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亏现在天气不冷，否则要是在冬天，这两个老人家得活活冻死。

周亮摸到灶间的门边，探了探头。张琳侧身背对着门口，仍然盯着锅里翻滚的水发呆，她握着手榴弹的手，因为用力过度，正微微地颤抖。

那两个人也发现了屋顶上的周亮和邹城，他们的双眼充满了惊恐，他们想喊叫，但是他们喊不出来。

因为有人在他们的嘴里塞上了破布条。

那是两个人。

张琳闯进了他们家，然后把他们两个五花大绑了起来，扔到了天井边。

周亮点头，顺着屋檐下的墙悄悄地下到天井边。邹城小心翼翼地摸着周亮的肩，挨着他蹲下。

他和周亮一样，现在十分担心张琳的状态。这女人显然受了莫大的刺激，一边看着烂菜叶子汤，还一边拎着个手榴弹。

周亮记得他们和张琳呆在一起的时候，她并没有带着手榴弹，难道她是把手榴弹留在了灶间？

邹城甚至在心里默默地告诉自己，以后再也不给她配手榴弹了，怎么说都不行！

“嘘！”周亮对着墙角里的两个人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然后慢慢地从墙上下到地面。邹城跟着他爬下来，凑着不大的光仔细看了那两人一眼，才发现是一对上了年纪的夫妇。

周亮怕自己的动作太大，小心翼翼地一步一步地向前挪着。直到来到了张琳身后不到半米的地方。

这女人丝毫没有反应。那锅里的水已经沸腾了许久，再烧，锅就干了。

张琳好像听见了锅里的动静，她转身，拿起瓢去舀水。周亮瞅准机会，一把抓住她拿着手榴弹的手，两手一错力，张琳感觉手腕一疼，下意识地松开了手榴弹。周亮立刻蹲下，一把捞住了要掉到地上的手榴弹，心里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他们都怕张琳突然看见两个人的时候，会一下不受控制，拉了手榴弹的弦，那事情就大发了。

站在门口的邹城叹了一口气，只好走回去问那两个老人家。

一打听之下，才知道和之前猜测的差不多。前天，大约是晚饭过后没多久。老两口正坐在天井边聊天，突然听见有人“砰砰砰”地砸门。一开始，老头还纳闷，还以为又是日本人来了。老头儿去开的门，可是进来的却是一男一女，男的已经昏迷不醒，一身都是血。女的看上去也不行了，污头垢面，像是从煤堆里爬出来的。那女的带着那男的什么也没说，进门就把门给拴上了。老太太见这情况，知道是日本人要的人犯，不敢留。那女的当时就拿出了手榴弹，恶狠狠地要炸死他们。最后她把两个老人捆了起来，丢在了一边……

“那男的呢？”邹城马上意识到了，王小壮就在这屋里。

“在里屋，还没醒呢！”老头子指了指身后的一扇窗户，邹城连进门的时间都省去了，直接一脚踹开了窗子，跳了进去。可里面太黑，什么也看不清楚。邹城马上又跳了出来，从灶里抽了根柴火又跳进了房里。

火光突突地跳动着，杨越终于在墙边发现了躺在床上的一个人影。

正是王小壮。

他就那么直挺挺地躺在木板床上，纹丝不动，像死去了一样。邹城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指，探了探他的鼻息。

还好，有气。

“周亮，还活着！”邹城兴奋地喊着，“王瘸子还活着！”

周亮闻言，连忙拉起仍在抽泣的张琳，两人从门外进来。看见床上的王小壮，张琳刚刚平复下去的情绪立刻就又被点燃了起来，她“啊啊”地扑上去，想要从邹城的手里夺过那个男人。

“是我！邹城！”邹城跪在她的身边，指着自己，“我是邹城啊！我是王小壮的兄弟！”

张琳的神色很慌张，但看见周亮也跪在自己的面前，眼睛里便闪起了光。

“邹城……”她艰难地吐出了这两个字，嗓音沙哑而空洞，“周亮……”

“你想起我们了……”周亮很兴奋，不住的点头，“我是周亮，他是邹城！”

张琳指着邹城：“邹城……”然后又指着周亮：“周亮……”

“对对对！是我们！”

张琳的脸上浮现出了笑容，然后突然之间她就又哭了，“王育才……他死了……”

她两只眼睛早就哭肿了，可能是因为被硝烟熏过，那双原本美丽的大眼睛，此时此刻显得更加红肿，让人看了揪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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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咋还抱上了呢？”邹城解开那对老人身上捆着的床单，绳索。扶着他们坐好，才进来看个究竟。张琳哭得昏天暗地，她这一天看上去都没现在哭得凶猛。

周亮摆着手让邹城走开，他轻轻地拍着张琳的背，“你哭吧，哭出来就好了。”

“啊！啊……”张琳也不知道是周亮太用力了，还是吓了一跳，张着嘴大声地喊着。周亮赶紧捂住她的嘴，把她放倒在屋里的柴火堆上。

“是我！周亮！”

那不是王小壮。

“呜呜呜……”张琳使劲地挣扎着，张嘴就在周亮的手背上咬了一口。周亮本就没打算把她当敌人对待，一时不察，手被咬出了鲜血。他一松手，张琳立刻就要从他另一只手上抢手榴弹，周亮连忙一滚，把手榴弹藏在了自己的肚子下。张琳眼看抢不着，就去拧手榴弹的保险盖，周亮一瞧这还得了，心里一狠，一巴掌就扇在了张琳的脸上。

“是我！看清楚，我是周亮！”周亮从灶里拿出一根燃烧着的柴火，照着自己的脸，“你再看看，认识吗？”

张琳一双眼睛含着泪水，紧紧地盯在了周亮的脸上，兀的，终于“哇”地一声大哭起来。她一把抱着周亮，“啊啊啊”地像是在说着什么，周亮根本听不懂，但他感觉怀里的这个女人浑身都在抖，但是不像刚开始遇到时那样，浑身僵硬。

那些布条和张琳身上撕下来点火的一样，黑色的粗布。

“你控制张琳……”邹城告诉周亮，我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