凭什么……

小姑娘颤抖地看向陈峰：“你的意思，难道我们每个人都得捅他一下？”

所有人都死死的盯着贺亦欢，如果他们能互相对视一眼，就能从对方眼里看到几乎疯魔的暗光，那是对于生存歇斯底里的期盼泯灭了人性的样子。

“捅进去了？”他们能出去了？怎么没反应？

“呜呜呜！！……”白新月哭的几乎晕厥，拼命用头撞着一旁的山壁想要吸引众人的注意力，但是没有人搭理他。

他这辈子没做错过什么，却偏偏要落得个被他有恩之人捅死的下场。天道轮回，因果报应，果然是不灵的，就像他奶奶上一秒还在施舍穷人，下一秒就被疾驰的汽车撞飞出去一样。

陈峰沉吟了一下：“可能是我们心不够诚。”

大爷急忙追问：“怎么着才叫心诚？”

不……不要！贺亦欢惊恐的抬起眼睛，即便他的眼前已经全是雪花。

他放手的动作让贺亦欢闷哼了一下，最微小的动作都会给他带来莫大的痛苦。贺亦欢颤抖的抓住牙柄想要往外拔，然而剧痛让他的手抖的厉害，根本没有力气，小腹深处痛的肝肠寸断，疼的他几近晕厥。

为什么……

“如你们所见，”陈峰摊手，“我已经捅了，但是并没有效果，只有神感受到我们所有人的诚意之后才会放行。你们想要出去，又不想自己手染鲜血，指着我一个人出力，哪有那么容易的事。”

众人幽暗的心思被陈峰直白的点破，顿时脸上都红白交错，但是谁也不愿意真的上前再捅一刀。

小姑娘看向台上的贺亦欢，见他指甲断裂的五指用力的捂着腹部，俊美苍白的脸孔被痛苦占满，浅棕色的瞳孔中的绝望和悲切让人心悸。

“现在心诚的只有我一个。”陈峰放开牙柄，抬起一只鲜血淋漓的手。

“呃！’撕心裂肺的痛楚从腹部传来，贺亦欢的瞳孔骤然缩紧，他能感觉到牙尖已经捅到了内脏，鲜血从他的口中大口大口溢出来，他挣扎着解释，“不……咳咳……我没……”

眼镜男紧接着扑过来，眼底已经全是血红的疯狂：“大家还等什么！一起上啊！他是妖！杀了他我们没罪！”

牙尖被猛的拔/出来，贺亦欢还没来得及捂住伤口，又一刀已然戳进了他的小腹。

扑哧！

眼镜男生怕自己心不诚，还用力的拧了两下。

“呃！……”疼！！！！！

贺亦欢脖颈上的青筋一根根崩了出来，牙尖在腹中搅动，那像是被活活剖开天翻地覆的剧痛让他几乎想要一头撞死，他挣扎着挺起腰又落下，想要抓住些什么，却只能被海浪般的痛楚淹没。

好疼！！……停下！！……不要！……

第四刀！大爷生怕落下，抓起牙柄用力捅到了相同的位置。

“唔呃！！——”撕心裂肺的呻/吟冲破贺亦欢的喉咙，他用指甲崩裂的手指拼命抓住祭台，力道之大几乎要把祭台的石头都攥碎。

不要再来了！不要了！太疼了！我肚子疼！疼的要死掉了！不不不不不要！停下！！！

“呜呜！！！！！——”白新月终于再也承受不住心灵折磨，晕了过去。

大妈最后一个跑上前来抓住了刀柄，一个劲儿的给自己打气：“就跟杀鱼杀鸡一样，没区别的，没区别的……”

有区别！！我是人！！我是活生生的人！！！！！

泪水从眼眶汹涌的溢了出来，贺亦欢用尽全部的力气抬眼看向这个他拼死从冰寒的湖水中救出来的人。

——是我救了你！我救了你的命啊！

“啊啊啊啊！”大妈对着他千穿百孔的腹部，再一次狠狠的捅到底，“妖怪去死吧！！”

扑哧！手腕几乎顶到了贺亦欢的腹部的皮肤。

鲜血喷涌，这是一场屠戮的盛宴，所有人都疯了一样的狂喜欢呼起来，像是在庆祝着一场盛大的节日，大妈颤抖地大叫：“我捅进去了！他流血了！我们可以出去了！！”

众人没有发现，陈峰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悄悄隐没在黑暗中，不见了踪影。

贺亦欢浑身痉挛似的颤抖了几下，捂住小腹的手滑落了下来，那毁天灭地的疼痛让贺亦欢痛的连惨叫都叫不出来，他心中的什么温热的东西似乎在这一刻碎裂了，泪水顺着苍白的脸颊滑落了下来。

最后一刀几乎深到脊柱，他能感觉到似乎捅到了什么重要的物件，有白光在腹部闪了几下，然后又熄灭了，但是没有人注意到。

剧痛模糊了他的视线，恍惚间，贺亦欢的眼前再次出现了绿色的数字——那些浮在人们头顶的数字忽然像疯了一样的极速下降，瞬间掉到了零！

鲜血在贺亦欢身下蔓延开来，浸染了整个祭台。

——

与此同时，迟连峥款步走进赤莲神君寝殿的后院，推开了一扇门，刹那间，满屋摇曳的红烛映入他的眼帘。

跳动的火苗将整见屋子映照成明朗的亮红色，数以万计的红烛整齐排列，从下到上一眼看不到顶。迟连峥笑了一声：“赤莲神君，生意不错啊。”

这间屋子是神明的“愿屋”。

神明分为不同的类别，有专门掌管人间事物、以吸收人类供奉为神力加持的“贡神”，有像迟连峥一样直接受天帝指派的“钦神”，还有天界职能部门里掌管后勤和各种调度的“能神”。每个大类下又分门别类出各种不同细分小神，比如贡神里有“月老”“水神”“风神”之类……

而每一个贡神都有自己的愿屋，里面装着来自人间的祈愿。

每当有一个凡人对贡神许下一个愿望，插上一炷香或者放上一个贡品，神的愿屋里就会亮起一盏红烛，如果贡神完成了，就把蜡烛吹灭。蜡烛越多就代表着许愿的人越多，也就意味着贡神的神力越强。

当然也不是所有神都用蜡烛，就比如以前的天界最特立独行的那位煜华神君，他的愿屋里挂满了琳琅满目的食物。烤鸭、熏鹅、奶黄包、烧鸡、皮蛋瘦肉粥，每次解决掉一个愿望就吃掉一个……那万里飘香的愿屋还一度成为了各路神仙瞻仰观光的打卡圣地。

赤莲的手心里都是汗，表面上却依旧对迟连峥阴阳怪气：“生意再好也比不上迟将军，我们还得苦哈哈靠完成人类的心愿收集灵力，哪像你，天帝一个开心随手一撒，你的灵力就能翻番。”

这是暗讽迟连峥是是天帝的狗腿子，只会跟在天帝后面曲意逢迎求赏赐。

迟连峥的手下顿时怒了：“大胆！迟将军秉公无私业绩卓然！哪里像你说的这样，将军他分明都是靠军功……”

“润礼！”迟连峥冷冷呵止。

那个叫润礼的手下低头不敢再说，他虽心中为迟连峥打抱不平，但也知道自己职衔没有赤莲神君高，此番已经是逾越。

赤莲却根本管不上这些，他心急如焚的想下凡，不知为何心里总有种不详的预感，这次神笔遭窃好像要比他想象的更严重，派出的怪竟然都失去了回应，可偏偏迟连峥在这里查个没完。

这苦瓜脸总是在关键时刻触他的霉头！

“查完没有。”赤莲强压怒火，“迟连峥，我这神殿里没有煜华神君的东西，他在职的时候我就不认识他，他消失之后我更是和他没有瓜葛！你找事也得有个限度，别逼我在天帝面前参你一本！”

迟连峥冷冷回过头来：“哦？你去试试？”

赤莲正要爆发，忽然间，愿屋正中猝然烧起冲天的火焰，大火轰然爆发，瞬间点燃了整个愿屋！

“什么情况！”“着火了！”天兵惊慌后退。

轰！——

那简直是让人瞠目的烈火，一个祈愿能点燃的火苗只有一盏烛火，而现在不知是怎么了，就像是有一场巨大的献祭将什么极其不得了的东西献祭给了赤莲，灵力强大到以至于让他的整个愿屋都承受不住，冲天的火光几乎点燃了天界的金黄的九重天！

不好！赤莲的神色瞬间骤变，再也管不了那么多，手上飞快掐了个诀，周身金光四起，眼看就要闪现至人间，忽然间，他只觉得后颈一阵剧痛！

迟连峥钢筋般的手掐住他的后颈，把他狠狠的按到了地上，赤莲的脸砸在地上登时砸碎了一块！周围的天兵瞬间惊恐哗然，他们很少见迟连峥出手，竟不知强大到如此地步！

“迟连峥你他妈干什么！！！”赤莲瞬间暴怒，手中豁然出现一把长刀，反手就要还击。迟连峥膝盖猛的抵住他的脑袋，手中赫然祭出了锁神铐，抓住他的两只手飞快的铐在了一起。

“迟连峥！”赤莲目眦尽裂在地上疯狂挣扎，不敢相信迟连峥竟敢敢真的这么对待自己，心底一阵恐惧骤然升起，“你疯了吗！你想要干什么！！！”

迟连峥冷笑，手中掐诀，金光瞬间环绕其身，赤莲心脏骤停：“等……等等！”

“赤莲神君既然这么着急，我便替你下去看看，下面到底发生了什么。”风声呼啸，迟连峥瞬间消失在了天界间。

“你男朋友白死了！他在黄泉之下恨死你了！说不定杀死他的怪物和这小白脸都是一伙的！！”

“啊啊啊！——”小姑娘爆发出歇斯底里的尖叫，心底防线彻底崩塌，猛的扑向贺亦欢，抓住他腹中的刀子狠狠捅进了深处，“都是你！都是你害死了他！”ぷ99.

或许是不想真的自己动手，又或许是良心终于出现了一丝颤动，她道：“他已经这样了，或许神只是需要反应的时间呢，咱们再等等……”

一人犹豫就会让结果功亏一篑。眼镜男只见苗头不对，知道再这样下去这第二刀怎么也捅不出去，他眼底爆出歇斯底里的血丝，忽然扑过去一把揪住小姑娘的领子：“等不了了！再等下去咱们都得死！你忘了你男朋友怎么死的吗！没有他，咱们怎么可能被怪物追杀！你竟然还同情他，脑子进水了吗！你对得起你男朋友吗！”

贺亦欢颤抖地低头，尖牙刚捅进小腹里是还感觉不到疼，他只觉得像是被陈峰用很大的力道打了一拳似的，随后才看到血，剧痛后知后觉的翻涌而至，贺亦欢喉头一甜“哇”地吐出一大口血，祭台的一角瞬间被染红。

小姑娘瞳孔巨震，一把推开他：“别说了！”

“你就是叛徒！”眼镜男不依不饶，“你男朋友死后都不得安息！你就是被那小白脸妖怪迷惑了！连对错都不分了！”

“别说了！！闭嘴！！！”小姑娘的尖叫破了音，泪水夺眶而出。

鲜血或许也激出了些许内疚和不忍，但是在绝望面前，自私的情绪被无限放大，那些其他情感只短暂的闪现了一下，就被淹没了。

“你不是说献祭了神就能原谅我们吗？”大妈急了，她不敢看贺亦欢的脸，只是焦急地问陈峰，“为什么没动静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