馨宜听了李姨娘的话，不解道：“廊下有人守着院里的动静，姨娘是怎么溜出去的？”

这个厢房开门关门都会被廊下的人看见。

“我说的不是这个。”馨宜想了想，还是决定把国公府面临的危机稍微透露一点。

她跟李姨娘说了今天进宫的情况。

她以为馨宜担心日后没有姐姐照拂。

后来馨宜姐妹回来了，她才稍微放心，趁人不备又潜回了自己屋子。

馨宜诧异，她并没有告诉姨娘谢二夫人乔装和萧庄宜出门的事情。

面对馨宜的惊讶，李姨娘脸上有一丝赧然。

李姨娘脸色微红，看了一眼侧间的后窗子。她是从那里爬出去，跳到了山墙的缝里，勉强挤着潜行到花树后的。

万一发现了什么苗头，她要是能想办法帮一帮女儿，也好早点动手。她就馨宜这么一个孩子，可不想傻乎乎地坐以待毙。

她在暗中看着主屋的动静，也同时帮忙盯着院子里其他仆人，看前后院会不会有人不停吩咐擅偷窥或行动。

馨宜愕然看那窗子。

那是一个很高很小的不到一尺的小窗，为了前后空气对流透气用的，她现在这个瘦小的身材从那里爬出去都要用力挤，也不知道李姨娘是怎么挤出去的。

而且，窗外是厢房和南房相邻的山墙，半尺的缝隙，瘦人也要使劲吸气贴着才勉强能挤进去，李姨娘竟然从那里挤到了院子花树后？

“我之前并没有待在屋里，而是悄悄出去藏在角落的花树后头了，那里灯笼找不到，没人看见我，我却能看见旁人……之前嗣微打发大家都回房，还留了人在廊下守着，我觉得不对劲，惦记着姑娘进宫没回来，生怕是宫里出事，所以就……”

李姨娘腿上一道带血的淤青又肿又长，像是条蛇趴在了上头似的，看得她一阵心悸。

“抹过跌打膏了，没事的。”李姨娘赶紧把裙子盖好。

馨宜叹口气，“下次别这样了，事情其实未必会很坏，我们自己先别乱了阵脚。”

嘴上虽然这样劝着，可是心中却被李姨娘这样至诚的惦记感动着。

李姨娘焦急于国公府的安危，她是经历过侯府变故的，家宅倾颓之后，女眷和孩子的命运实在是难以自主，她虽然忍着和女儿分开居住的痛苦熬了几年，可国公府里毕竟是安稳的，现在可不想再经历一次变故了。

要是国公府被圣上所弃，那可是比当年侯爷萧复身故还大的变故。

然而无论她怎么追问，馨宜都没更多的消息给出来了，馨宜自己也是困守家宅的小姑娘，又能知道外头多少事。

现在只能寄希望于谢二爷那边有筹谋对策，并且希望萧庄宜去越王府能有个好结果。

“那，姑娘你先睡，我守着就是，要是正屋那边有什么动静我叫你。”李姨娘最终也只能暂时按捺住焦虑，安抚馨宜就寝。这时候头发已经干得差不多了，李姨娘帮馨宜把一头浓密的秀发轻轻挽一下。

馨宜受了萧庄宜的托付守在这里，却不敢真的睡，盖了一床薄被靠在床头坐着，移进了烛火，拿了本从国公府带过来的风物志翻看。李姨娘在旁边陪着，垂着眼睛默念佛经。和老姨娘住久了，她能背诵许多经文，这个焦急的当口靠诵经来稳定心神和祈福再好不过了。

时间一点一点的过去，隐隐能听到外头打梆子的声音。

二更将尽。

三更的更鼓敲过了。

萧庄宜说她尽量在子时之前回来……

馨宜半本书翻完，心神有点飘。等到子夜已过，快要交丑时了，她不太坐得住了。

起身换了衣服，她穿戴齐整，“姨娘，我去正屋那边等着，姐姐回来也好迎接她，想必她也快回来了。”

李姨娘知道萧庄宜的事情办得可能不太顺利，心里比馨宜还慌，坚持跟着馨宜一起去主屋。

两个人轻手轻脚开门出去，院子里静悄悄的，深夜的凉意让本就没有睡意的她们更加清醒几分。到了主屋里，嗣云也是一点睡意没有，三个人谁也不多说话，守着小吊炉上温热的茶炉一边喝茶提神一边等待。

馨宜一边等一边讨厌这种无能为力的感觉。

这不是通过努力就能度过的那种危机。皇权压下来，个人的意志和奋斗都无关紧要，只能找靠山去试图和皇权博弈。那是更高层面的斗争，翻手云覆手为雨的当权者捏着世人。

五更天。

天色蒙蒙亮，三个人睁着带血丝的红眼睛面面相觑。

一夜未睡，萧庄宜也一夜没回来，甚至跟她一起出去的仆人们一个也没有回来。

喝完杯子里最后一口茶，馨宜站起来，揉了揉久坐的腿，在地上慢慢走了两圈。

“嗣云，你安排人分别去国公府和王府，要悄悄的，别惹人注意。”

“二姑娘，我出去一趟行吗？”

馨宜和嗣云同时开口。

两人对视，都是一怔，然后同时都感到些安慰。在这个时候，能有人跟自己想到一块，无疑是多了份安心的助力。

“没什么……就蹭破了点皮。”李姨娘吞吞吐吐，转移话题，“别说我了，还是说说国公府吧。姑娘，真的危险吗，二夫人过来是为了什么？”

馨宜还是坚持掀了李姨娘的裙子，拉起衬裤的裤脚看了看。

“有没有受伤？窗子太高了。”馨宜看向李姨娘的手脚。

从屋里爬窗子能踩凳子，外面是怎么下去的？挤着硬下？

李姨娘不明就里，劝道：“姑娘别多想，就算是大姑娘出嫁了，老太太也是很疼爱你的，不必担心日子不好过，再说大姑娘在王府里也照样能照拂姑娘。”

因为山墙缝隙太窄藏不了人，所以嗣微安排人盯着院子动静的时候肯定没检查这边，让李姨娘得了方便。可她肯定也擦伤了，馨宜断定。

李姨娘红着脸说没事，馨宜起身，拽过她的胳膊掀开袖子一看，发现好几道挺深的擦伤，红肿着。

“腿上呢？”馨宜问。

没有仔细说，大致描述了一番。

李姨娘脸色却变了，“情况已经很糟了吗？怪不得二夫人那样过来，大姑娘又忽然出去了，原来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