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利忍不住地问道：“杰克，你是说他们打不起？或者说跟我们耗不起。”

“我可不认为他们会轻易妥协，”老约翰摇了摇头，“要知道他们还有一大片殖民地。”

主力舰队的归来，意味着和谈计划就要提上日程。接下来的大战，也将由巴里、奥赛罗和上尉负责指挥。成败在此一举，就要向他们移交指挥权，搭乘即将抵达萨累“赎回战俘”的托斯卡纳舰队，前往地中海寻求和平的董南怎么都不放心。

因为计划永远不如变化，谁也不知道西班牙人接下来又会耍什么鬼花样。真要是战局发生逆转，导致内部不稳，那他之前所作的一切努力都将付之东流，甚至还有“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的危险。

毕竟战役主动权虽然暂时掌握在己方手里，但对手的综合实力却是己方的几百倍。一旦哈布斯堡王室和罗马教廷把战略重心转移到北非，那大西洋公约组织的大小头目们除了逃之夭夭之外别无选择。

除了耗资甚巨的海军之外，他们花在尼德兰独立战争中的战费更加惊人：据保守估计，这五十年来哈布斯堡王室的战争开支高达两亿两千万杜卡特！”

“这还用说吗？”伯爵回头笑道：“无敌舰队都被一帮海盗给打败了，我实在找不出害怕他们的理由。”

“不不不，”董南摇了摇头，一脸严肃地说：“严格意义上来讲，无敌舰队虽然败了，但并不完全是败在英国海军手上。要知道整个战役中真正被击沉的战舰没几艘，绝大部分都因为没有进攻基地而毁于风暴。同时由英国海盗船和武装商船组成的分舰队，在海战中并没有发挥出什么作用，如果有的话，那也是虚张声势。”

“他们的确有一块旁大的殖民地，也有着搜括自殖民地黄金白银的传统，但那些每年顶多只能为国库进帐两百万杜卡特左右的收入，除了作为向银行家贷款的抵押品外别无用处。甚至连曾经身为哈布斯堡王家御用商号的佛格尔商会，也因承受不起他们一再的跳票赖账而宣布破产。”

“是的，基地对海战的重要性不言而喻，而现在西班牙人却不存在类似问题，”董南微微的点了下头，接着说道：“不过我想说的是，无敌舰队虽然全军覆没，但实际上西班牙的国并没有因此受到太大损失。从历史上查理五世远征北非的失败经验来看，损失七十艘大帆船真算不上什么很严重的创伤，凭着西班牙、葡萄牙、热n亚和那不勒斯的造船实力，在两三年之内就可以完全恢复过来。

真正使西班牙付出重伤代价的是其经济政策，或着该说西班牙从来就没有经济政策可言。李班多海战时期的同盟军联合舰队，每年要花掉四百万杜卡特的军费，但那个时候大舰队还有威尼斯和教皇国出钱供养；而西班牙自己的无敌舰队，光建立就花掉了近两千万杜卡特的巨款，而每年的维持费大约是一千万杜卡特。

董南笑了笑，继续说道：“确切的说，国王们发动的战争就像是小孩子在玩火，实际上殖民地和本土的所有收入加起来都不经不住战争的滥用，打的是国家经济正常状况下不可能支撑的大战，于是胜负的关键就系于短期间之内谁能借到更多钱，一言以敝之就是金融信用问题，哈布斯堡王室在这方面显然不具备稳定投资的利多条件。”

“更何况他们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董南话音刚落，舰队情报局长尤里奥洛夫便微笑着补充道：“神圣罗马帝国现在是乱成了一锅粥，西本彪根的形势一触即发，波西米亚的局势同样令人堪忧，尼德兰地区就更不用说了，如果再不增派兵力，或许连南尼德兰的领地都保不住。

巴里转过身来，深以为然地说道：“所以我们在上次行动中，并没有贸然攻击哈瓦那湾，而是先在海龟岛设立了一个临时补给基地。”

董南跳上小艇，一边扶着老约翰上船，一边耐心地解释道：“相比尼德兰而言，西班牙和葡萄牙要离我们近得多。跟他们结盟的结果，只会把我们拖入没完没了的战争，而跟西班牙媾和则不存在这个问题。”

“那我们不同样准备参战了吗？”上尉糊涂了，一脸疑惑地问道。

“这完全是两码事，我们以雇佣兵的身份参战，纯属商业行为，跟宗教信仰和政治无关。只要新教国家愿意出钱，我们同样可以帮他们打神圣同盟。要知道这可是约定成俗的战争规则，就算教皇陛下也不能加以指责。”

“商业行为！我喜欢这个词，”伯爵反应了过来，顿时哈哈大笑道：“先生们，我想我也可以组建一支海上佣兵，只要他们愿意出钱，那我们就可以帮他们打仗。”

“得了杰尔，让步兵团和骑兵团去欧洲打仗那是没办法的办法，说句不中听的话，就算打光了也不心疼，反而解决掉一块心病。”

巴里说得太直接，让奥赛罗和胡安上尉很不是滋味儿，看着他们那副欲言又止的样子，董南连忙笑道：“打光了也不行，事实上不但不能打光，而且要越打越强大。毕竟除了西班牙人之外，咱们早晚还得面对东部的那三个邻居。总而言之，参战是手段，养兵和练兵才是目的。”

“参谋长先生说得对，我们绝不能没有一点准备，”蒙尼市长插了进来，煞有介事地说道：“毕竟媾和只是第一步，要想做成火药生意，就必须在新大陆土著和尼德兰人鼻子底下抢占西印度的硝石矿和东印度群岛的硫磺矿，而这一切都离不开一支强大的军队，否则很快就会被他们给赶回来。”

谁也不会嫌钱多，伯爵沉思了片刻，点头笑道：“既然这样，那就养着吧，反正也不用我们掏钱。”

坚持就是胜利，大西洋公约组织的大小头目们统一完思想后就开始分工。

一个由巴里、奥赛罗和胡安上尉三人组成的军事委员会诞生了，将接替董南全权负责接下来的陆地和海上行动；整个摩洛哥分成南、中、北三个战区，分别由穆罕默迪耶总督托马斯、萨累海岸警备队指挥官老约翰和盖尼特拉总督肖恩兼任战区司令，负责各自辖区内的城镇和村庄防御。

陆战队一分为二，一个陆战营和一个炮兵连交由舰队司令官梅尔斯指挥，以执行袭扰西班牙大西洋舰队补给线及其本土的任务；另外三个陆战营和两个炮兵连则仍由哈里指挥，暂时驻扎在穆罕默迪耶，担任南线和中线战区的预备队。

刚完成兵员补充的步兵团，除一个连继续留在上游协助民兵防守布雷格雷格河要塞外，主力部队与奥赛罗的骑兵团一样全部调回萨累和里巴特。

鉴于民兵们的战斗力不尽人意，为期一个月的集中训练，正式在三个战区司令官的组织性拉开了帷幕。主力舰队刚从新大陆带回的以及上尉刚从西班牙人手上缴获的武器装备，也随之而免费发放到各村治安官们的手里。

正式形成了一个由海岸警备队、警察和民兵负责地方防御，步兵团、骑兵团和陆战队担任主攻力量，宪兵队负责军纪，萨累商人和各村民兵负责后勤补给的军事体系。

全民皆兵，连妇女和儿童都组织了起来，铸造子弹和炮弹的帮着铸造子弹和炮弹，照顾伤员的负责照顾伤员，甚至还有专人负责洗衣做饭……为了保住自己的家园，所有人就这么奇迹般地团结在一起。

大家都忙得不亦乐乎，董南却像个没事人似的，跟另一个很不适合谈判的谈判代表伯爵一起，把即将被“赎回”的美第奇家族私生子奥普多尔和拉斐尔从山下请了回来。

外面正发生的一切，让奥普多尔胆战心惊。在他看来，别说港外的西班牙大西洋舰队，拿眼前这帮胆大包天的海盗没辄，就算再增派一万援军也很难获得胜利。

当然，这些话他是不会说出来的，跟伯爵打了个招呼后，便大大咧咧的坐了下来，指了指山下笑问道：“杰克，你们是怎么做到的？”

“什么怎么做到的？”董南被搞糊涂了，一边给二人斟酒，一边笑道：“有什么说什么，别拐弯抹角的。”

“我是说你们这些海盗，怎么比海军还要团结？”

伯爵乐了，不等董南开口，便哈哈大笑道：“海盗也是人，为什么就不能团结？奥普多尔先生，你不能把海盗想得太简单，但也不能把海盗想得太复杂，仅此而已。”

“很有意思的说法，杰尔先生，搞不清楚的还以为您是一个哲学家呢。”

“哲学家？”伯爵回头问道：“杰克，哲学家是干什么的？”

“跟神学家差不多，就是专门琢磨人的人。”董南笑了笑，又补充了一句：“确切的说，是专门琢磨人灵魂的人。”

令人啼笑皆非的是，伯爵居然掏出一本《圣经》，煞有介事地说道：“我想我当得起这个头衔，先生们，坦率地说我对神学并不是一无所知，尤其对《圣经》的理解，甚至要比那些神甫和牧师都要深刻……”

见他又要卖弄那套歪理邪说，董南忍不住地笑问道：“比如收集金和银，让歌手听你使唤？”

“是的，《圣经》就是这么说的，而且我也是这么做的。”

“我亲爱的伯爵大人，现在可不是讨论神学的时候。”

董南可不想让他继续胡搅蛮缠，连忙岔开话题，朝奥普多尔兄弟眉飞色舞地笑道：“请允许我转告二位一个激动人心的好消息，由卡雷罗将军率领的托斯卡纳舰队将在两天内抵达萨累海域。除了卡雷罗将军之外，舰队里还有一位身份显赫的红衣大主教，可见二位在大公心目中的地位有多高。”

“得了杰克，人是你招来的，算不上什么激动人心的好消息，”奥普多尔冷哼了一声，没好气地问道：“说吧，你还有什么阴谋诡计？尽管我们之间的关系还算融洽，但我还是要郑重提醒你，千万别打卡洛的主意。事实上他也不会上岸，就算打了也没用。”

董南摇了摇头，跟伯爵意味深长地对视了一眼，呵呵笑道：“不不不，我想你误会了。要知道俘虏已经够多了，多一个少一个对我们而言根本无所谓。况且正如你刚才所说的那样，我们之间的关系还算融洽，我们没理由干那种对不起朋友的事情。”

“那你想干什么？”

“我们在盖尼特拉准备了价值三十万佛罗林的黄金白银，想趁你们的船带到佛罗伦萨去。另外我和杰尔先会随行，不过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同样和黄金白银一起在盖尼特拉登船。”

“这么多钱，的确需要一支舰队护航，”奥普多尔想了想之后，突然笑道：“不过现在才采购战争物资，是不是有些晚了？杰克，我可不认为科西莫会在这个敏感时期，敢像去年那样卖军火给你。”

“不不不，你又猜错了。”

伯爵的性子比较急，立马脱口而出道：“我们无需再采购什么战争物资，跟你们明说了吧，那些钱是用来贿赂罗马教廷的，我们需要一个有身份的中间人出面调停，而教皇陛下就是最合适的人选。”

优势全在他们这边，用不着调停吗？奥普多尔懵了，愣了好一会儿都没能反应过来。拉斐尔却没想那么多，而是似笑非笑地说道：“三十万佛罗林，你们还真舍得下本钱。不过话又说回来，这些钱足以让教皇陛下撤销之前的训令。”

“事实上我们只准备出十五万，另外十五万将用来表达我们跟贵方继续合作的诚意。”

“合作？”奥普多尔摇了摇头，“杰克，别开玩笑了杰克，科西莫现在躲你还来不及呢，怎么会跟你们继续合作？”

“一切皆有可能！”董南瞄了一眼拉斐尔，意味深长地说道：“这一点拉斐尔先生应该深有感触，毕竟除了阿姆斯特丹银行之外，这个世界上很难有人能像我们这样，一下子能拿出高达上百万的金币。”

“那都是赃款，见不得光的。”

“现在是，不等于将来还是，”董南蓦地站起身来，指着港外的那些西班牙战舰，笑问：“亲爱的奥普多尔，你该不会认为哈布斯堡王室真能赢得这场战争吧？当然，他们的确有赢得战争的实力，但他们永远都别想追回黄金白银。”

欧洲的局势奥普多尔并不是一无所知，正如董南跟巴里等人所说的那样，哈布斯堡王室根本抽不出足够兵力来对付他们。看着董南和伯爵那副胸有成竹的样子，奥普多尔想了想之后，抬头问道：“说说你们的计划吧，要知道如果连我这一关都过不了，卡洛更不会冒天下之大不韪的帮你们。”

“不是帮，而是合作，”董南坐了下来，“除了教皇陛下之外，我们还想通过大公的渠道，请哈布斯堡家族的另一个重要成员，波西米亚国王和匈牙利国王斐迪南陛下出面调停。”

“凭什么？杰克，你是聪明人，你应该清楚谈判是需要筹码的。如果你们只想得到而不想付出，那就算教皇陛下和斐迪南国王陛下出面也无济于事。”

“该退还给菲力浦国王陛下的钱，我们会一分不少的退还给他，不过要通过另外一种方式，比如出动一万人左右的职业军人，帮助哈布斯堡解决波西米亚的一些麻烦。反正那些钱本来就是用来打仗的，只是省掉了一些环节罢了。”

“可雇佣一万人的军队，也用不着花那么钱！”

“这的确是个问题，但据我所知，菲力浦国王陛下的麻烦还有很多很多。”董南顿了顿，似笑非笑地说道：“这是我们刚推出的一种业务，可以称之为预付费业务，打完一仗扣一部分，直到扣完为止。”

奥普多尔被搞得啼笑皆非，忍不住地笑骂道：“杰克，你把菲力浦当三岁小孩儿呀！他恨不得立即把你们通通绞死，才不会跟你们玩什么预付费游戏呢。”

“问题是他别无选择，”伯爵脸色一正，异常严肃地说道：“先生们，别忘了优势还在我们这边！这是他唯一的机会，如果对我们的好意不屑一顾，那就别怪我们加入新教同盟的阵营。到时候新大陆、加勒比海诸岛、佛得角群岛、马德拉群岛、亚速尔群岛，西班牙和葡萄牙本土，阿拉贡、以及热n亚和那不勒斯，都将成为我们的攻击目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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伯爵的想法有点怪，想了想之后，突然问道：“先生们，既然西班牙根本顾不上我们，甚至都打不赢这场战争，那我们为什么要上赶着跟他们求和呢？如果非得要跟那一方结盟的话，那我宁愿选择尼德兰，也不愿意跟他们搅和到一块。”

“是媾和而不是求和，更不是结盟。”

还有我们在加勒比海的老朋友安德森和拉蒂，据说他们现在干得不错，你们从哈瓦那湾返航后的第二个月，他们就在圣地亚哥海域狠狠教训了下新西班牙舰队。如果哈布斯堡王室还想继续从殖民地获得收益，那他们就必须出动一支庞大的舰队前去清剿。”

想到那两拨自立门户的家伙，巴里乐了，禁不住地笑道：“看来菲力浦国王陛下的日子不太好过，要知道安德森和拉蒂跟我们不一样，一旦敌我实力太过悬殊，他们就会流窜到另外一片海域，想在短时间内一举歼灭他们，简直是件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计划很完美，完美得几乎令人难以置信。

这个时代的任何国家，都不可能掌握绝对指挥权。在董南的印象中，直到美国独立战争时期，美国海盗还伙同法国私掠船常常袭扰英国本土。

大西洋公约组织之所以没有陷入防不胜防的境地，只是因为地形太过特殊。整个摩洛哥西海岸，除了萨累、穆罕默迪耶、达尔贝达和索维拉几个港湾外，几百英里长的海岸线，根本就不适合大型战舰和商船靠岸。就算用小艇登陆，上岸后要面对的不是崇山峻岭，就是荒无人烟的沙漠。

事实上这也是北部的丹吉尔和休达同样都在西非大陆上，西班牙人却无法利用那里作为基地，从陆地发起攻击的原因。

战术上没什么好说的，只能见招拆招，说多了反而会影响到他们的行动。但战略上必须要说清楚，也只有这样才能给他们敢打必胜的信心。

正因为如此，董南一边跟众人往山下走去，一边循循善诱地说道：“我们家乡有句话叫‘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换言之就是只有了解对手，才能彻底打败对手。毫无疑问，我们的对手很强大，但也没强大到不可战胜的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