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悦将糖塞进他嘴里，又从侍女手里拿过布巾，擦干净他的手和脸。

“又胖了，有点沉。”将人抱起来掂了掂，林悦好笑道，“这是一天吃七八顿吧。”

“肉，肉，肉！”

“今天没肉吃，吃素。”

她训斥道:“这么小一条蛇，又没什么肉，不好吃的。”

“只能吃一颗，马上要吃饭了。”

一路走到满芳苑，野花全都送了出去，没人知道小孩儿送花的手不久前碰过毒蛇。

“怎么把他带来了？”林悦看到小白夜，忙回到自己的屋子，拿了糖出来。

小白夜假装听不懂这句话，嚼碎糖球咽下去，转身挣扎落地，抱住麦芽儿的腿喊饿。

麦芽儿也跟着洗手，慢吞吞道:“顺手带回来的，吴用晚上带他回去。”

“糖糖糖！”小白夜抱着林悦不放手，“糖。”

午饭还是老几样，武嬷嬷另外让人把麦芽儿带回来的野菜炒了，算是四菜一汤。

小白夜不挑食，嘴里喊着要吃肉，动作却丝毫不慢，自己解决了大半吃食，然后开始盯着麦芽儿双眼放光。

“糖！”

发现小孩儿浑身脏兮兮，又带着他洗手洗脸。

“让他玩。”

麦芽儿完全不觉得小白夜会摔下来，他可是能抱着马腿不松手，跑好几里地路的野猴子。

周嬷嬷有些不赞同。

“这位白夜小公子是殿前司指挥使吴用家的吧？摔了碰了都不好，还是抱下来，让人陪着玩比较妥当。”

回应周嬷嬷的，是白夜丢过来的泥团子。

“不！”

周嬷嬷呆愣当场，哪里遇到过这种性子的小孩儿，当即有些恼。

不好对一个孩子发作，只能咽下这口气，沉声交代道:“殿下休息片刻， 未时三刻开始学习。等过些日子寻来擅长香道的人，时间就安排在辰时。”

麦芽儿抿嘴没说话，坐在廊下看小白夜玩秋千。

没玩一会儿，白夜又回来找她要抱抱。

“别碰我，洗手去！”

白夜假哭:“糖。”

“别装哭，真哭了我也不给你糖吃，都多大了还要吃糖。”麦芽儿捏住他的下巴，让他张嘴，满口乳牙没有几颗是好的。

“以后你一颗糖也别想吃。”

白夜哭唧唧，满地打滚卖萌，麦芽儿不为所动，直接把人丢给侍女。

“把他的牙刷干净，人也洗干净。”

侍女们领命退下，带走试图装傻卖疯讨糖吃的小白夜。

短暂休息后，云娘子抱着琵琶到了。

练琵琶的地点选在小书房，三面有墙，面积也不大，窗户紧闭的情况下，很适合新手练习音律。

麦芽儿坐在云娘子身侧，学着她的动作抱琵琶。

“奴婢今日先教小殿下简单的曲子，此曲名为月儿高。您先听一遍。”

麦芽儿正襟危坐，听着听着便开始怀疑人生。

这是简单的曲子？

一曲罢，云娘子静坐淡笑，低声道:“奴婢现在分段教您。”

哪怕是个初学者，也能看出云娘子的敷衍。哪里有不教音弦手势，直接弹琵琶的？

云娘子手指纤长，叩音有力清灵，随着乐声在指尖流淌，似有弯月高升，月照江面。

琵琶弹得真好。

麦芽儿低头看自己的琵琶，伸手拨弄两下，发出刺耳声响。

“小殿下，需认真，这一段曲子，今日您要学会。”

云娘子面上仍旧有笑，一副软和模样，可说出的话，做出的事却出格的很。

别说是没接触琵琶的初学者，哪怕学过几个月，也很难在半天的时间里学会这一段。

“云娘子与我有仇吗？”麦芽儿觉得奇怪。

“无仇。”云娘子语气仍旧柔软。

“您为何如此说？小殿下不要走神，周嬷嬷还等您练出曲子呢。过些日子是陛下的万寿，百官宴席上若是有您献艺，陛下定会高兴。”

“是吗？”

麦芽儿皱眉，这废话连篇的模样，让她突然想起来，自己为什么看云娘子眼熟。

“我才不要献艺，也轮不到我来。夫子说，正经人家才不会让自己孩子去卖艺呢。”

麦芽儿坐直身体，指法生涩地弹完刚才的曲子，错了许多音，拍子也有不对的地方，节奏也有些问题。

一曲月儿高，成了星辰坠。

“小殿下以前学过吗？”

云娘子有些吃惊，她没想到第一日麦芽儿能弹出声音。

“大概梦里学过。”麦芽儿放下琵琶，自顾自走到书架旁，从最下面的格子里取出伤药和纱布，自顾自给割破的指尖上药。

“小殿下说笑了，人怎么会在梦里学会东西。看来您是极有天赋的。”

小姑娘前些日子伙食不错，终究是年纪不大，虽然已经显出手部的骨骼线条，可手指白白软软，还有点婴儿肥的样子，看起来颇为稚嫩。

她指腹和虎口有薄茧，琵琶弦割破的是指尖和指甲，染血的指尖像涂了一层丹蔻，倒是有几分好看。

疼是真疼，毕竟十指连心。初学者不带拨片和指套，受伤是难免，可她这样十根手指头整整齐齐受伤的，这世上怕是没有第二个。

“殿下可需要叫太医？”

云娘子惊疑不定，完全失去了之前的淡然，只有脊背仍旧挺直，似乎要冲破什么桎梏一般。

“一点小伤，用不着太医。”

麦芽儿包扎的手艺日益纯熟，认认真真包扎好每一根手指后，满意点头。

“看样子最近都不用学了。”她声音不大，让人听不出情绪。

“小殿下是不高兴吗？奴婢并未针对您，周嬷嬷也说您聪慧，要奴婢严格要求您。”云娘子声音发紧，似乎在隐忍什么。

“可惜，我手伤了，最近学不了琵琶，云娘子请回吧。”

这位年过四旬的宫人站起身，作势要往外走，刚走几步忽然转身抽出尖锐银簪，朝着正在缠绕纱布的麦芽儿刺去。

“去死吧！狗皇帝很快会去找你的！”

麦芽儿:原来不是欺负我，是要杀我。

白夜吃饱喝足，盯上窗外的小秋千，冲过去死活不愿意下来。

“殿下，白夜小公子一定要荡秋千。”

饭前饭后都要吃糖，麦芽儿不惯着他这个坏毛病，拿了个果子塞进他嘴里。

“没糖。”

斑斓毒蛇吐信，麦芽儿连忙抓住它的七寸，从小白夜手里抢走，丢到远处草窝里。

没糖就没糖，凶什么凶？

白夜撇嘴，抱着果子啃，一双眼滴溜溜在周围打转。

满芳苑布局简单，摆设也简单，主要以实用为主，空旷得很。只有外面一棵老树，刚绑了秋千。

小姑娘一手提筐，一手拉着小白夜，回到上泽院时已经野菜顷筐。

小白夜手里捏着野花，他也不认生，逢人就送一朵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