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姨娘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不是……是给外头绣的。“

原来，去年给两位老姨娘绣了佛像之后，老姨娘夸她绣工比外面佛事铺子里请来的还精致些，她就动了脑筋，私下又绣了几幅，托人送到佛事铺里换些零用。

“不过是个想法，先问清门路再说。”

馨宜没想到姨娘比她还心切。

“姑娘，等我问到了门路，就用这些银子当本钱。姑娘放心，赚了算姑娘的，赔了算我的。”李姨娘摸着心口诚恳保证。

馨宜从原身记忆想起来，李姨娘去年给同住的两位老姨娘绣了幅佛像，就问：“这次也是给两位老人家绣的吗？”

李姨娘亲手给馨宜穿披风，整理兜帽，再三叮嘱她要注意身体，尤其别顾着绣嫁妆熬坏了眼睛。

“大红色的绣布最容易伤眼，姑娘可要多多歇息啊，年轻时候不觉得，到老了会眼花的。”

不过这事，以前她没跟女儿说过，到了今日才敢露口风。

李姨娘走过去掀开绸子，脸上又有了笑容：“是尊菩萨。”

她双手合十对着没完成的绣布念了声佛。

“左右我整日无事，这也算个进项，而且还能一边绣一边念佛，给姑娘保平安。”李姨娘进一步解释，其实还是有点忐忑，担心女儿嫌她太俗气。

馨宜看出了对方的担心，笑着细看了看绣布，说：“绣得真好。这样的刺绣手艺，在外面铺子里也是上好的吧？”

“哪有，哪有。”李姨娘松了口气，腼腆地笑。

“我知道，您放心。”馨宜目光扫过窗前条桌，见一块绸子盖着卷绣布，露出一角来，随口问道，“姨娘也一样，晚上光线不好就别绣了。这是绣的什么？”

猝不及防，她感到惊讶，这里可是内宅。

愣了一下之后她立刻分辨出来，这是今日前来拜访老太太的程照的声音。

她好奇地循声转头望去，他怎么会在这里？而且，还没离开府中吗？

只见，她刚走过的一条岔路上，款步走来了身姿挺拔的年轻男子，一支玉簪，一袭长衫，脸上带着得体的笑容，和他在老太太房里的时候一样。

可是馨宜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这人本身并不像他笑得那么温煦。

不过他姿容确实出众，看到他的时候，馨宜几乎把他身旁引路的内宅婆子和身后跟着的小厮给忽略了。

“照舅舅。”馨宜跟他打了一个招呼。

程照走到了馨宜身前大概三步远的距离，站定了。这距离让馨宜觉得有点过于近了，按这里的习惯，外男和内宅女眷，隔着老远打个招呼就好了。

幸亏我不是真正的古代闺阁小姐，不在意这个。馨宜想着，还是不动声色后退了两步，她不在意，可是不想在这种小细节上被人指摘。

程照见馨宜退开避嫌，认真盯了她两眼。

稚龄的少女身量还没长开，是小女孩的模样，一身淡紫色的翻边雪兔披风颜色也清淡，看起来整个人很不起眼。可是，她肤色白白的，眉眼妩媚，眼眸之中光华流转，属于那种看了一眼就想看第二眼，然后再接着看第三眼的的容颜，非常有吸引力。

果然是妖妃，已现端倪了。程照想，她姐姐萧庄宜固然是艳光四射，可是她，乍看似乎平常，可绝对不输于她姐姐。

“萧二姑娘，这是去哪里？”程照问道。

馨宜说：“从姨娘那边回来，您去哪里？”

“方才和国公爷见面，来和老太太道个别，我就告辞了。”

馨宜明白了，原来他一直没离府，出了内宅又去了兴国公那边。

两个人是同路，便一起走。

这里距离老太太的院子还有一段距离，馨宜觉得是个好机会，可以跟程照请教一下海上生意的事情。虽然她没机会参与，了解一下总是好的。京城地处北方离海边很远，国公府里的人，也没有人做海上生意，因此馨宜翻记忆也是翻不出来相关信息的，现成的知情人在这里，她想通过程照对外面世界了解多一些。

她就问程照：“照舅舅去过海边，那里的船行和海船是什么样的呢？船在什么样的港口靠岸，附近有城镇吗，繁荣吗？”

程照迅速在上辈子的记忆里寻找妖妃和海港相关的事件，可是并没有找到。

所以，这只是妖妃年少时的一时好奇心吗？

他便把自己知道的告诉她：“我去过江南的海边，也去过岭南的，两边不太一样。江南的海船大多是几个商贾家族的，港口附近只是村镇，船一靠岸，货就迅速卸下来送到城里去了，不在岸边分发售卖，船行是有，但不如那几个家族势盛。岭南则不同，那边是七个大船行在把控海运，港口处就是一座海城，商贾云集很是热闹……”

他讲了很多，海船有多大，人们怎么接货，住在海城里的都是什么人……让馨宜听得津津有味。

程照讲完，瞥见馨宜眼中的神采，笑问：“萧二姑娘莫非想去海港？”

馨宜微笑：“要是有机会，去见识一番想必不错。照舅舅走南闯北，知道的事情果然多，谢谢您告诉我这些。”

程照笑得温煦：“不必客气。”

“这是萧家二姑娘？”

馨宜正走在路上，忽然听到一个男子的声音。

馨宜穿好了外衣，抱了手炉和李姨娘道别。

李姨娘送到院门口，站在门口目送。

现在看到馨宜终于自己起了心思，李姨娘欣慰极了。

等馨宜走出很远了，回头还看到李姨娘站在原地。

这让馨宜的心里头觉得很暖，也微微感到辛酸。

可怜天下父母心，原身一直都不知道生母默默为她做了这么多，也没有机会再承受这份好意。馨宜替原身和李姨娘感到惋惜和悲伤，无声叹了口气。

闲话了一会儿，眼看窗外天快要黑了，李姨娘有些舍不得，但也告诉馨宜早点回去。

“日头落山了天会更冷，趁着现在回吧，改日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