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看得出来，他有些慌。

然而职责在身，他不得不硬着头皮上前。

就像大家想的一样，这种方式，源于一百多年前创下鬼市新格局的江百万。

与他当初开创的岭南名菜同名，这“龙虎斗”，同样取自“龙争虎斗”之意。

其中一种，便是此时我挑起的“龙虎斗”。

现在鬼裁不好当，短短半年时间，就我亲眼见到的，已经死了两个。

当然，如果取胜之人，最后没能闯关成功，同样要留下性命。

这完全是损人不利己的混帐事情，非常符合化骨龙冯钊的张狂个性。

无需确认，鬼裁只重复了一遍规则。

“你会死。”少年阴沉着脸，大言不惭道。

“你先。”我轻飘飘地回了一句，然后看向一如既往没有露出真面目的鬼裁。

但他给的时间只有一炷香。

也就是半个小时的样子。

鬼裁空手翻出一个掌上宣德炉，干脆利落插上支凭空捏来的檀香，然后点燃。

哪怕我此时并未显露身份。

我不以为意，运转一步成神的灵魂心念，并将汤圆珍珠的力量激发到极致，缠绕着观气之术，席卷龙王滩所在的深巷左右。

有修为精深的高手感受到了我这强势的举动，纵然不满，却不敢破坏闯滩的规矩。

哪怕外面那条鬼市长街，如今变成了某些人的游乐场，在这里，直通鬼市之门的地方，依旧无人敢挑衅门内那些掌控者的权威。

万物皆有其气，其中以宝物为甚。这也是“珠光宝气”一词的由来。

这里所指的“宝物”，当然不只那些光折璀璨的器物，还有蕴含“无形之气”、表面上看却平淡无奇之物。

大道至朴，唯有以气观之。

这就是观气术的可怕之处。

我的观气术只有小成境界，不过，在可堪破本源的鲛珠的加持下，“半步神念”所笼罩之处，万“气”无从隐藏。

这还真是捡漏作弊的好手段。

我一点也不以为耻。

当然了，以我现在“半吊子”的水准，只能感知到一团团极为模糊的光气，没办法一眼就分辨出好坏。

万物之气，毕竟不是用强弱、颜色等流于表面的识感就能断其究竟的。

气本身当然不会骗人，但人的五感六识却会。

诚如《心经》所言，眼耳鼻舌身意、色身香味触法，一切皆非究竟，自然都是虚妄。

约莫过了十分钟，我走过小半个龙王滩，终于第一次停下。

此时，外界围观者的一切反应，都不落我的心神，我的眼中，只有无数宝气。

不得不赞叹，直至今日，龙王滩里的好东西依旧比比皆是。

看来，哪怕失去了外面的长街，鬼市的吸引力和吸金能力，仍然强大。

我矮下身子，从面前的这个摊子上，拿起首件“龙虎斗”争品。

一尊钧窑玫瑰紫六方水仙盆——底下垫着的个脏兮兮的木盘子。

我拿开水仙盆，小心翼翼将这个直径大约二十公分、通体上了好几重污垢“包浆”的黑木盘上手。

它当然不是黑色的。

随着我的动作，围观的很多人都将目光投了过来。

不过，就连与它日夜相伴的鬼贩都没能发现其真容，这些吃瓜群众，饶是不乏出色的眼力见之人，也无法一眼看出其本尊。

这就是古玩淘货的魅力。

虽然，我开外挂了。

众人见我虽然癫狂——兴许已经有人看穿了我的“真实身份”，却非无脑之人，毕竟，能出现在这里的，无几个是傻子。

既然他们不是傻子（傻子也是这么想的），那么，显然不会将他人当作傻子（可惜，傻子是这么想的）。

我并未立刻让它显露庐山真面目，而是暂且收起，朝阴影里脸颊直跳的肉痛鬼贩拱了拱手，便往第二个预定的摊位走去。

和我进行“龙虎斗”闯滩少年，居然也将第二个目标放在了这里。

观气术下，只见这个武学修为已经堪至内劲的少年人，浑身都萦绕着淡淡的“白气”，不过，与当晚在鬼市中趿拉着拖鞋现身的马老板冒出来的气并不一样，前者这身白气中，还夹杂着一丝丝的红色。

按照传授我观气术的李老头所说，人体散发的基本气息，就是白色，就像用来画画的空白纸一样，其他颜色，都是后来所绘。

“可是，有些人衔着金汤匙出生，而有些人开局就是地狱模式，难道他们都是“白气”？

“这似乎与我们道听途说的“气”理论截然不同啊！”

我当时提出了很多人共有的疑惑。

李老头滋了一口酒，驼红着老脸醉醺醺地释疑道:“气有很多种，我没有在这个字前冠与任何定词，就是为了表明，它是最本来的面目。你说的这些，大抵都是气运所致。”

“比如道士的青气、爵门的金气，又或者灰黑之色煞气等，其实都是攫获了天地之运所化。

“而灵魂，既然在转世之前就已存在，那么，其‘气’，便是‘气运’，与我最开始所说，也不能一概而论。人生而不同，从这个角度来说，大抵如此。”

后来，我又问了佟老爹，他一语便道明我最后的疑问。

李老头所说的气，为道家所说的“炁”化三清之“气”，“精气神”之一，也就是俗称的“能量”。

当然，在此之前，我没有忘记将银盒纳入怀中，依旧将真容隐藏在黑暗中的鬼贩非常识趣，并未喊高价，让我得以中四位数的价格轻易拿下。看来，他也知道得罪一位闯滩者的后果。

至于那个少年，早在檀香点燃之时，就转身离开。

这可是妥妥的明宣德铜香炉，开门见山的传世精品，更重要的是，历经数百年光阴，居然一眼看不见瑕疵。

这只有一种可能。

闯龙王滩有多种形式。

我贪婪地盯着他手中的宝贝，引来后者一声冷哼。

“好东西。”我抬起头，与他深深对视，热情得令他胆寒。

冷笑一声，在围观众人或嫉妒或非常嫉妒的喧哗声中，开始了这场心血来潮的“生死时速”。

简而言之，龙虎双方于限定的时间内，各自在龙王滩的地摊上取三个物件，以其中任意一件的价格最高者分胜负。

败者，沦为清道夫的下酒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