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大写的“壕”！

隔壁蔬菜摊的大爷，眼红到张大嘴，下巴险些掉在地上。

唐小苔转头一看，居然是熟人！

王家府上的大丫鬟画雁！

“一斤五文？我全部买下，现在就送到王家府上，你也跟着我走一趟。”

一斤五文啊，王家的丫头就是财大气粗。这剩下的菜可不值一吊钱，她大大方方地塞给自己一吊钱就当作请人费了。

大丫鬟画雁穿着半新半旧的绸衣裳，头上插着金玉簪子，笑得妥帖，“你个小蹄子，你这一走倒是让我好找。大奶奶上回得了绣帕，托人满镇子找你，还专门传我过去问了好几回。我哪里得空天天守在市集等你？这回把你盼到，你可就别想走了。”

说着，画雁详装生气地拽着唐小苔的衣袖，挥手命身后两个年纪小的新丫鬟把板车上的油菜都装起来。

一斤五文？

画雁随手塞了一吊钱在唐小苔怀里，亲热道，“我就寻思你不卖完这些菜不肯和我去王府走一趟，这才把你一板车的菜都买下来。横竖王府也不缺你这点菜。”

唐小苔听明白，也跟着乐呵。

全包了？

勒个乖乖！他也就随口说了句“把价格写高点”，没想到唐小苔心一横写到“五文”这么高。更让他心塞的是，还真的全部卖出去了！还真的有人五文一斤全包了？

羡慕嫉妒恨……大爷不免开始怀疑人生，说不定这个丫头卖菜段位比他高，他还真是在班门前耍弄斧头了。

“啪。”

唐小苔战战兢兢地跟着画雁往宅子里走，惊诧地环顾四周发现，整个雕梁上都涂有黄金！别说镂空梁上，就连精美的屋檐和梁柱屏风上，都镶满金灿灿的黄金。

妈哎。

这王家的府邸要是放在现代，那妥妥的五星级保护景区。遍地是黄金啊。王家不愧是早点贩盐起家的，这商人就是出手阔绰，暴发户啊。

画雁得意地看着唐小苔东张西望的模样，嘴里一口一个“妹妹”看得亲热，心里却暗自嗤笑她没见识的模样。

果然是乡下小户人家出来的。

要是她瞧见大奶奶的周身气度，绝对要诚惶诚恐匍匐跪地。

画雁有心卖弄，她故意带着唐小苔绕过江南园林般的精美荷花塘，想要听见唐小苔更没见识的惊叹模样。

但她哪里想到，唐小苔走过荷花塘的时候，瞧也没瞧，甚至没有评价那两块价值连城的江南假山。

要知道这假山可是当年老爷花重金请江南老匠人世家的师傅花了三年打造的啊！

“春苔妹妹。”画雁实在忍不住，终于在绕过最后一块假山的时候，笑着试探，“你看池塘里的这块山石，怎么样？”

她就不信了，小农小户出身的唐小苔会不拿正眼看这两块镇府珍宝？

唐小苔瞥了一眼假山，也笑道，“画雁姐姐，我刚才进来就看见了，挺显眼的。”

画雁险些一口老血气出口。

什么？

只是很显眼？

别说阔少老爷了，就算是来自大城市的权贵官爷进门都对这两处假山赞不绝口。怎么到这乡巴佬农女嘴里，就变成了“还挺显眼”？

就在画雁错愕到说不出话的时候，唐小苔又说了句。

“高是挺高的，就是造型中规中矩了一点，算不上特别吸睛。还行吧。”

顿时，画雁惊诧到瞪圆美目，难以置信。

还行？算不上特别吸睛？

不过老爷确实也说过匠人手艺好，就是做的中规中矩这算是美中不足的地方。但这个从乡下来的农丫头怎么会知道？

她难道见识过很多假山？这才得出中规中矩的结论？

画雁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对唐小苔高看一眼，却不敢随便猜测她的来历。

她真是从乡下跑出来的农女？

两人又一路走，一路上不少小丫鬟对画雁毕恭毕敬地行礼，规矩又尊敬。

唐小苔更是确认，画雁在王家是有头有脸的体面大丫鬟。

终于，两人走到一处气势恢宏的大殿门前。

大殿进门的门槛后是一块又大又规整的波斯红地毯，是老爷从西路商队手里买来的，这也是王家的排面。

画雁笑眯眯道，“进去吧，大奶奶在堂厅里头等你呢。”她委婉地提醒了一句，“进门小心些，地毯侧边还有个屏风。”

不少没见识的客人直勾勾地眼睛盯住波斯大红地毯，一头撞在屏风上，为此屏风都换了好几块。画雁觉得，唐小苔肯定也是痴痴盯着脚底红地毯的人。

唐小苔客气笑道，“好嘞，多谢画雁姐姐提醒。”说完便大步走进大殿堂厅。

画雁掩口嬉笑，准备看唐小苔的笑话。

然而，更让她诧异的是，唐小苔像是压根没意识到脚底踩着多金贵的地摊般，竟然头也不低地走了进去，径直走到堂厅中央。

画雁不爽地一跺脚，她今儿就不信这个邪！

这农家丫头是眼睛不好使还是怎么？为什么不按常理出牌？别人都长吁短叹的宝贝怎么在她眼里连瞧都不屑瞧？

她倒要跟进去看看，唐小苔是怎么被大奶奶的威严震慑住。

更让她眼前一黑的是。

唐小苔乖巧地被大奶奶拉到一边，亲热地有说有笑。

大奶奶虽然满脸堆笑，但气势依旧逼人。她冷厉的眉眼不怒自威，举手投足间有股自持身份的尊贵气度，周身散发滚滚磅礴气势，让不少下人不敢抬头，如同针芒在背。

画雁记得，她头一回跪倒在大奶奶面前时，后脖子好像被压了秤砣般，抬不起脸，额头淌下紧张的冷汗，大气也不敢出。

这或许就是气场强大的压迫感。

虽然大奶奶好言好语在说话，但她的威严不减半分，就算是现在，画雁都不敢靠大奶奶太近。

可是，她居然看到，初来王家的农女唐小苔，丝毫不惧怕大奶奶的威严气势，竟然亲昵地在大奶奶谈笑风生？

这让画雁震惊到眼珠子险些掉落下来。

王家大奶奶声音沉稳威严，笑道，“原来你是南方秦家的后人。秦家在南方很是有名，那里的绣娘啊，名满天下。现在南方做绣活的人倒是越来越少，女娃子都沉不住气，天天想着嫁给有钱人做少奶奶，哪里还有过去的好风气？你娘会南方绣技，真是了不得啊。”

唐小苔也笑道，“这学绣活也是个苦功夫，还对年龄有讲究。现在南方条件好了，三四岁的女娃娃都放在手心里疼，谁舍得让小娃娃学绣活。”

王家大奶奶感同身受地叹了口气，追忆道，“过去啊，每家每户的姑娘都聚在一起埋头绣团帕，不像现在。现在别的不去说，就说咱这王家的姑娘啊，一个个娇生惯养，别说学门手艺了，连下灶台生火都是不会的。”

王家大奶奶越自黑越乐呵，仰头哈哈大笑起来。唐小苔也跟着爽朗大笑。

“大奶奶说的哪里话。王家的千金都是金贵人，怎么能学苦人家的活呢。姑娘家学什么都不如生来好命，大奶奶府里的姑娘都是有福的人，和大奶奶一样长命百岁。”

一番话更是哄得王家大奶奶乐呵笑起来，整个堂厅都弥漫开大奶奶爽气的笑声。

门口站着的画雁更是心中不舒坦。

凭什么她带进来的乡下农女这么受大奶奶倚重？要是大奶奶瞧中了唐小苔要把她留下来做丫鬟，那她大丫鬟的体面地位岂不是不保了？

顿时画雁懊悔起来，真是不该一时冲动，把精品绣引进王府来哄大奶奶开心，这些赔了夫人又折兵，弄来个劲敌。

果然。

王家大奶奶笑得慈眉善目，拉着唐小苔的手道，“春苔是吧，这名字好，长得也不错，就是瘦弱了些。你是明年及笄？要不就进府里当差，奉例不会少你的。”说完，她吆喝画雁一声，“画雁，把空白文契拿来。”

画雁心中一凛。

这是要当即签文契啊！糟糕糟糕，她大丫鬟的地位真要不保。

这下她急得跺脚，心中直打鼓。

怎么办，怎么办？

大奶奶有意要招唐小苔做丫鬟，唐小苔立马就能在王家飞上高枝儿，把她取代下！

唐小苔仰头望着雕梁画栋的庄严大门，顿时只觉得门上写了两个大字。

有钱！

唐小苔忙要拉上唐富强，对画雁道，“你们大奶奶是看中绣帕了么。正巧今天我也带来两块新的。”

画雁美目一瞥老汉模样的唐富强，不动声色地示意唐小苔把绣帕捎上，就带引唐小苔往王府走去，笑道，“大奶奶不喜汉子，就你和我走一遭得了。”

一道轻脆的声音出现在唐小苔摊位边，悦耳又可人。

唐小苔只能眼色示意老爹唐富强在板车边上等等自己，或许王家也是个见人下菜的地方，瞧不起邋里邋遢的种田老汉。

两人走了许久，终于在青牛镇的一处大宅子门口停下。

王家府邸。

之前她在自己这买帕子的时候，还给过自己一块腰坠。

“画雁姐姐？”唐小苔笑起来，“您亲自来采办啊，一般府上都有采办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