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忻然哂笑道，“你又知道什么？”

“你是什么样的人，我还不了解吗？”夏亦初道。

方雨菲呆呆地回头，这才看清身边的人，神色讶然。

酒店里，服务员敲响了夏亦初的房门，夏亦初将门打开，服务员送上一碗刚煮好的鸡蛋。

阿诺脱下外套，披在她的身上。

“你这又是何苦了？”良久，方听夏亦初叹道。

夏亦初凝神望去，只见那只眼睛高高肿起，四周一片青紫，看来阿诺那一下，用的力气真不小。

夏亦初将鸡蛋放上去，微微揉动着，嘴里道，“你也是奇了，竟然惹阿诺发这么大的火，这可是我第一次见他发脾气呢！”

“那个姑娘，是个聪明人，所以她才会一直追问你为什么……”

“活该吧！”夏亦初冷笑道，“谁让你这样对人家姑娘？”

盛忻然眉头动了动，一丝痛苦从他眼宇间闪过，夏亦初见状，无奈摇摇头。

“你怎么这么烦人啊？”盛忻然突然暴怒，大声打断夏亦初的话，“你在这里刨根问底，是要做什么？”

夏亦初直视着他的眼睛，慢慢道，“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完全不像你了。”

“我是什么样子你管得着吗？”盛忻然坐起来，一手拍飞夏亦初放在他眼睛上的手。

盛忻然没理他，鸡蛋滚动着，按压到自己痛苦的部分，他眉头微微皱起，一脸强自忍受的样子。

“你查我？你监视我？”盛忻然猛地关上门，回身低声道。

“是的，我查你了，今天才收到正式的报告。”夏亦初注视着他，眉头皱起，“你为什么不让我知道？你为什么要瞒着我？”

盛忻然别开脸，不与他目光对视。

“我们从小一起长大，比任何人都亲，你瞒天下人我都可以理解！你怕方雨菲伤心，我知道！但你为什么要瞒我？”夏亦初越说越快，语调越来越高，言辞中掩饰不住的愤怒！

“因为……我不知道如何跟你说。”盛忻然苦笑一声，转过头来，“我该怎么说？我要死了，你保重……”

他看着夏亦初，琥珀色的眼眸晦暗深沉，像把一切情绪全都密封收藏。

“我原本以为，你遇到方雨菲，会解开你母亲的心结，结果竟会是这样的结局……”夏亦初的声音很疲倦，很干涩，像是经过千山万水才堪堪走到他的面前。

“雨菲啊……”盛忻然目光突然变得柔和起来，提到这个名字，他的唇角微微向上翘起。

“她真的很像阿妈，干净天真可爱，你知道吗？阿妈三十多的人了，还像个小女生一样，天真憨憨的被人骗。“

夏亦初点点头，“那时有人装病骗钱，谁都骗不了，只有婉婷姨会上当，结果被骗走了一大半的积蓄。”

“对啊，那一年，如果不是你家帮衬，我和阿妈真的很难熬过去。”盛忻然目光渐渐温柔，陷入深深的回忆里。

“可她还是死了，死在盛家抢走我的第二年。”盛忻然的眼神沉了下去，晦暗不清，像吸尽黑暗的深渊。

“阿忻！”夏亦初踏前一步，握着他的手，轻轻摇了摇头。

“没事，我都快要去见她了，没什么不开心的。”盛忻然抬起头，无所谓地笑了笑。

他这一笑，倒像回到少年时，带有一种天真的释然。

“阿忻，这都不是婉婷姨想看到的！”

“阿忻？这都是多少年前的称呼了……”盛忻然抬眼看着夏亦初，眉眼一片宁静平和，“其实我也不想的，我也曾想过好好的过这一生。”

“遇到雨菲时，我想报了仇，我就和她一起好好的生活，可最终，盛家没放过她，也没放过我……”

盛忻然的声音低了下去，“你看看现在的雨菲，她那战战兢兢的模样，说话也是‘我应该怎么样’，可谁规定了谁就应该怎么样呢？”

他反手死死握住夏亦初的胳膊，“盛家害了她，毁了我，我可以和盛家一起死，但不能拉着她！”

“她应该在阳光下微笑！她应该有自己的生活！”

“所以，你就要这样离开她，抛弃她，让她痛苦不堪是吗？”

盛忻然侧目避开他的眼神，“盛亦初，我是其实个自私的人，但我知道失去最爱之人的痛苦……”

“你知道吗？我那几年一直在小心翼翼讨盛家人的欢心！他们骗我阿妈过得很好！很好！骗我过几年就让我们团聚！”

“可后来我才知道，阿妈早在两年前就己经去世了！而她去世前，最大的愿望，只是想见我一面而己！”

盛忻然转过身，用手捂住住口鼻，夏亦初握出一条新的手帕，从身后递给他。

“从那天开始，我就陷入无时不刻的自责中。”

“如果我大一些，如果我能自己掌握权势，阿妈就不会这样痛苦孤独的死去，所以，我不能把这一切留给雨菲。”

盛忻然伸手接过手帕，按在自己口鼻上。

可他并不知道，他身后的夏亦初，目中流露出痛苦的神色。

盛忻然全身僵硬，手按在把手上一动不动。

“我拿回手帕后，就闻到上面有奇特的香气，但你从来都不用香的，最讨厌奇怪的味道，之后我就留了心，查证之后……”

他打开房门就要离去，这时夏亦初己捡起地上的手帕，将己砸烂的鸡蛋拿出来。

“还记得这条手帕吗？”夏亦初将手帕一抖，盛忻然的脚步停住了，但依然没回头。

阿诺快步走到方雨菲身后，方雨菲仍一步步向前走着，无知无觉，无数水珠从她身上滚落下来，打湿了地面。

“我的手帕都是给你用的，有时你会还我，有时你大意会弄丢。”

“这一条手帕是别墅那天，我递给你，之后你随手扔在椅子上，我给拿回来了。”

夏亦初把手帕抖了抖，“你一直是个很小心的人，但当时你情绪激荡，一时不小心，把味道沾染上去了。”

夏亦初将手帕抖开，用手帕裹住一个鸡蛋，走到沙发旁，好没气的对着躺在沙发上的人说，“把手拿开！”

沙发上躺着的正是盛忻然，他看了眼夏亦初，将捂住眼睛的手放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