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小苔十分有眼色地夹起一小块素鲍鱼递到奶奶邹氏面前，找了个台阶给眼馋的邹氏下，“奶奶，您照顾爷爷是极周到的，新菜都要奶奶您同意才行，我今天倒是疏忽了。奶奶，您尝尝看，咸淡行不行。”

奶奶邹氏刚要说“不吃”但还是诚实地咽了咽喉。

这是一位有名大夫提出的法子，很被奶奶邹氏认可。

等把药喂完了，唐小苔特地高高端起素鸡和素鲍鱼。

按照往日的喂药方式，先把瘦骨嶙峋的唐家老爷子扶起来，把背支到弓起，在用一根小指盖粗细的喂食竹孔，插进唐家老爷子的喉口，将苦涩的中药一勺勺灌进去。

“你说，这是素食？”她明明看到的是一大块猪肉和一只鲍鱼肉啊。

就在她刚要下勺子的时候，身后传来声惊异的问询声。

“这是什么。”

这是素食，但看起来闻起来都像是荤菜。

唐小苔正等着她问，转头笑道，“奶奶，这是我特地给爷爷做的夜宵素食。大夫说了爷爷身体没有营养要多补充一点流质食物灌下。荤菜太油腻不合适，我就做了素食切碎给爷爷服下。”

奶奶邹氏对着两小碟素鸡和鲍鱼看了看，眼光怎么都移不开。

她已经多久没有开荤了？为了念佛，她都快忘记荤肉的味道了。可她越是吃不着，心里越想越馋。她信佛也并非诚心，只是早年听了个瘌痢头和尚的话，只有信佛才能避开她的血光之灾，这才勉为其难的做做样子。

“啪嗒。”

奶奶邹氏夹起一筷子素鲍鱼，阖上眼细嚼慢咽起来。

老祖宗的语调一如既往的凌厉威严。

筷子夹动。

唐小苔笑而不语。

看来邹氏也没多关心老爷子啊，不然怎么连一小碟都不给他留？都说越精越少的东西才珍贵。邹氏刚吃上两口，胃里馋虫被勾起来，现在没了，这绝对是能急死一肚子馋虫。

奶奶邹氏被香喷喷的素鸡着实惊艳到。

她老眼倏地一瞪，像是老猫扑食一般飞快又对着素鸡夹了一筷子，很快素鸡碟子也空空如也。

好吃！太好吃了！

唐小苔望着吃完两小碟明显不满足的奶奶邹氏，笑道，“戌时快过了，大灶台不能进。要不是家规里有些戌时过灶台关的这条规矩，我现在立马再去给奶奶做一点。奶奶爱吃，我就多做点，您别和孙女客气啊。”

一句话，别有一番亲情味道。

这倒是让奶奶邹氏抬起浑浊的老眼对她又看了看。

她以往还真没把二房的娃当成孙女孙子，不过今天唐小苔特地把“孙女”两个字提出来，让她心头一动。

威严的沙哑嗓音，带着一如既往的凌厉，“你哪里学的做饭。”

唐小苔咽了咽喉。

不愧是老祖宗，她这倒是一针见血问到点子上了。

二房没饭吃没饭做，照理说，最不会做饭的就是二房一家。但现在自己突然厨艺爆棚还能发明素鸡和素鲍鱼，这可得瞒过去才行。

自己没有打算等着大伯娘王氏或者嫂子张氏把小灶间的事告状给奶奶，这件事，奶奶要是知道，只能从自己的嘴里。

“奶奶。”唐小苔笑得温顺，哪里像被唐家百般其辱的二房，倒像是把所有旧仇昔怨都抛去脑后一样，“从上回老神仙道长来咱们家后，我就寻思让我照顾爷爷，我就得照顾出一个名堂出来。病人最要补营养，我就专门在后院过道的地方垒出了一个简易的小灶间，特地给爷爷研究食谱用。”

说完，唐小苔煞有介事地垂下头，看起来委屈难受极了，“我知道私自垒灶间不合规矩，我这就把灶间去拆了。只是明儿我就只能送一碗中药来，其他小碟子菜怕是做不了。大伯娘管灶房有规矩，不能让我动其他锅子。嫂子也看的紧，我以后怕是都不能做菜送来了。”

一番话，诚恳又羞愧，欲拒还迎。

果然，奶奶邹氏一听见是她在老神仙道长来之后垒的灶间，算了算也没几天日子，还专门给她做了素鸡和素鲍鱼，脸上的怒火这才缓下来。

唐小苔起身就拜走，“奶奶，我这就去把灶间拆了。”

说完，唐小苔一路走到门口，开门离开。

自己心里打鼓。

怎么还没喊停自己？奶奶怎么还没喊自己停下？她还真的舍得放自己去拆除小灶间啊！这不按常理出牌啊。

门开了，嫂子张氏一边嗑着瓜子一边幸灾乐祸地看戏。

“春苔丫头啊。”嫂子张氏吐了一地的瓜子壳，笑起来，“就你这一小碟菜还想收买谁？老祖宗是那么好忽悠的么。”她心中不爽，明明是她垒的灶间，唐小苔偏偏要背地里说是她垒的。

嫂子张氏见唐小苔不说话，更是兴奋地咯咯笑起来，活像一只老母鸡。

“傻眼了吧，没主意了吧。还想保住灶间？告诉你，门儿都没有！”

就在嫂子张氏得意洋洋嘲讽的时候，突然老祖宗里屋里传来一句话。

“唐春苔，你去和你伯娘说。明儿开始你给她打下手，慢慢把大灶房的事儿接管来，别叫她再操心。”

瞬间，屋外头一片安静。

鸦雀无声。

“啪——”

嫂子张氏手里的瓜子掉落，她震惊傻眼到下巴险些掉落在地上。

奶奶邹氏的注意力很好地被吸引到另外一碟素鸡上。

“啪嗒。”

倏地，她满眼震惊地盯住只剩一小碟的素鲍鱼，连忙又夹了一筷子，阖上眼仔细品味。

唐小苔听见奶奶邹氏的喉口发出餍足的舒畅声，就像是老猫吃到朝思暮想的腥鱼一般，满足极了。

唐小苔端着满当当的一木托盘的菜走进里屋，就瞧见横躺在里屋病床上昏迷不醒的唐家老爷子。

“奶奶。”唐小苔笑道，“不能再夹了，因为这碟子已经没了。”

奶奶邹氏望着空空如也的小碟子，眉头紧锁，“没了？”

“对啊。”唐小苔道，“我想着爷爷吃不进太多，就没做多少。一共就两小碟，奶奶吃掉了一碟子，现在就剩另外一碟子了。”

一股清新香味混杂似有若无的荤食鲜味飘散在空气中。

唐小苔等了等，准备慢条斯理地切开素鲍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