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离没有再去找扫地大爷继续了解这座城市的情况，他已经得到足够多的情报了。

剩下的。

有人说是毕业出来工作，体会到大人的不易与赚钱的艰辛；有人说是年满18，年纪到了就自然长大了；还有人说亲人离世，不自觉就学会了敬重，以及敬畏。

路离不知道怎么样才算长大。

这是一个复杂的命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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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离被不知道是谁或者什么意志暴力地把他从父母身边扯开，突然间就被扔到这个世界，这座城市，这片公园。

回神了就只剩孑身一人。

就是去到那栋高楼，那栋看不清名字的大厦。

暴力，且不讲道理。

6月9日，晴。

才有更清楚的信息。

路离死了好几次，也复活了好几次，每次都是回到原点。

可他还是对生命抱有敬畏，不想再浪费一分一秒，浪费这来之不易的半个小时。

孤独地面对世界。

所以无论是时间也好，命也好，都可以是条件。

活下来逃出去的条件。

于是路离在复活的第一时间就站起来小跑出了公园，跑到大街上，肆无忌惮地穿过人群与车流，在别人已经死了的目光中前进。

然后死了。

6月9日，乌云密布，电闪雷鸣，这是暴雨来临的前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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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离坐在长椅上，回忆着上一次的死亡。

越是靠近那座大厦，就越难靠近。

在短暂的半个小时里路离明白了人是有极限的，越是努力就越能发现有些事情难以逾越。

他高估了自己的体力，也低估了从公园到大厦的路程。

他是在半路上停下来扶着灯柱大口喘息，然后被陨石砸死的。

这个世界似乎对死亡特别宽容，从未让人感受过走马灯那种有足够时间反应到自己是真切地在死去，呼吸逐渐停止，心脏跳动变得急促最后骤停，大脑缺氧意识逐渐昏沉最后两眼一黑。

路离只是一阵恍惚，他就又坐在了长椅上。

他马上再次出发了，一路小跑着，冲出公园，冲到大街上，然后一把撞倒迎面来的正在骑着自行车的人，爬起来后连忙说“对不起对不起”就扶起自行车骑上跑路了。

是的，这次他要试试骑车能不能更快到达目的地，甚至不惜拦下别人，摔倒引得一身擦伤，抢来一辆自行车也要往大厦去。

路离用力地蹬自行车的踏板，感受着气流被自己分割开来的畅快感。

如鱼之冲波，鸟之溯风。

他突然喜欢上了这种奋力骑行的感觉，这会让他产生莫名的兴奋。

哪怕因为不懂合理发力而过度使劲去蹬，弄得气息紊乱，口干舌燥，大口大口地用力呼吸，使得自己都有些握不准自行车的握把了。

路离过呼吸了，因乏氧而缺氧。

最后路离力竭倒地，用力捂着胸口，长大嘴巴在非常急促地呼吸着。

直到模糊中他看到闪电迅猛地劈下来，紧随着便是一声惊雷。

6月9日，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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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离猛地捂住胸口，却发现气息平稳，四周翠绿自然。

宁静。

没有任何杂念，路离有的只有一股安心与宁静。

他似乎找到了自己以后的方向，从这个城市离开的往后几十年的方向。但他对这莫名的感觉是什么还心存疑惑，他还要再接下来的轮回里验证，去找到，去总结出来那个答案。

喜欢上某个事物，往往就是那么一瞬。

路离继续踏上了他的征程。

一路小跑到马路上，却是看到先前被他撞倒的那个骑着车的人一看见他就下车转身逃跑了，留下自行车侧躺在原地，车轱辘还在旋转。

路离停下来，扶起自行车，冲着那人逃开的方向大喊：“谢啦！”

也没管对方听没听到，骑上车就往大厦去。

这次，他没有再疾行，反而慢悠悠的，哼着过气了的流行曲缓缓行驶。

老实说他哼的歌音准不咋地，可也不算五音不全，只是在表达一种心情。

一种找到了信仰的心情。

无关神佛，也无关唯物唯心。

即使他没有行驶到大厦楼下，甚至没有甩开第一次跑步多远就死了。

当他复活时，心情依旧很舒畅。

路离这回走到街边，看着骑自行车过来那个人停在了面前，然后下车正欲说些什么，路离打断了他说：“谢谢。”

然后转身就走。

也不管后边那个人已经死掉的眼神里泛出的那抹光。

路离明白，自行车是绝对开不到那栋大厦的。

于是他走到马路中央，截停了一辆轮回过无数次依旧在合法遵守交规，时速并不算得上快的汽车。

路离握拳，竖起大拇指往身体右侧指了指，暗示对方下车。

对方也如路离所愿下了车，紧接着只见路离一溜烟钻进了车里，关门，上保险。

一气呵成，绝不拖泥带水。

他虽然不懂开车，但家里父亲开车载着他出去的时候路离有见过，大致怎么锁死车门还是知道的。

路离握上方向盘，然后愣住了。

对喔！他不会开车！

可眼下是不会也得会了，由于车主下车前并没有熄火，路离只需要挨个试脚下的踏板就懂了。

只见小轿车一溜烟蹿了出去，然后追尾了前车。

而这时候车主反应过来，小跑着追上来拍打车窗，说：“我明白你想干什么了，可这是没有用的，我们都被困在这里了，12点一到，都会死的，无论做什么都没用，你跑不掉的！”

路离放下车窗，冲车主笑了笑，“那可不一定！”

两人大眼瞪小眼好一会儿，路离终于绷不住了，问道：“倒车该怎么倒？”

对方却是平静的很：“你右手边上的把手看到了吧，把它挂到R档。”

路离照做，小车倒退，然后车又撞了。

他回头一看，才发现身后已经是堵得水泄不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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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离最终还是开车出发了，他的车技很臭，开在没几辆车的公路上依旧歪歪扭扭，他也完全无视交规，横冲直撞，直到开到大厦楼下的时候，崭新的车辆已经变得破烂不堪。

路离下车，仰头直勾勾地往上看。

大厦高不见顶，在底下往上望会有一种头晕目眩，会感觉自己十分渺小。

他也终于看清楚了这栋大厦的名字——

Avicinaraka。

意为无间。

指为地狱。

不保证下次就一定会回来，但路离想要这么相信。

相信他一定会逃离这里的。

他要去那座大厦，要上到顶楼。

路离恐高，但不恐惧。

人需要多久才会长大。

他依旧认为逃离这座城市，比起什么虚无缥缈的漩涡来得靠谱。

上到顶楼，是为了看得更远，看到城市的边境，估算从公园道离开城市要多久。

然后交给下一条命。

他已经高中毕业了，准备迈向大学，或者是成绩不理想，复读或是直接工作。

也许就是在蹦出想要长大的这个想法的时候，就已经自然而然地成为了一个合格的成年人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