨,如同张士彦所料,和姑再次消失了,无声无息。

郭外小径,和姑再次易容,手摇药铃,师父嘱咐的每个字,她要一步步踏过才能安心。

早上的气温偏凉,也不知道她有没有穿着厚衣服出去。他望着远山担忧到。

自此,张士彦对沉沉的睡眠产生了恐惧,不敢深睡,因为睡醒了,她就不见了。

半年后的夏末,和姑像往常一样步履游医在路上,听说西北荒蛮之地有很多流民,又缺少看病的大夫,恰逢瘟疫肆虐,她便赶路去西北荒凉之地,陆陆续续碰到了疾虐之人,能救的便救,救不了的人的离世一次次创伤在她的心上,加快了她的步伐,坚定了她的决心。

她本不是因为想救苍生而救苍生,但却在一次次的挽救和失败中,逐渐明白了什么是苍生,她本没有一颗普世的心,却在一次又一次的关怀中,明白了什么是大爱。

因为众生从来都不是平等的,她的努力就更有意义,这世道,留给像她这样无名无姓的人的活路不多了,条条大路都铺满了门槛,而她,是像她这样的草芥一般的人的唯一的活路,因为穷人找她看病不要钱,只要一颗不害人的诚心即可。

他站在屋前,明明昨晚努力让自己不要睡着,可却像是中了昏药似的,躺下就沉沉地睡去了,他知道应该是和姑下了安神的药。

因为我看着我的爹爹娘亲、妹妹,身边所有的人,都死了,我却一点办法都没有,可是神仙你却能,我就想跟着你,以后也会法术了,就能让大家都活下来。小孩儿的话,触动了和姑的内心,他才几岁,就懂得了活着和死去。

和姑没有看着他小,就把他当个小孩去糊弄,反倒是和他约法三章,如同当初师父对她一样,下雨了也会把他护在怀里。她不懂这就是保护,只是在重复师父对她做过的事情。

在重复爱的过程当中,领悟到了,师父爱护她,原来是疼惜,与男女之情无关。

她不懂好多事情,但却在重复师父的行为过程中领悟到了人间的各种意义和滋味,越是偶遇顿悟的瞬间,越是觉得有愧于师父教诲,越是心有愧疚,心中的信念就越发坚定不移。

转眼间,时间一晃,原本跟着她看上去只有五六岁的小毛孩也长得高她一头,你今年几岁了?和姑问他。

师父,思邈今年十七了。小孩儿答道。

十七了,和姑喃喃,那你跟着我学了少说有十年了,能出师了,有信心吗?和姑笑着问他。

小孩儿看她的眼神活脱脱像当初她看师父一样,崇拜又兴奋,有!他答道。

这干脆的回答让和姑很是满意,次日留了个字条给他便同他分开了,让他自己一个人继续走她的路了。

只是这孩子同和姑一样,总想着追上师父,和师父一起云游行医,终究是让他一路紧赶慢赶给赶上。

师父!你可让我好找!

和姑听着就来气,便厉声责怪道,你找我做什么?你自己该干什么事情,心里难道没数?思邈见师父略有愠色,心里七上八下的慌着,我……

我离开你,是为了让你有独立性,你才能成长,你一直跟着我算什么事情?和姑说着便带着火气,转身进屋了。

好巧不巧,外面开始淅淅沥沥地下起了雨,思邈心想,师父以前都舍不得让他淋雨的,一定会喊他进去,便一直站在外面等,好似赌气一般。

这也不是什么尚好的宅院,只是当地令官特地将家中旧宅供她暂用当作医堂,屋里陈设虽然已经老旧,但也是一应俱全,不却东少西,和姑见天色暗了下来,掌了羊油灯,抬眼又看见那个傻大个站在雨里,嘟囔着嘴,犟种似的不知道自己进屋避雨,便开口大骂道:

怎么?还要我请你进来躲雨?

蠢货!

这个儿徒即便是长得高大,心里还是个小孩子的模样,在师父面前总把自己当个顽皮的娃娃,挨了骂,心里也是美滋滋的,好面子,又装作置气,不情不愿地挪进屋子里。。

师父……他不情愿地讨好开口喊她。

我不怕吃苦,跟着神仙,吃苦也是甜的。孩子却认真地说道。

可是你为什么想要跟着我呢?和姑纳闷,即便是他乞讨,也能去别人那里,为什么偏偏就选择跟着她呢?

西北的瘟疫终于在她不眠不休中得到控制,她将她日夜熬心血治病的方法传给流民中有仁心之人,便又匆匆离开了。

神仙,神仙,她被一小儿拽住衣袖,孩子面黄肌瘦,赤脚秃头,羸弱得不需一阵风就能吹倒。

说回到现在,张士彦从刘聪手里把安逊夺回来,但母亲不顾孙子的存在,仍旧是不愿给和姑一个名分,不让他与和姑结为夫妻,可他们二人,在他心里已经私定终身了,难违父母之命,他还是无能给她一个家。

什么事?和姑附身询问。

我想拜神仙为师,求求神仙收留我,我的父母已经病死了,我也没地方可去了。小孩说出这些话的时候,麻木中又带着些渴求。

可是跟着我会很吃苦,你这个小孩儿能受的了吗?和姑问道,她怕麻烦,本来就行事匆匆,又拖着个孩子,路上哭闹她可一点儿没办法,带过安逊便知道养孩子不容易。

可张士彦听着这句话,仿佛是在说,你睡吧,一会儿我就走了,这里不留我,我便没有留下的理由。

他的心要被自己捏碎了,等我把姑臧的形势稳定下来,我们去那里,再也不回来了,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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