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老先生这些年混得真不怎样啊。这人和人区别就是挺大的。”

“白老爷得了铺子，一辈子过得顺风顺水，但瞧瞧家老先生这样，就知道他混不开。他都混不开，他徒弟能好到哪儿去？”

家老爷子都已经被白家栅的老伙计们承认，那白家栅在五十年前确实有两个创立人，白姓和家姓。能跟随家老爷子学艺的唐小苔，自然当得起“老字号”三个字。

王家的几名丫鬟挤在人群中探头探脑。

唐小苔能拜家老爷子为师，本就是个老字号品牌。

一众白家栅伙计瞅了瞅衣衫褴褛的家老爷子，又看了看年纪不大的唐小苔，纷纷哄笑开。

“走！找大奶奶去！”

白家栅糕点铺里，掌厨老师傅正掀起帘子鄙夷地打量唐小苔。

更有大大咧咧的白家栅年轻伙计，对家老爷子吹口哨，无礼喊道，“老师傅！别研究什么糕点铺子了，先研究研究怎么混口饭吃吧！俺瞅你连日子都过不下去了，何苦来找个小徒弟踢馆，惹一身臊？”

掌厨老师傅端起成熟大气的沉稳姿态，引来人群一致叫好。

白家少爷眼看这唐小苔跟进帘后，噙着不屑一顾的冷笑。

人群更是掩口笑，对着家老爷子指指点点。

“就是，看他混得和乞丐似的。”

“估计在破庙里讨饭吃，还做糕点教徒弟？骗人的吧。”

“踢馆？进来吧。”

一众白家栅伙计面面相觑，都不明白那股味道源头来自哪里。好像，来自他们帘后的窑炉？

白家小少爷察觉不对劲，一个箭步跨进帘后。

帘子被掀起。

人群众人都看清了帘后的情景。

所有人震惊到瞠目结舌。

帘后，白家栅掌厨惊恐地垂手站在一边，认真又恭敬地看着一个少女在窑炉边忙碌。

擀面，加入油面，和面成型，用擀面杖把夹心油面起酥。裹入香浓的榴莲果肉，撒上黑芝麻，装入窑炉中。

轰！

窑炉现烤出一锅香味扑鼻的榴莲酥。

然而，不等人群惊讶，唐小苔立马从包袱里掏出奶糕，在市集上找了个赶牛的奶农要了一桶鲜奶，开始继续忙碌。

鸡蛋黄和蛋白分离，蛋白打泡成形至能立起竹筷。另用面粉，油，白糖，加鸡蛋黄做成液态面糊。把面糊逐一加入发泡蛋白中上下搅拌，最后放入窑炉烘烤。

轰！

戚风蛋糕，出炉！

白家栅掌厨吃惊之余，唐小苔手里动作丝毫没有停歇。

奶糕加奶飞快打发，加糖继续打发成稀奶油。稀奶油用硝石加速冷却打发成固态奶油。把出炉的戚风蛋糕放凉，裹上新鲜打发好的奶油，做成一个大大的圆。

奶油蛋糕！做成！

人群震惊到呆愣。

近在咫尺的白家栅掌厨直勾勾地盯住唐小苔的动作，眼睛眨都不敢眨。为什么每一步他都能瞧明白，但最后和一起的成品他就是不明白是怎么做出来的？

白家少爷吃惊到紧盯住自家后厨，不敢相信这般风味独特的味道是从他后厨传出。

这些糕点光是看上去就已经赏心悦目，独特至极，连他都想要亲口尝一尝。

然而，这还没完。

唐小苔含笑探出头来，对家老爷子喊了句，“师父，徒弟给您做个寿桃，恭祝高寿。”

人群面面相觑，纷纷不明白糕点铺子怎么能做出寿桃来。

“这老虎脚爪和梅花糕是白家栅的招牌糕点，这寿桃还能做出来？”

“不可能吧，糕点就是糕点，还能变出寿桃来？”

“这丫头做的糕点看起来是不错，但也变不出桃子啊。”

人声鼎沸中，白家少爷死死盯住唐小苔灵动的手。

他相信！

白家栅糕点的创意本就出自各色耳熟能详的动植物。他们白家栅能做出老虎脚爪和梅花糕作为招牌，那为何不能有寿桃？

掌厨直勾勾盯住唐小苔，只见她手指灵动飞快的动作起来。

蛋糕胚做底，将白糖烧热烤出色来，一半焦糖裹面，一半白糖加入不知什么品种的果子开始上色。

掌厨盯着唐小苔的包袱，他就不明白，为什么看起来普普通通的包袱里头，竟然能掏出那么多东西来？

“这果子，叫什么。”掌厨碍于面子，但又敌不过内心的好奇折磨，还是问出了口。

唐小苔笑道，“火龙果。南国的水果，果肉红色，染色最是方便。你啃一口，牙齿都是红的哩。”

笑谈间，白糖已经尽数被染成红色渐变染开。

不等掌厨惊愕，唐小苔连连将窑炉里新烤出的五个蛋糕胚取出，切开后叠加，竟然叠加成了一个桃子模样！

五六层环形蛋糕胚，层层交叠，看上去就是一个黄色的桃。

白家少爷冷哼一声，“还以为是什么，不过就是块发糕罢了。”

但是。

当唐小苔踩在木凳上，开始把染色白糖裹面液，从桃子顶部淋洒浇下的时候，人群纷纷屏息凝神，大气也不敢出。

糖液浇下，覆盖满了整个蛋糕胚。

上红下浅。红到娇艳欲滴，浅到几乎成白色。这般渐变的红色，可不就是成熟的桃色么！

就在白家少爷被震撼到说不出话的时候，人群里突然冒出一句高喝声。

“看！这层糖液，开始变了！”

但现在，白家栅还自鸣得意，以居高临下的倨傲姿态奚落他，嘲讽他，踩压他，勾起他心中最痛的过往。

就在家老爷子愤怒到极点的时候，白家栅帘后传来一股奇怪味道。

“太穷了，俺门口要饭的流浪汉都比他体面几分。”

家老爷子脸上青一阵白一阵，憋着一口浑浊恶气，愤怒地浑身颤抖。

人群中人头攒动，如果说之前还有人对唐小苔的“老字号小苔记”心存疑虑，质疑老字号三个字，那现在整个市集再也没人敢质疑。

他确实过得不好。

他沧桑的老手只剩下三根手指，那是白家老爷年轻时下的狠手，只为了让他一辈子做不出糕点来。

鸠占鹊巢，害他失去最得意的手，那是对糕点师最残酷的迫害。

“唉！那不是咱们大奶奶请来的唐姑娘么。她不做卫生巾，不做绣活，改做起糕点生意了？”

“赶紧告诉大奶奶去，卫生棉娘子改做糕点了？真是奇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