嗣香说话又清脆又快，噼里啪啦像是珠子掉落在玉盘上，根本没给吉氏插言打断的机会。

而且还挺大声的。

当然是真的了！

萧夫人吉氏热脸贴冷屁呢！

前段时间，腊月里萧庄宜多年以后第一次登门侯府，在大门口磨蹭了很久的事情早就传遍了京城贵族圈，所以早有萧庄宜跟叔叔婶婶不睦的消息传出来，大家都略有耳闻。而今日，在场的人们算是亲眼见识了传闻的真假。

嗣香明白了主子的意思，紧跟着萧庄宜之后，还没等吉氏接话就开口道：“难得夫人今天有心，想要帮我们姑娘置办东西。虽然我们侯夫人留给姑娘的嫁妆还在夫人手里没盘点清楚，我们连一点影子都还没见者，但是夫人今日这份心意我们姑娘领情了。姑娘刚才在楼上看那套城南芳草觉得还不错，是金毓斋周匠师的新作，不如夫人就帮我们姑娘买了？我在这里替姑娘给您的道谢了。”

虽然大家对萧夫人吉氏的观感并不好，也瞧不上她，但是，一码归一码，在不能因为自己身份高了就不尊重长辈这件事上，大家还是站在吉氏这边的。

毕竟代入一下，谁也不希望家里出了一个要飞上枝头就忘了宗族亲戚的晚辈。

这番话一出来，刚才看萧庄宜不顺眼的人们眼色又变了。

萧庄宜对这种气氛的变化很敏感，不用打量四周就知道吉氏的话引起了看客们什么样的感观。

她淡淡一笑，微微朝身后的丫鬟嗣香偏了偏头。

什么？萧夫人把准越王妃娘亲留下来的嫁妆给吞了，而且到了现在，眼看着婚事在即都不归还？！

这也太过分了。

难怪萧家姑娘对这个婶子淡淡的，原来是有缘故的啊。

大家悄悄看向萧庄宜的目光多半就变了。

嗣香后退半步，低头认错：“是，姑娘，我不敢再乱宣扬了。可是……可是……”

她脸色很是不甘地再次抬头看向吉氏，言道：“可是当初萧夫人要从国公府把您接走的时候，是当着老太太和国公夫人的面亲口答应的，一定会把咱们侯夫人留给您的嫁妆归还，老太太这才舍得答应让您进侯府备嫁。一来是您从国公府出嫁毕竟不如从侯府名正言顺，二来也是看在萧夫人态度极其热情，以为她改了性，不是多年前恶待侄女的人了……可是，谁知道萧夫人嘴上说的和做的不一样，您进了侯府这么多天，娘亲嫁妆的影子都没看见呢，我这不是替您着急吗？老太太手里还有当年嫁女的嫁妆单子呢，萧夫人怎么能不认账呢……再说，太后娘娘都知道这件事，萧夫人却不认了，难道是想让您两手空空嫁到王府去不成？那么皇家的脸还往哪儿搁？”

嗣香这一通言语，比刚才语速还快，却每个字都说的很清楚，让吉氏拦也拦不住，满店里的人都听了个明明白白实实在在。

嗡……

店里顿时就议论起来了。

原本大家都是悄悄关注这边，悄悄打量，窃窃私语的，但是现在多半都忍不住开始了明目张胆的讨论。

而且大家都不傻，知道嗣香这是故意往出说，就是要大家知道的。

所以，也就不用顾忌什么了。

于是，一时间，金毓斋一楼大厅里连客人带伙计好几十人，以及里边几个雅间的客人都闻讯出来看热闹，一边看一边议论。

谁也不成想今天随便逛个街，就逛出了这么大一件八卦。

牵涉皇家呢！

吉氏又急又气又羞耻，忍不住指着嗣香骂道：“你这丫头到底是听了谁的指使，怎么胡说八道的，故意挑拨我和庄宜侄女的亲厚感情，你……你真是居心叵测！你让庄宜跟侯府交恶有什么好，让她没有娘家，出嫁之后不是要吃亏吗，你是故意害你的主子才要编排这种根本没有的事情吧！庄宜，你可不能轻饶了这丫头，她没安好心，一定要好好审问她是被谁指使来害你的，哦对了！”

吉氏福至心灵，忽然想到了一个绝妙的借口，“我明白了！庄宜，这说不定是王府里哪个不省心的姬妾干出来的好事！收买了你身边的丫鬟，让她专门害你，以后等你进了王府好慢慢儿磋磨你，这真是黑了心啊，你可要好好查一查！”

这番话一出，周围议论声更大了。

“真是越王府姬妾干的？”

“你傻吗，这也信！”

“到底这事是真是假，萧夫人真的私吞了嫂子的嫁妆？”

“当年川南侯的女儿去舅舅家，恍惚还闹了一阵风波，回去问问咱家老太太就知道。”

“就算萧夫人说的是真的，她在这种地方嚷出来也够笨的。”

说什么的都有。

萧庄宜看吉氏竟然气急败坏之下，把脏水泼到了越王府的姬妾身上，差点笑出来。

真是愚蠢！

弄得她倒是有点胜之不武了。

“萧夫人，您说什么呢，什么姬妾的，我一个未出阁的女孩儿怎么听得懂。”萧庄宜轻声开口。

“你不要把家丑外扬，谨言慎行知道吗！”萧庄宜打断了吉氏的话，转头呵斥自己丫鬟。

名为呵斥，其实是等于当众承认了嗣香的话，认定了婶娘侵吞她嫁妆的家丑。

当年，上一任川南侯是御前红人之一，过世之后爵位落给兄弟就是皇恩浩荡，可以说现在的川南侯完全是沾了兄长的光。

可是怎么连兄长遗孤该得的嫁妆都给吞掉了？

现在，听到萧庄宜当众称呼吉氏为夫人，而且语气态度都十分疏远，看客们顿时就自动脑补了很多。

“这……这从何说起！”

吉氏在嗣香说出嫁妆事情的当即就转眼去看周围。

看到大家都用古怪的眼神盯她，她的脸当即就红了，呵斥嗣香道：“你这丫头怎么胡说呢，这根本是没有的事情，你……”

于是，不少人暗自都觉得萧庄宜太托大了些。

这还没当上王妃，还没正式出嫁呢，就对长辈不尊敬不亲热，若是以后真的当了越王妃，成了皇家的人，那么尾巴还不要翘到天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