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长，我家娃娃丢了！”陈阿明着急忙慌地开口说道。

村长简单地“嗯”了一声，再没有其余的话。

闻声，头发花白的老者睁开了眸子，眼眸中饱含沧桑。

沉默良久后才缓缓开口道：“今年得到的变化的时间实属比往年少了。”

那人虽说面貌生得年轻，可手上的茧子却不少，眉眼间带着阴狠，一点都不像是常年只在农田里劳作的村民。

陈阿明早就习惯，更何况，现在村长如何又关他何事？哪里来的有自家孩子重要？

……

在祭祀的两天前，陈阿明家的孩子突然消失了，就像是人间蒸发一样，这下可急坏了陈阿明和他的家人。

陈阿明呆愣在原地，他原以为村长会说些什么的……

“什么事，如此吵闹？”村长紧闭着双眸，缓缓开口。

村长的声音嘶哑，气息短浅，让人听了不禁担忧会不会下一口气就这么上不来了。

就像是为了等待村长的回应，陈阿明站在村长面前，一步也不愿意挪动。

约莫过了一刻钟，村长又再次开口，“许是出去玩走丢了，等等我让阿海带人去找找，说不定在山里。”

“可是……”可是孩子是在院子里突然消失的啊！

陈阿明犹豫之下，还是敲开了村长家的门。

村长有个儿子，可不常出现在村里，只有在祭祀后的第三天才会来村里，在村里待上约莫一周后又会出发去其他的地方。

陈阿明对村长的儿子不熟悉，或者说，村里的所有人都对村长不熟悉。

村长的身边一直跟着一个叫做阿海的年轻人，这个人也和村长一样，有着不老的容颜。

只是那个叫阿海的，也总是给人一种不舒服的感觉。

他看人的眼神，就像是在看着某种食物，总让人后脊发凉。

阿海只听村长的话，村长交给他完成的事情，他一定会尽快完成。

刚刚村长说，会让阿海带人找找，那他的孩子一定能够很快回来的吧。

心中有着忐忑，阿海也进了山去找孩子。

……

“孩子关好了？”

“是。”

“那就好好关着，别让他们跑了，这两个孩子长得好看，也比一般的孩子鬼灵。”村长说一句话就要喘上三五分钟，可阿海却没有半点不满，耐心地等待村长说完。

“都已经药倒了，等到后天才会醒来。”阿海低垂着脑袋回答道。

村长点点头，“嗯，干脆利落点。”

“是。”

等到阿海从房间里出去，村长猛得咳嗽了起来，咳得脸长得通紫。

待到咳完，村长半死不活地躺在床铺上，喘息着久久不能平复。

……

祭祀那天，村中所有人都到了黄泉水边，恭敬地跪在地上，等着村长的到来。

村长在村中几人的搀扶下缓缓走到祭祀台前。

村长的身后跟着阿海，阿海手中端着一个木质的托盘，托盘上放着带着骨头的大块鲜肉，那鲜肉上布满鲜血，看上去渗人得紧。

村民们虽然讶异，但也没有人当场说什么。

往年的祭祀，也时常会端上布满鲜血的猪肉，羊肉，他们早已经习以为常，如今这一盘鲜肉放在众人面前，自然也变得平凡起来。

阿海将托盘放在供桌的正中央，托盘中的鲜血多得已经从边缘溢出来，鲜血从边缘留至供桌，又沿着供桌滴落到了地面上。

不过一会儿时间，地面上已经形成了一个小水潭。

陈阿明愣愣地看着供桌上的肉，只觉得晴天霹雳，就连脑子都已经转不大动了。

他的儿子女儿小时候淘气，有一次两个人吵闹得狠了，两人都手臂上都留下了烧伤，烧伤的面积不小，虽说已经过了很久，但疤痕依旧清晰。

而阿海端上供桌的那盘鲜肉，陈阿明眼尖的在那残存的皮上，看到了那道熟悉的疤痕。

陈阿明不敢置信地跪在地上，就连村长主持开始祭祀，他都没有回过神来。

还是身边的人拽了陈阿明一把，陈阿明才木讷地从地上站起来，只不过站了几次都没有成功。

陈阿明的腿都是软的，眼泪夺眶而出，身边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是看着陈阿明突然就哭了，也摸不着头脑起来。

此时的阿海已经端着托盘，往那黄泉水潭中倒。

陈阿明见状，不顾身边的人询问，一把甩开那人的手臂，飞奔向拄着拐杖的村长。

阿海自然发现了异样，上前一步拦住了陈阿明。

“你这个畜生！你怎么可以，你还我孩子！”陈阿明崩溃大吼。

倒入鲜肉的黄泉水鼓起一个个血泡，破碎沉入，又重新鼓起，如此往复。

眼睁睁看着自己孩子的血肉被倒入这水潭之中，陈阿明奋不顾身地就往黄泉水中跳。

只不过中间有着阿海的阻拦，陈阿明并不如如愿。

其余的村民也茫然地不知究竟发生了什么，只见阿海拎起陈阿明的后衣领，将其甩了出去。

陈阿明腾空飞起，后背撞到了一棵香樟树上，后脊彻底断裂。

落地后，陈阿明吐出一口鲜血，手臂不断地想要撑住地面往黄泉水边爬，可惜这些全部都无济于事。

陈阿明眼神不甘，心中生出怨恨。

他身边的村民全部都冷眼旁观，他的家人想要上前，却被那些不知情的“好心”村民给拦了下来。

“破坏祭祀，是会惹怒那位大人的，若是惹怒了那位大人，这第二年的收成又从哪里来？”也不知是谁先开了这个口，一片片附和声此起彼伏。

陈阿明内心冷笑一声，他突然觉得，自己以前竟然如此的愚蠢，这祭祀每年都会举行，可是这么多年来，他们这一片的手成都不怎么样。

虽说每年都有，但算不上多。偶尔有几年雨水过多或者过少，收成更是寥寥无几。

那时候村长就会站出来告诉他们，一定是我们惹怒了那住在水中的那位大人，所以他才会让天空变得异常起来。

所以村民们对着那水潭之后的那人，自然是恭敬异常的。

陈阿明现在做的事情，无异于是在将他们未来的吃喝全部剥夺，他们自然也不愿跟着瞎掺和。

那位大人到时候如果要怪罪，也只会怪罪在陈阿明头上，希望那位大人能够海涵。

陈阿明最终还是死了，经历了陈阿明的事，村民们对待祭祀更加的恭敬，在心中不断祈求黄泉水中的大人宽恕。

黄泉水在经历方才的血水沸腾之后，又变得清澈无比起来。

没了人阻拦，祭祀进行的很顺利。

祭祀结束，独留村长和阿海两个人站在黄泉水边。

供桌早已经被撤走，那原本滴落在地面上的鲜血也消失不见。

村长在等待着那怪物的出现。

约莫等了半刻钟，黄泉水突然异动起来，黄泉水凝聚成一个人形，只是那人形并没有五官。

“这次的祭品，可真是别出心裁。”那人形嗤笑道。

村长微微俯首，“还望大人喜欢。”

煌烇冷笑着道：“新鲜倒是新鲜，只是这其中的血腥气太重，怨气也太重了些。”

“那大人您看，这今年的时常能否再多几天？”村长趁机追问道。

他并没有察觉到煌烇语气中的厌恶，一心只想要自己为数不多的几天能够将自己身体机能全部变回年轻人的机会。

“你如此用心，自然是会多几天的。”煌烇说道，这时的语气，已经听不出其中有几分厌弃，几分冷然。

等到了自己想要的回答，村长便向着煌烇行了一礼，由阿海搀扶着晃晃悠悠地往家中走。

因着心中欣喜，竟然连脚步也轻快了不少。

等到两人消失在了他的视野里，煌烇将目光转向了陈阿明。

微微抬手，隔空一拽，陈阿明的魂魄彻底从他的身躯离剥离了出来。

陈阿明呆愣地看着自己的尸体，又着急忙慌地往黄泉水边跑。

“想要报仇吗？”煌烇轻声问道。

“你这个恶魔！你竟然吞食那些孩子，这些可都还只是孩子啊！”陈阿明压根就听不清煌烇说什么，只是一个劲地指控着煌烇。

“毕竟我要付出那么多的灵力，吃一两个孩子补补又有何错？毕竟，等价互换而已。”被人无视，煌烇自然也没有那么好的脾气，话语间带满了尖刺。

“恶心！怪物！我要揭露你！”

煌烇闻言冷笑一声，“你大可以去村中散布真相，你且看看，到时候究竟有多少人愿意帮你。”

说着，黄泉水将陈阿明从头淋了个透。

“这水能够让你显现出人形，你且去吧，我在这等你便是。”说罢，形成人形的黄泉水散去。

水面又恢复了往常的平静，好似方才的一切都没有出现过一般。

陈阿明看着水面，却开始迟疑起来。

转身看见自己的尸体，陈阿明又重新下定决心，往村子里走。

煌烇看着陈阿明离去的背影冷笑一声，“一个村子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倒是那两个孩子……

说起来这两个孩子也真是可怜，小小年纪竟然被人活生生杀死，剁成碎块用来祭祀不知名的怪物，实在是可悲。

悲天悯人从来都不适合煌烇，煌烇只不过也就感慨这么一刹那，又隐入了黄泉之中。

这山林间实数无趣，每年也就这个时候热闹一些。

……

陈阿明来到了村子中，村子中的人见到陈阿明重新出现在他们面前。

见到的人全部都被吓得半死，纷纷逃窜去找寻人来驱赶。

陈阿明的目的是来告诉这些人，他们供奉的就是一个魔鬼，恶魔，吃孩子的恶魔。

可是没有人愿意停下来听陈阿明说完所有的话，包括陈阿明的家人。

陈阿明站在户户紧闭着的大门前，眼神空洞，喃喃自语道：“你们，你们为什么不相信我？为什么不相信我？！我说的都是真的，这些都是我青眼所见！”

“今天祭祀用的肉，是我家的孩子！是村长，是村长杀了他们，又把他们剁碎用来供奉那个怪物！你们为什么不相信我！”陈阿明大声地质问着，可是没有人回应。

村民们就像是没有听见陈阿明的怒吼一般。

“你看，没有人会信你。”陈阿明的耳边又响起了煌烇说过的话。

陈阿明这才愿意相信，原来煌烇说的都是真的。

是啊，他是被我们恭恭敬敬地祭祀了几十年的怪物，他怎么会不清楚？他是所有人里最了解他们的人！

陈阿明回想着以前的点点滴滴，他的魂魄也越发的凝聚，周身的气息也变得越来越暗沉，如果是玄门的人在这，一定能够分辨出来在，这些全部都是陈阿明凝聚的怨气。

没有人愿意回应陈阿明，陈阿明便径直往村长家中走去，每走一步，他身上的怨气也越发的凝聚。

等到了村长家门口的时候，陈阿明周身的怨气已经宛若百年的老鬼一般。

陈阿明如同晚茶好难过一般，在村长家的大门上轻扣。

“咚咚咚！”

“咚咚咚！”

……

陈阿明敲了十来下，可五中依旧无人应答。

陈阿明放下了扣着门扉的手，手掌放在大门上，用力一推，老旧的木门发出“吱呀——”的声音。

在陈阿明的印象里，村长一直都是这么苍老的模样，在他小时候就这样，现在他都有了孩子，竟然还是这副模样。

他以前一直以为村长活不过到年，可没想到，一年一年又一年。

这后半句话，陈阿明没有说出来，村长睁开了眸子，“我会让人找的，你回去吧，我要休息了。”

陈阿明打了个哆嗦，凉意从脚底直窜入脑中。

“村长，今年的祭祀要额外准备点什么？还和往年一样吗？”身着朴素的年轻男子问道。

“我知道了村长，我回去等消息。”

“嗯。”

陈阿明退了出去，他没有再继续留在村长家中。

老者抬起自己满是褶皱的手，嫌弃地闭上了眸子道：“陈阿明家的那两个娃娃长得好看，今年就送给那个怪物吧。”

“是。”那人对老者的决定并没有半点讶异，立即领命去找陈阿明家的两个娃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