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绞尽心思教她识字，练琴，为的就是日后能让她站在千万人之上，成为受人瞩目的王妃。但最后她居然……倒头就睡？还留下他一个人睡竹席？

慕容承望着她酣睡的睡颜，眯起漆眸，躺在床沿边，挤在一处长长的小地方，有些憋屈地睡了。

“夫君，如果一定要学才艺的话，我可以学跳舞。”唐小苔想了想坚定点头。虽然说现代自己跳舞也不咋地，但小时候好歹上过几年艺术班，有点舞蹈功底在。

“不行。”慕容承拒绝地斩钉截铁。

学不会古琴也不能怪自己啊，这对没有基础的人来说也太难了，更何况慕容承又是个严厉的老师，吓人……

慕容承交叠长腿，披着一身月光坐在床榻边，看着唐小苔睡熟后毫无防备的侧脸……很郁闷。

唐小苔，“……”虽然听不太懂他在纠结什么，但他看起来很严肃很认真的模样。行吧，不学就不学，反正自己也不想做什么有身份的名门女子。

再说，就算自己想做，这农女身份也办不到啊。

……

夜深了。

月朗星稀，窗外蟋蟀有一搭没一搭地叫唤。

翌日一早。

唐小苔照例赶在鸡打鸣前把一空间农田的收成拉到板车上，踩着点等豆王阁伙计来拉货，随后去灶房给唐家一大口人煮白粥做包子弄早饭。

现在有大伯娘王氏的帮衬，大灶房掌管的还算得心应手。最让自己觉得不错的是，不少妇人都喜欢来灶房转转，主动打下手。

唐小苔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倒在松软的大床榻上，翻了个身就睡去了，不再搭理他。

唐小苔虚张声势地挥了两下藤鞭，吓得唐枝儿抱头尖叫。

“别打脸！你可不能打我脸啊，我还要试镇上新到的粉脂呢。”

唐小苔哈哈大笑，过完挥藤鞭的手瘾后，也不再用藤鞭吓唬她，直接把藤鞭丢进烧火的干柴里，燃成灰烬。

真是三十年风水轮流转啊。

嫂子张氏怎么都想不到会有自己拿着鞭子扬眉吐气的一天。

唐枝儿戒备地盯着唐小苔，一双手还捂住脸，警觉道，“你到底喊我干什么，没事我进屋了。”

“嘭——”

唐小苔一把挡在门框上，不让她出去半步，学着村口无赖的模样，吊儿郎当地笑起来，“想不干活吃白食？美得你！今天中午我要做炸藕盒。”

唐枝儿翻了个白眼，瞪眼道，“你要炸藕盒，关我什么事？你要做自己做去！”

说完她扒拉开唐小苔的身子就要钻出门。

“哎！”唐小苔侧站一挡，不管唐枝儿怎么左右突围都出不去，气得她直跺脚。

“你到底要干啥子嘛，我又不会炸藕盒，我连择菜都不会。你别喊我干活。”

唐小苔哈哈大笑，笑得让唐枝儿心里发憷。唐小苔笑够了后，蓦地沉下脸，严厉道，“我也不叫你来灶房帮倒忙。没有莲藕，怎么炸藕盒。你赶紧去田里的池塘里摸藕去。别天天不干活在我面前晃悠，还东一块胭脂西一块粉的涂，味道熏死人了。”

刹那间，唐枝儿脸色很难看。

她花了好大价格才托人从镇上带回的上好胭脂水粉，到了唐小苔嘴里，居然变成“熏死人了”？

“我不会摸藕，我不去。”唐枝儿拒绝地斩钉截铁。

“去不去。”

“我不去不去，就是不去。”

就在两人争执不下的时候，嫂子张氏进来瞧唐小苔的闲事。

“哟。”嫂子张氏幸灾乐祸的声音老远就飘来，还没见到她人，“有人不服管事的话咧。春苔丫头啊，你说你这个管事做的，底下都没一个人服你。你还怎么掌管灶房啊。这年轻还是不行，年纪轻轻，脸皮薄，管起事情来没个章法。”

嫂子张氏声音已经飘到大灶房的转角处，乐呵到出言讥讽，“春苔丫头啊。说到管事，你还得跟着俺学。俺就说，你得好好请教俺，可不能一棒子把俺从灶房赶出去。怎么着？遇到难处了吧。俺等着来问，但俺就是不告诉你。瞧你急得模样，这唐家一宅子那么多张妇人的嘴，是那么好管教的么？”

唐枝儿刚要向亲娘求救，就听见嫂子张氏骂骂咧咧的嘲讽声，看似句句针对唐小苔，但实则每句都在针对她。

她脸色更难看了。

唐小苔转头望向门口的嫂子张氏，也笑起来，和气道，“那是啊，管人这方面还是嫂子有门道。嫂子你倒是说道说道，要是碰上懒到不肯干活的小媳妇，该怎么着。”

嫂子张氏将眼珠一瞪，腰一掐，雷霆万钧地喝道，“还能怎么着？使鞭子打啊！用鞭子抽个十几二十下，要是藤鞭断了，换条鞭子继续抽！这种活干得就得麻利，还得抽在小娼妇的后背上，可不能教人简简单单就发现了。脸啊手背不能抽，一定得猫着隐蔽地方抽。”

唐枝儿吓得魂飞魄散，她慢慢后退两步，不敢相信这话是从亲娘嘴里说出来，出主意来对付她的。

唐小苔笑得更欢实，“不成啊嫂子，要是这小媳妇还是不服管呢。”

嫂子张氏扯开大嗓门，骂骂咧咧道，“还不服管？哪儿来的小娼妇贱蹄子这么厚脸子，谁给她的脸了？再不服管砸晕了丢去猪圈里熏着去，弄个两三天，不怕她不求饶！”

唐枝儿吓到险些晕厥过去。

就在嫂子张氏扯亮大嗓门凶神恶煞的时候，唐小苔将身体一让，露出瑟瑟发抖的唐枝儿。

蓦地。

嫂子张氏懵住，错愕到说不出话来，大张的嘴里能塞进十个鸡蛋。

她没料到她苦苦出主意要作践的小娼妇，居然就是她亲闺女。

“娘！”唐枝儿幽怨地惊呼一声，就差哭出来了。

唐小苔和个没事儿的人一样，有一搭没一搭地倚在门框边道，“嫂子，你闺女不服管，天天摸鱼也不干活。这主意是你出的，过来人的主意肯定是极好的。那我就用上一条试试。”

张氏和唐枝儿整齐划一的声音，“别！”

唐枝儿抹着眼花，委委屈屈地撅起嘴，目光满是怨恨，“我去，我去还不行么。不就是摸个藕么！”

嫂子张氏悔恨到肠子都青了。她哪里知道唐小苔想她讨教方法居然是为了作弄她闺女，要是知道，她打死都不会说那么狠。

上午，毒辣的日头高照。

唐小苔命妇人们择菜弄好中午要炒的菜后，看了看田埂高头一边的池塘。

好安静。

唐枝儿真的能摸到藕带回来么。

唐小苔想了想，还是戴上一顶斗笠跟了过去。

田埂边的小池塘。

夏末的天气，不少红艳艳的莲荷已经绽放到尽头。只有稀疏的几支荷花昂扬起高高的花朵。

唐小苔刚走到小池塘边，就气不打一处来。

好家伙！

唐枝儿正悠闲地采下一朵莲蓬，坐在树荫下剥着莲蓬子吃，还遥遥望着田埂高头的慕容承发呆。

“枝儿！”唐小苔走上前，蓦地喊了她一句，吓得唐枝儿手里的莲蓬都掉落在了池塘里。

“春苔姐姐，你干什么那么凶。”唐枝儿不满地还嘴。

唐小苔气笑了，“你是来摸藕干活的，还是来度假的？再吃，再吃这满塘的莲蓬都要被你摘光了。”

唐枝儿横斜里白了一眼，嘟起嘴冷哼道，“你就会使唤人干活。你自己下去摸藕试试看。池塘里滑腻腻的，一脚不知道踩到什么东西，恶心死了。万一有蛇有蚂蟥怎么办。恶心，你自己拔不到藕，还让我去拔，我不去。”

唐小苔冷静地看着各种作妖的唐枝儿，冷笑道，“要是我拔到藕了你怎么办。”

“就你？”唐枝儿斜了她一眼，不屑又鄙夷地上下打量，“拔藕是要力气的。就你这小身板，连我力气都不如。你踩一脚进去，绝对能滑到你仰天摔。”

唐小苔道，“你就说如果我拔到藕了，怎么办吧。”

唐枝儿又剥了个莲蓬子，慢悠悠嚼了嚼，美目一转，“你拔到一条藕不算，你要是能把这一桶装满，我就拔上三天的藕，绝对不带还价。”

唐枝儿挑衅般的一脚踢了踢木桶。

大大的木桶，十分高，能容纳估计二十来斤的莲藕。

唐枝儿见唐小苔蹙眉的模样，咯咯娇笑出声，讽刺道，“春苔姐姐，人呢，不能把话说的太满。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你自己都干不了的活，就别撺掇别人干了。这知道的人，晓得你干活麻溜，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故意针对我呢。”

阴阳怪气的话，讥笑的语调，尤为刺耳。

她不爽极了，明明是唐小苔抢了她亲娘的管事权，还这么一副吆五喝六的模样，更让她心惊胆颤的是，她亲娘过去揍二房专用的藤鞭，现在在唐小苔手上。

“哗哗——”

自己心里明白，她们只是为了多寻些能改善伙食的食材，好早些打打牙祭，或者挑些好的给自家小儿子留着。所以这些情况，自己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别做得太过火就行。

最重要的是，有了大灶房的管事权，自己能使唤人了。

唐小苔也有点委屈。

“唐枝儿。”唐小苔在一大家子人都吃完早饭，各自分头找事的时候，喊住无所事事的唐枝儿。

唐枝儿瞧着她如鱼得水的模样，正心里不舒服，也没啥好气。

“做什么！”

“为什么啊。”

慕容承漆眸幽深，牢牢望着她，沉声道，“舞者，悦他人，并非悦己。有身份的名门女子不会去做这等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