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侠客小说网 > 情感 > [火影]致悼夏月的玫瑰

第 43 章 WHAT IF·伊邪那岐与伊邪那美

  • 作者:南楼北望
  • 类型:情感
  • 更新:2021-08-23 16:30:20
  • 字数:19676字

“哎?哎哎哎?为什么这么小就这么冷酷无情?”

女人不死心地追上来,还是以那飘飘然来去的姿态。她拦在他面前,但那半透明的身躯是无法阻止他的;鼬已然发现这一点,只略犹豫片刻,就选择径直穿过去。

“你是笨蛋吗?”

鼬不吭声了,只静静地观察她。他还是个很小的孩子,脸庞圆润稚嫩,漆黑的眼睛却展现了一种成年人都未必拥有的沉静光彩。

“你是妖怪吗?”

“无聊的妖怪。”他说。泄愤似地,自己却并未察觉。

一脸得意洋洋,却也生机勃勃。

小小的孩子退后一步,神情警惕,却依旧冷静。“如果不是妖怪,那是什么?”他一手握着苦无,另一只手暗中夹着几枚手里剑,“半透明、会飞、无法被其他人看到……不是妖怪的话,是哪一族的血继限界吗?”

寒冷的感觉。

莫名其妙。

他盯了她一会儿,收起武器,迈步向另一边走去。

穿越过她半透明的躯体时,他感觉到了异常冰凉的气息。在平静安逸的木叶里,他无端想起横尸遍野的战场。是关于死亡的联想。

“你可别乱来啊!这对你身体不好。”

女人有些急了,连忙退到一边。

“才不是,我是神明大人。”女人抱起双臂,趾高气扬地说,“请高呼‘神明大人万岁万万岁’。”

“是幽灵吗?”他问,“难道是战场上死去的亡灵?”

“要这么说……倒是也没错。”女人沉吟片刻,痛快地承认,“没错了,我就是幽灵!”

这莫非是什么值得兴高采烈的事?鼬感到困惑。他表面在和女人对话,实则始终不动声色地观察她。这也是他在战场上学会的技巧之一。

除开那属于“幽灵”的特征,她看上去也不过是一个普通的女孩子。约莫二十岁,身姿纤细挺拔,是只有自幼锻炼的忍者才能拥有的线条;黑发散碎,五官纤巧,如果不是一直在笑,那双蓝眼睛恐怕会显得很锋锐。

并不是一个简单的人。这种笑嘻嘻的模样只是一种表面的姿态。

鼬对自己的判断很有信心。更新最快 手机端:https:/m./

不过,这是一个很漂亮的幽灵。

和成年人想象的不同,小孩子对美丑是非常敏感和在意的,即便是鼬也不能完全例外。

无论按照他个人的标准,亦或按照世俗常人的标准,这都是一个漂亮的幽灵。

下意识地,他对这个漂亮的幽灵没什么恶感。虽说对方叽叽喳喳地顾左右而言他,不肯说实话,但那模样不含恶意,要说成是调皮捣蛋也很合适。

鼬并未意识到,自己一个5岁的小朋友评价一个20岁的女青年“调皮捣蛋”有多诡异。反正他也没有亲口说出来。

“幽灵小姐找我有什么事?”他问。

幽灵小姐粲然一笑,漂亮的蓝眼睛熠熠生辉。“懂礼貌的小孩子果然最可爱了。”她蹲在他跟前,笑得开怀,眉宇间全无半点阴影,“我说啊,既然只有你能看见我,我就跟着你好了。否则我一个阿飘飘来飘去多无聊?不说话就当你默认了?你好啊宇智波鼬小朋友,我听见别人叫你名字了。今后请多多指教。”

平心而论,鼬并不乐意有个人随时随地跟着自己,幽灵也不好。但他暂时没有别的办法摆脱她。果然还是自己太弱了。

“幽灵小姐有名字吗?”他问得有些敷衍,心中暗自思索,是否该开始研究关于灵魂的忍术,好及早将她超度。听说徘徊在阳世的亡灵都有未了的执念,早日超度是件好事,应该是这样没错吧?

“我叫伊邪那美。”幽灵小姐庄严地回答,“没错,就是创世天神之一。当年我死之后,我的丈夫兼哥哥伊邪那岐忘不了我,为见我一面宁肯潜入九幽黄泉,却不曾想身为亡灵的我已然浑身腐烂、生满蛆虫,哥哥一见我便脱口而出‘你怎么这样恶心’,我恼羞成怒,派人追杀哥哥直至阳世,就此我们二人反目成仇,此后凡是哥哥支持的我就反对,哥哥反对的我偏偏就要支持。呜呼哉,死亡之丑陋可见一斑!”

鼬默然片刻,隐约有些头痛。不是真实的生理性头痛,只是感官上的无可奈何。

“幽灵小姐,《古事纪》我也读过的。”

“哎呀,真的?想不到我们还是同好!”幽灵小姐双眼放光,惊喜不已。

鼬面无表情地盯着她,直到她喜悦的面色渐渐如花朵失了水分,蔫巴巴地损了颜色。

“别生气呀,小孩子生气会长不高的。我和你开个玩笑罢了。”她讪讪地说,“我叫夏月,就是‘夏夜之月色’的意思。”

夏夜月色吗……这个名字是不是过于冷清了?

她伸出手,像是想碰一碰他的脸。鼬即刻绷紧神经,以为她要做出什么不好的举动。然而这个名字冷清的幽灵仅仅只是抬起手,手指停在半空,不再前进。她并未触碰他,只是眼神忽而遥远起来。

遥远而温柔。

“能见到你很高兴……鼬。”她轻声说着,恍如一声叹息。

(2)

幽灵小姐——夏月,是一个活泼的人。比较而言,与其说她是二十岁,不如说她是两岁。

这是来自宇智波鼬的中肯评价。

每当他出门修炼时,她就飘在他身边唠唠叨叨,一会儿感叹天气多么美妙或多么糟糕,一会儿指点沿路往来的人群说谁值得信任、谁两面三刀,还会为街边一只风筝或一盏灯笼而惊呼出声,甚至怂恿他去买来玩一玩。

鼬拒绝了。他的志向是成为火影、守护木叶,为世界带来和平,为此要抓紧每一分每一秒修炼,哪里能将时间浪费在玩耍上面?

“是吗。”

“原来如此。”

“我明白了。”

“不必。”

“这样就好。”

总是这样回答她。

其他人看不见夏月,他又总是独来独往。这样的“自言自语”一多,人群看他的目光更加怪异,还多了无数窃窃私语。父母也被惊动了,来问他为何有此古怪的举动,他便回答说,只是在独自思考问题而已。

那时弟弟佐助刚出生,父亲盘腿坐在上首,严厉地责备他,说他该更稳重些,给弟弟做好榜样才对。

他恭声应是,心中不起波澜。

夏月却在乎。那以后她就安静不少。

她说个不停时,鼬觉得她有些聒噪;现在她安静了,他反而又有些不习惯。但就像此前他不曾直言她吵闹一样,现在他也无意纠正她的安静。

他按照自己的步调,修炼、读书,还要照顾弟弟。经常一回头,看见夏月就在不远处,睡觉、发呆,或者只是单纯地看着他。

她深深的眼神里蕴藏着什么?他看不出来。

她还是会鼓动他去玩,或央求他去书店买些闲书,翻给她看。为了达成这一目的,她承诺指点他修炼,还可以和他一起照顾佐助。

“夏月既然连书都碰不到,又要怎么照顾佐助?”他有些好笑。

“我可以看着佐助,他要是尿裤子了我就叫鼬过来。”她笑眯眯的,没有半点不好意思。

他的实力和战斗经验与日俱增,渐渐地,夏月不再能给予他战斗上的指点。佐助也脱离了需要人时时看护的婴儿时期,成了可以到处乱跑的幼兽般的小孩。夏月再想要他念些故事来听,就只能找他撒娇,时而软语央求,时而嬉笑耍赖;眸光总是亮晶晶的,比幼弟都活泼。

再后来,她也发现他越来越忙,就不再找他要闲书看。起初他没有发觉。他满心是修炼、忍者的理想和困惑、家族和村子的矛盾,再有和止水的相互扶持、对幼弟的照顾和殷切盼望;到了某一天,幼弟都抱住他的腿,天真地问他“哥哥你现在怎么都不讲故事了呀”,那时候他才发现,夏月已经好久没有来缠他了。

他四下一看,见庭院的树上垂下一角衣物。走过去再抬头,便能发现她睡得正香。幽灵也需要睡觉吗?

要不要叫醒她,问问她想不想听什么故事?这念头刚一出现,就被今天的日程表否决了。

10岁的中忍,刚刚成为暗部,正是忙得不可开交的时候。

下一次吧。他告诉自己。下一次。

树上的幽灵睁开眼睛,问:“鼬,你要出门?”

他点点头,她就飘然落下,理所当然地摆出跟随的架势,就像过去每一次一样。她说:“那就走吧。”

宇智波鼬是一个没有心的人——由于他的性格太冷静、表现太镇定,一些忍者便在背后这样评价他。但他看一看身边飘来飘去、兴致勃勃逛街的夏月,再暗中数一下自己的心跳,就能确认自己当然是有心的。

这举动有些傻。不过,这样也好。

少年时期的鼬性格颇为冷漠。这一点或许和他最终给弟弟留下的印象不同,也和秘密档案中记载的那个坚毅、充满责任感、可以为村子付出一切也承担一切的人不一样。他少时过于专注自我内在,整理自己异于常人之处,并以自己的标准评判世界,不曾真正在意谁的感受。家人之爱、兄弟之情、朋友之谊固然重要,却都不如他心中理想的光辉。

这种特质也许是另一种自负,起源于他那被无数次夸赞的“深渊般的才能”。他虽然看到了家族与村子的矛盾,却仅仅一味地按自己的想法去要求父母和族人,又一味地凭自己的力量抵抗村子的怀疑,才使自己最后落入孤立无援的境地。

他幼时立志成为火影,自认器量远超常人,但若他果真具备火影的气质,他就该更可靠、更值得人信赖。止水就不会孤注一掷,尝试以“别天神”改变团藏的想法;族人也不会始终无视他的意见,最终轻率地决定发起政/变。

当他接受了村子的命令,将自己化身为覆灭家族的屠刀时,他前所未有地看清了自己的冷漠和自负。是的,所有那些鲜血和痛苦,每一条被他的刀刃夺去的生命,都化为他自身冷酷的象征。包括施加给幼弟的痛苦,也源于他的冷漠。

所谓的“背负黑暗”,本质都是滥杀无辜。从来没有什么“大义”,有的只是对个体生命的冷漠。

鼬想,他终于看清了自己。这是好事。人只有先看清自己如何丑陋,才能毫不犹豫地走完剩下的道路。

他划去护额上木叶的象征,披上“晓”的衣袍,趁夜离开故乡,不曾回头。

夏月说:“鼬,别哭了。”

冷漠的人是不会流泪的。

“你的心都泪流满面,哭得浑身颤抖了。”

那是不可能的。

13岁开始,鼬没再和夏月说过一句话。他身边随时有“晓”的人存在,最开始是自称宇智波斑的人,后来是枇杷十藏,再后来是干柿鬼鲛。明面上的首领佩恩也能随时联系他。

他给予她的全部只有沉默,她却不太在意似地,仍旧执著地跟着他。从青翠山谷到黄沙漫天的大漠,从阴雨连绵的雨之国到晴空万里的雷之国,她总跟在他身边,还是有说不完的话。

鼬,你怎么这么惨啊,随时都被监视,都没办法和我聊天了。你一定很寂寞。

快看今天月亮好漂亮!

听说这里的特产是金箔,连点心上面都会洒亮闪闪的金子,好奢侈,你要不要试试?

你的第二个搭档长得真的好像鲨鱼……鼬,你看到鬼鲛都不会笑场吗?

鼬,你好像很累。

总是用写轮眼身体会负担不了的,休息一下吧。

你好像生病了。

你生病了。

好严重。

身患绝症、为重要的人忍辱负重的桥段,难道不该是苦情小说女主角的特权吗?鼬,你真是太犯规了。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夏月的表情依旧那么生动,即便得不到回应,也乐此不疲地和他讲话,忽而微笑忽而忧愁。当他在沙漠里点亮一丛篝火,她就靠在他肩头看漫天星河;当他跨越湍急的河流,她就趴在铁索桥上惊叹地势险要;当他走在阴森的溶洞,她就用半透明的手臂环住他,撒娇说怕黑,要他背出去才好。

她真是个傻瓜。

那么执著地想把快乐和希望带给他,夏月真是个傻瓜。

(3)

鼬在木叶度过了人生的头13年,在外漂泊了9年。这两个数字相差不大;如果再将不记事的幼年除开,那他在风霜星月里行走的时间,就和他待在故乡的时间一样长。

无论是在家安稳度日的时候,还是在外餐风露宿的日子里,他的幽灵小姐都一直跟着他。

她已经很会自得其乐,笑眯眯地和他说这说那,还仗着别人看不见她,就绕着他的搭档好一番评头论足。为了排解寂寞,她还会自己编一些对话,假作是他在回答。

“才不是假装呢,我只需要看看鼬的表情,就知道你在想什么。”

这是不可能的。

“真的,你要相信我。我们很有默契的。”

真是孩子气的话。

“鼬才是好孩子呢。你瞧,我们的交流是不是畅通无阻?”

他就无话可说,只能默认她是对的。她像是真的接收到了他的投降,蓝眼睛再一次因为笑意而莹莹闪光。

这么些年过去,他长大成人,夏月却还是初见时的模样。

“旅途漫漫,岂非无聊?不如我来给鼬讲故事,如何?”

她讲的故事天南地北,无所不包。有时是些飞天入地的神话传说,有时是些没头没尾的冒险传奇,有时又是凄凄切切的爱情故事,讲完后她还要唏嘘一番,感叹个不停。

有时他会忍不住深思:夏月究竟为什么要这样对他?

“我要报答鼬小时候给我念书的恩情。”

这样笑眯眯的、轻松的回答,一听就是敷衍了事。但她如果不想说,他不会逼她。

鼬忽然一怔。他当然是逼不了她的。为了避免“晓”的怀疑,他连自由地跟她交谈都做不到,遑论其他?她总是开开心心地猜测他的想法,和他说话,时间一长,他都快忘记自己已经很久都没亲口对她说什么了。

她是他生活中唯一单纯又轻松的存在,他却连一句话都给不了她。

去波之国打探情报的那一次,正好遇见镇上召开手工器具节。手工匠人拿出自己最好的作品,吆喝着吸引游客和行商的目光。夏月素来喜欢这些热闹,他就故意放慢脚步,多在街上待了一会儿。她到处转悠,对什么都感兴趣,最后对着某一样东西看了好久。

那是一枚小巧的樱花发卡。虽然是金属制品,却被打造得纤薄细巧,连花蕊都栩栩如生,工艺十分精致。

她什么都没说,目光里的恋恋不舍却显而易见。

他买下了那枚发卡。鬼鲛怀疑地问他要送给谁,他说,只是想起了一个故人。

夏月飘来飘去,眼睛比平时更亮。她问:“鼬,你要送给我吗?”

他瞥她一眼,不敢再看,只微微点头。

她开心了好久。那只是一个不值一提的装饰品罢了,甚至都无法真的妆点她,她却这样开心,还轻轻哼唱不知名的歌谣。他握住那枚发卡,好像就真的握住了她的手。

那天晚上,她像猫一样蜷缩在他身边,低声又讲了一个故事。这一次的故事,总算是关于她。

“我曾经有一个未婚夫。我非常喜欢他。”

那个人聪明、沉着、有主见,小小年纪便树立了远大志向。他们青梅竹马一起长大,却因为命运的捉弄天各一方。她追寻着恋人的足迹,做了很多努力,想要他回来,但是他都拒绝了。他告诉她,要接受现实,要接受命运最终的结局。

而很久以前,在命运还不是那个样子的时候,他曾送过她礼物,就是这样一枚发卡。

“真怀念啊……那个时候。很想回到过去,但想一想,即便真的回到过去也只是把痛苦再经历一次。鼬,人为什么一定要接受命运?你也是这样想的吗?”

一如既往,鼬安静地听着,一言不发。还是沉沉的寂寥夜晚,如同过去每一夜,他却觉得此刻的风如此苦涩,怀里的发卡也沉重得可怕。

他很想问问她,她还喜欢那个人吗?又想问,她为什么会变成缥缈的幽灵,那个人怎么能眼睁睁看她变成这样?甚至想问,如果换成他……

不行。不能问,也没有资格问。

夏月谈起那个人的时候,眼里的柔情都快要融化。他从没见过那样的眼神。

鼬闭上眼。他眼中的世界早已模糊不清,那为什么还能分辨她的模样和情绪?是不是在她信誓旦旦说他们早有默契,即便无言也能交流时,他就也具备了读懂她的能力?

樱花发卡在最贴近心口的位置,被情绪烧得滚烫。

至少,夏月此刻在他身边。他告诉自己,这么多年,夏月一直在他身边。她的笑容属于他,她的关切属于他,她的开心或难过都属于他。只属于他。

还要奢求什么呢?

他身体越来越差,写轮眼带来的负担也越来越重。每次他咳血的时候,她都会变得很沉默,直直地看着他,眼神黯淡,姿态又有种奇怪的倔强。有一次他终于忍不住说:“别担心,没什么大事。”

搭档以为那是对他说出的话,还感叹说鼬先生病得太久,居然连性格都柔软一些了。鼬对搭档摇头,眯着眼睛想竭力看清夏月的神情。他想知道她在想什么,为什么不说话。

夏月很擅长叽叽喳喳。但那天她什么都没说,只靠过来轻轻抱了抱他。半透明的身躯带着寒凉的气息,虚虚地围住,并不曾真的接触到他。她的每一次靠近都是如此小心,很怕害了他似地。

其实没有关系。有什么关系?他本来就快死了。如果她真是亡灵,那些寒冷真是死亡的气息,那么在生命末尾,直接拥抱她又有何不可?

他等待了这么多年,忍了这么多年。

抱一抱她,有何不可。

最后的时刻,雨落之前,他安排好一切,令鬼鲛在废弃的南贺神社入口等待佐助的到来,自己一步步走进神社内部。先人建造的古老建筑早已荒草丛生,巨大的写轮眼图案如神灵漠然的眼神,居高临下注视着人世。他抬头仰望时,听见她的哭声。

夏月开始不停地哭。是最倔强的哭泣方法:瞪大眼睛盯着他瞧,泪水流了满脸,间或才抽泣一声,昭示着极度的忍耐。

能够凭这双模糊的眼睛描绘出她的神态,也足够了。

“夏月,别哭。”时隔多年,再一次亲口和她说话,就是这样的一句。

她依旧在哭,却什么都没说。没有劝他停止战斗,更没有强颜欢笑说些趣事;她好像决意不再多说,正如他决意在这一场战斗中死去。

她在原地一动不动,只不停流泪。那悲伤的样子,让他心口的樱花发卡再度变得灼烫。或许是太久没有和她说话,或许早已习惯了听她说话,一旦她保持沉默,他就无法说得更多。

只能抱一抱她。把这个冰冷的魂灵抱进怀里,连死亡的气息都成了释然和安慰。

“别哭。”他只能说。

她默然地观看了他的最后一场战斗。他无暇分神,却能感觉到她目光的追随。无论在神社内殿,还是在布满阴云的高空;当夹杂雨水的风灌满衣袍,他听见雷电隆隆作响,视野被弟弟手中的电光点亮,他依旧能感觉到她的注视。雨水好像她的眼泪。

——你是妖怪吗?

——你是幽灵吗?

——幽灵小姐找我有什么事?

如果她是幽灵。如果她来自死亡。如果她早已离开生者的世界。

那么,死亡到底有什么值得畏惧?

鼬以为自己要死了。

雨水落下,弟弟傻傻地看着他,对他最后一次恶作剧信以为真。天空雷云翻滚,黑色的火焰从断壁残垣一直烧到苍苍林木,不知道地狱里是不是有差不多的场景。

乌鸦的叫声从遥远的地方传来。也可能是从过去传来。他已经分不清了。

他要死了。

“你不会死的。”

比雨水更冰冷的影子笼罩下来。夏月望着他,面容近在咫尺。

鲜红的写轮眼也近在咫尺。

在这之前,他从未见过她使用写轮眼。他不知道她有宇智波的血脉。

“鼬,你不会死。”她的眼泪蓄满眼眶,直直掉在他脸上,“你活着,跟其他人一样活着。你会活下去,这才是你的命运。”

“接受你的命运吧。”

“这一次,是我赢了。”

“……瞳术·伊邪那岐。”

(4)

宇智波的写轮眼有两大秘术:伊邪那岐和伊邪那美。

伊邪那岐是可以将梦境与现实颠倒的术。现实中的不利可以被梦境中的有利所取代,连死亡都不例外。

伊邪那美是克制伊邪那岐的术。如果说伊邪那岐是对死亡的极度抗拒和恐惧,伊邪那美就是平静地接受命运的结局。施放伊邪那美后,无论伊邪那岐多么努力想用梦境代替现实的死亡,施术者都只能回到起点,直到他能够真正接受死亡的结局。

但是,伊邪那岐一定会被伊邪那美克制吗?梦境一定无法抵挡现实吗?

从不同人口中说出的“命运”,哪一种才能真正成为现实?

宇智波夏月有一个青梅竹马的未婚夫。他们一起长大,又在命运的捉弄下天各一方。她想要恋人回到她身边,想要恋人活着从战场归来。

但是,他却平静地走向了死亡。他说自己身患绝症,就将自己的死亡也利用起来,成为弟弟变强的一个步骤。

第四次大战后期,敌军唤醒了秽土转生大军,其中包括她那已经死去的恋人。

他以亡者的身份重归世间,心心念念想的还是守护故乡、世界和平。他去寻找施放秽土转生之术的敌人,想要解除这个忍术,缓解故乡在战场上的压力。

他弟弟靠着一腔执著和被欺骗的愤怒追上去,而被他抛下的恋人则带着更多偏执死死拽住他的衣袖。

夏月想,如果伊邪那岐连死亡都可以扭转,为什么不能将她的恋人重新带回来?

未婚夫拒绝了这个提议。他说自己已经彻底死去,没有必要为一个不确定的事实付出活人的视力。伊邪那岐的施放要以失明作为代价,他不愿意看见她徒劳忙碌,白白失去眼睛。

他一定没想到自己的未婚妻在多年悲苦中变得有多偏激。无论他如何拒绝,她还是断然释放出了伊邪那岐。

为了阻止她,他施放了伊邪那美。

两大尚未完全释放的瞳术撞在一起,结合成了一个大型的梦境。在这个梦境里,他们的人生轨迹清零重来,最终谁能主导梦境的结局,谁就能获得现实的胜利。

终究是身为活人的未婚妻技高一筹。凭借多年筹谋,她得以摆脱梦境的束缚,以旁观者的形式存在于她那一无所知的未婚夫身边。

梦境里的时间流逝和现实一样漫长。未婚妻忍耐着,旁观一切现实的不幸在梦中重复发生,为的就是在最后一刻,在她的恋人心神最放松的那一刻,取得这场漫长战争的胜利。

伊邪那岐颠倒生死。

伊邪那美唤醒梦境。

“鼬,你的命运是活下去。”

“接受这一点,然后……”

——清醒过来,在现实中活下去吧。

宇智波鼬醒了。

一个人面朝他倒下。他下意识接住她。

四周是阴暗的山洞,旁边是陷入幻境的敌人,对面定定看着他的是已长大成人的弟弟。

弟弟捂住一只流血的眼睛,看表情很想把他们打一顿。

“我说,你们两个人任性也要有个限度。”佐助面无表情,暗暗磨牙,“再有下次,就不会这么好运气有我在旁边了。”

鼬低头看看怀里昏迷的夏月,又倾听片刻自己的心跳。是属于活人的心跳。

漫长的梦境和漫长的现实交叠,即便是他也愣了好一会儿。最后,他终于叹了口气。

“抱歉,佐助……我保证这是最后一次。”鼬无奈摇头,却把未婚妻抱得更紧,“以后会看好夏月,让她别再任性。”

弟弟丢过来一个不屑中还掺杂冷笑的眼神。“首先要活着,才能看住夏月吧。”他不客气地说,“鼬,说到任性,你们只是半斤八两而已。”

“……大概吧。”

(5)

夏月换了一双眼睛。曾经属于其他族人的写轮眼,现在和她的血脉相联结。这么一想就会感觉有点古怪。

不过,还能保有视力已然十分奢侈。为此被跑前跑后、出人出力的佐助弟弟冷嘲热讽,给他训得抬不起头,也物超所值。

要不是后来战斗中,佐助阴差阳错开启了轮回眼,他的一只眼睛就会永远因为不靠谱的哥哥和姐姐而陷入黑暗。

孩子大了,有想法了,会教训人了,还为你付出了一只眼睛的视力。

惹不起,惹不起。

虽然辈分上可以算是嫂子,但那些年里他们相依为命,说是姐姐才更亲近。

总之,乖乖被训别回嘴就对了。

战争结束后,秋林也已经染红。清晨醒来时,夏月从窗户望出去,正见到阳光为青山描出一层金边。朝阳升起,万物清明。

她走到窗边欣赏明媚的清晨,有人在身后给予她温暖的拥抱。

“早安,鼬。”

“早安,夏月。”

“请叫我神明大人。”

“早上好,幽灵小姐。”

“哪里像幽灵,你是笨蛋吗?”

她在笑。他不作声,低头吻了吻她的面颊。

阳光从窗边延长至桌上。一枚银色的樱花发卡闪闪发亮。

此时正是第三次忍界大战堪堪结束之时。昨日清晨,鼬才随父亲参加了位于慰灵碑园的烈士告别仪式,那生死之间肃穆悲凉的气氛深深印在他心中,同此前在战场上见到的残酷情景一起,促使他不断思考生命与死亡的意义。

谁知道,今早醒来,身边就多出来这么个古怪的女人。那轻盈透明的姿态若非是妖怪,想必就是……

这个反应让鼬明白了:她对自己并无恶意。

“你要去哪里?”她飘在边上晃啊晃,脸凑在很近的地方,“说话嘛,陪我说话嘛,只有你能看见我,要是你也不理我,我就快无聊死啦。”

(1)

一个奇怪的女人。鼬再度确认了这一点。

“你到底是谁?”他停下脚步,决定再给女人一次坦白的机会。

5岁的宇智波鼬已经是一个成熟的大人。他去过战场,拥有独立的思考和判断能力,明白越是面临未知的事物就越要保持冷静沉着,如此才能作出正确判断。

女人从树枝上悠悠地飘下来,猛一下将脸凑到他跟前。

“哇啦——怎么样,有没有被吓到?”

(快捷键 ← )上一页 目录(快捷键 enter) 下一页(快捷键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