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抿一出声，潘冉便不敢再多生事端,赶紧让人将她妆造给卸干净。

弄完后，潘冉气势汹汹的正要出去，可却在路过顾姝词的时候，稍一停顿，又重新折回去,笑盈盈的站在她的身边：“顾老师，今晚的节目录制,祝你好运。”

看上去就显得不太好招惹。

顾姝词是早就习惯彭抿这个模样，或者说,她一直以来习惯的就是彭抿这不太耐烦又冷淡的样。

他脸色冷淡，眉宇间似也憋着一股气。

潘冉好不容易平息下去的火气又被引出来，只是没等她来得及发泄,彭抿已经皱着眉,不耐烦的站在门口，在上面敲了几下：“还有多久？”

整个化妆间因此陷入到一片沉默里。

走廊上,是男人频频蹙起显得不耐烦的眉。

说完,她拍了下顾姝词的肩膀,昂首挺胸的离开化妆间，扑进彭抿的怀中。

工作人员的脸上依旧滴着水，身前也因此湿了一大片,看那模样的确有些惨。

而真正让她大发雷霆的人，正安之若素的坐在那,端的是一副与她无关的岁月静好。

彭抿只是象征性的搂了她的腰一下，便很快撒手。

临走前，彭抿的目光有意无意地落在顾姝词的身上，但到底也是非常快的挪开，没有在看。

一行人刚走，林君就接到温水回来。

而屋里，却是潘冉有所顾忌的忌惮与抉择。

“还有二十来分钟。”林君说道，“刚导演过来告诉我的。”

节目还有二十分钟开始录制。

她坐在这，不知道节目要录制的内容，没有台本，也没有问题的提纲，就像是瞎子走路，也不知道一会儿又有什么圈套等着她。

顾姝词忍着气，一边回消息，一边同林君说：“我刚让你去问这场节目录制的提纲，导演怎么说？”

“导演说，没有。”林君小声地回答着，“导演还说，为了确保节目的真实性，所以他们想要看嘉宾最真实的反应。”

顾姝词沉默了一会儿，又问：“那你有见到成毓雯吗？”

林君再次摇摇头：“成毓雯在自己的休息室，不让任何人打扰。”

“这样。”顾姝词淡淡说完后，也没再言语。

这二十分钟，林君觉得不是一般的难熬。

好在节目录制还算是准时，二十分钟刚过，就立马有工作人员过来让她们去录制的棚里。

顾姝词将手机放到林君的身上，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在她进到棚里的那一瞬，顾姝词感觉自己的心都快从嗓子眼里跳出来，正激烈的撞击着胸腔。

成毓雯坐在单人沙发上低头摆弄着手机，当顾姝词过去的时候，她抬眼懒洋洋的看了眼，便若无其事的低下头继续玩着，就连最客套的场面话都不愿与她有一分的交流。

此时陪在顾姝词身边的工作人员尴尬得要命，可成毓雯是天降下来的主持人，甚至是电视台还专门为她开辟了一档全新的栏目，显然是准备拿她当台里的新柱子捧，她一个小小的工作人员，压根就没办法为了一个艺人同她对上。

她尴尬的转身对着顾姝词一笑，正琢磨着自己应该如何开口的时候，倒是顾姝词不太在意的替她解了围。

“我就是坐在这里吗？”

工作人员赶紧点头，示意顾姝词去坐下。

皮质的沙发软软的，灯源从头顶落下。

顾姝词刚一落座，对面的成毓雯就将视线从手机上收回来，投向顾姝词。

眼前这人无疑是美的。

她坐在那，无需言语，无需动作，便可自成一道绰约风景。

成毓雯虽然讨厌顾姝词，但也不得不承认这一点。

只是可惜，美则美矣，却人品低劣。

成毓雯不屑的扯了扯嘴角，将自己鄙夷的目光收好。

成毓雯的敌意来得明显且毫不掩饰，而作为当事人，顾姝词是最能直观的感受到的。

只是让顾姝词意想不到的是，成毓雯可以将自己的情绪和爱恨明明白白的表露在脸上。

这的确是让所有人都始料未及的。

导演坐在前面的机器前，第一万次后悔，自己当初怎么就鬼迷心窍答应这位祖宗将顾姝词给请来。

甚至是此刻，他都有些想要从兜里摸出烟来哆哆嗦嗦的先抽一支。

其实原先，他们最先拟定的人选并不是顾姝词。

先不说那满天飞的黑料，实在是上面拨下来的经费，想要请这位当红小花是远远不够的。

但是没想到，他只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还真就将人给请了过来。

得到通知后，导演本想赶紧让人将台本给人送去，再提一句这是直播的，但是没想到又被成毓雯那边给卡下来，后来也不知道成毓雯是怎么和顾姝词那边的经纪人沟通的，这件事还真就让成毓雯给搞定了。

他此时摸着机器，忍不住祈祷，希望一会儿正式直播的时候，这位祖宗不要再搞事情，也不要在臭着一张脸。

虽然顾姝词黑红黑红的，但也架不住她家粉能撕。

顾姝词也没什么不自在的。

她闭着眼靠在沙发上休息，竟然有一种难得的安静。

台上两人一闭眼小憩，一个低头玩手机，各自为政，分割成两个独立世界。

直到导演拍板，示意录制就要开始，顾姝词才懒洋洋地睁了眼，大概是因为得到了片刻的休息，此时的顾姝词要比之前刚来时，瞧着更柔和愉悦些。

成毓雯最不喜欢的就是她这虚伪的样子。

她像想起什么似的，笑着将身子往前，手抵在下巴处，笑得灵动狡黠：“顾姝词，你知道你录制的这一期节目，不是录播而是直播吧！”

闻声，顾姝词抬眼，将目光落在成毓雯那张娇美的小脸上，她眼中带着得意，显然是准备看她笑话。

可她所表现出来的平静令成毓雯有那么一丁点不舒服。

就好像她是在胡搅蛮缠无理取闹一样。

这个认知让成毓雯更加不舒服：“你就真的不在乎？”

“这有什么好在乎的？”顾姝词闻言倒是笑了下，“又不是没有猜到。”

成毓雯挑眉：“你？猜到？”

“很难吗？”顾姝词笑了下，“你和潘冉是好友，我与她有矛盾，但显然成老师并不是个能将私人情绪处理好，不带到工作上来的人，至于为什么能猜出成老师的别有用心，我想大概是因为，潘老师就是这样的人吧！”

“说起来，我很羡慕潘老师有你这么一个事事为她着想，不管任何流言蜚语依旧坚定站在她身边的好朋友，但同时，成老师的专业素养，也令我耳目一新。”

这一长段的指桑骂魁成功令成毓雯的神色一下就难看下来。

她甚至是发现自己好像根本就找不到可以反驳顾姝词的话。

毕竟人家是真的句句在理，字字属实。

“冉冉不过才是个还没毕业的学生，顾老师还是嘴下留情的好。”成毓雯咬着牙威胁，“顾老师难道没看见刚才冉冉的男朋友是谁吗？”

“成老师又在说笑了，在我国，十八岁就已经是完全民事行为能力人，是可以为自己的言行负责的成年人，更何况潘老师已经二十二岁。”顾姝词慢悠悠地笑着，“更别提潘老师的那炒作的手法之娴熟，我想，平日里她一定没少利用自己身边的资源去网暴其他人吧。”

成毓雯咬牙，一张脸涨得有些通红，可怎么看都是辩无可辩的模样。

对上成毓雯咬牙切齿的表情，顾姝词只是平静一笑。

高下立现。

周围的工作人员对当时那件事也是记忆犹新。

一个还没毕业的小姑娘，刚进圈，都懂得利用大众对弱者的同情心进行网暴，可想而知以后真的等她发展出来，会变成什么样。

不过其中倒也有顾姝词这边团队的一点问题。

这姑娘好是好，就是身边的团队实在是太能作妖，一旦出了事，那肯定是将人往死里踩的。

“还有三分钟，两位老师在调整一下吧！”导演低头看着表，有些无奈开口圆场。

顾姝词笑着收回自己落在成毓雯脸上的目光，低头调整。

但成毓雯此时却不太得劲。

凭什么错的是顾姝词，最后不舒服的却是自己？

成毓雯暗暗回想了一下自己刚才和顾姝词的交锋。

草！

越想越亏！

这真是她第一次觉得退一步海阔天空就是一句屁话！

可去他妈的海阔天空！

明明就应该是——退一步，越想越气！

她就应该在一开始拼命地侮辱她！

践踏她！

成毓雯将袖子口优雅的往上翻了翻，准备换个角度再战时，对面的人，已经调整好，完美无瑕的小脸蛋在灯光的照耀下显得愈发活色生香。

嘈杂的台上，她听见她的声音，不疾不徐的响起。

“我准备好了，导演。”

直到直播前一分钟，导演才隐晦提醒了这是直播。

对上顾姝词那双平静无波澜的眼，剩下的话，导演是全都卡在喉咙里，完全说不出来。

说到底，这次的事，还是他们做得不够光彩。

导演噤了声，安安静静的退到机器后。

倒计时已经开始，成毓雯虽然气得不行，但她还是换上一副笑脸，这毕竟关乎到自己的职业生涯，她可不想就此折戟沉沙，被人冠上没有专业职业素养一系列的帽子。

机器开启。

直播间的通道也已经打开。

这一档全新的节目，虽然有预热，但是效果不太理想，甚至是为了供着成毓雯这位天降的祖宗，他们也没宣传请的第一期嘉宾是顾姝词。

直到开播前十几分钟，顾姝词来到台上后，节目组的人才把顾姝词的名字给放出去。

过了大概几分钟的样子，观看直播的人数呈喷井式的爆发，达到一个从未设想的高度。

导演看着后台的数据，忍不住感叹，这就是流量的好处！

只是太多的明星，成也流量，败也是流量。

“草草草！我女鹅的经纪人今天是又不做人了吗？？？？直播这么重要的事情竟然没通知？？？”

“这是什么垃圾的直播？主持人问得都是什么傻|逼问题！”

“主持人这是什么傻逼！竟然拿这种问题来问我女鹅？？？现在谁还不知道潘冉当初是怎么陷害引诱网友攻击我女鹅的？”

“呜呜呜，词词真的好美！这张小脸真的是好绝啊！看一次心动一次！”

“……”

台上，镜头里，顾姝词笑意微微的对上成毓雯挑衅的眼神。

虽然不知道这是什么傻逼问题，但顾姝词明白，很多观众都喜欢看这种充满了高|潮的撕逼桥段。

唯一不愿意她面对，也只有她的粉丝。

顾姝词看着成毓雯一副“你奈我何”的神色，脸上没有显出任何的怒气来，她只是平静地陈述道：“那件事的起因经过，直到现在网上依旧还有，成老师这么好奇，倒不如自己上网去看看真相。”

“可我就是想从顾老师的嘴里知道真相！”

“要是从我嘴中知道真相，那大概就是对潘老师和成老师的不公平了！毕竟，由我嘴中说出的真相，那肯定会在主观上偏向我自己，就像成老师现在无条件偏向潘老师一样。”顾姝词语气平缓的说道。

可稍微有些脑子的人，也都听出了顾姝词这话下的含义。

成毓雯被气得快说不出来话，在此之前，她是没想到顾姝词不光是脸长得好看，就连这张嘴，也还挺气人的。

弹幕上果然又热闹起来，留言是五花八门的什么都有，但唯有一点，大家好像都十分默契。

都在骂成毓雯。

成毓雯也差点被顾姝词的内涵给气得整段垮掉，但最后的时刻，她还是力缆狂澜稳住自己的表情，死死地咬着后槽牙问道：“顾老师还真是幽默，我和冉冉是好朋友没错，但我这人也非常有原则，一向喜欢就事论事。”

顾姝词轻挑眉梢，正要开口时，导演一下就掐断了她的麦，赶紧示意成毓雯cue下一个游戏环节。

成毓雯见状，虽然不太情愿，倒也还是cue了游戏环节。

游戏很简单，但是输的人会接受一个小小的惩罚。

成毓雯并不是顾姝词的对手，很快就落败。

她的惩罚就是喝下一杯以芥末为调出来的水，当然水里面也不单单只有芥末。

顾姝词平静地看着成毓雯苦着一张脸喝完后，回到沙发上，又进行了下一轮的谈话。

“刚才放松也放松过来，那我们接下来又可以进行与我们顾老师谈心的环节。”成毓雯乖巧的坐在那，眼中的恶意却没有半分收敛。

这一次，她打算来个温水煮青蛙！

在顾姝词说完自己很愿意和她谈心后，成毓雯抓准时机，立即开口：“说起来，顾老师入圈这么久，一直都将自己的家人保护的很好呢！今天顾老师愿意和我们分享下，你的家人吗？”

坐在直播前的观众，很快就发现顾姝词的脸色在成毓雯开口的那一瞬便变得很差劲，原先的笑容淡去，嘴角也紧紧地抿着。

整个人都拖着一股冷淡来。

印象里，这好像还是顾姝词一次录节目黑脸。

成毓雯也没想到自己一句话，竟然会引来顾姝词这么大的反应。

毕竟家庭这个事，无论是放在哪个人的身上，都可以算是一个温馨的话题。

有钱和睦的家庭，就营造营造自己幸福的小公主人设；过得悲惨可怜些的，就卖卖惨，塑造下自己可怜的童年。

这完全就是一举两得的事。

所以在顾姝词变脸的那一霎，成毓雯握着话筒的手心都因紧张出了汗。

成毓雯在做心理建设，顾姝词又何尝不是如此。

她对自己的过往向来保护的很好，再加上顾家帮忙，几乎没人能够很轻易地查探出她的过往。

对于成毓雯，她更愿意相信，这只是她的无心之举。

“没什么好说的。”顾姝词言辞虽然冷淡，但也给了成毓雯一个台阶下，“我父母和长辈已经故去，成老师不如换个问题。”

成毓雯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答案，她愣了几秒后，神色犹豫地说了声抱歉。

因为这一茬，后面的提问也从一开始的狂风骤雨变成绵绵春雨。

总得来说，算是因祸得福。

后面成毓雯没在作妖，顾姝词也是温和的配合。

成毓雯甚至是忍不住岔开心神想，这要不是因为冉冉，她其实是很愿意和顾姝词这样的人交朋友的。

只是可惜了。

谈话很快结束，节目组又给了她们一个游戏。

这次玩的游戏叫：“天黑请闭眼。”

林君摇摇头，从后面的包里翻出几颗润喉糖，放在化妆台上：“姝词姐，你要不先含一颗？”

“好。”顾姝词将润喉糖的包装撕开，丢到嘴里，“节目是多久开始录制？”

因为妆面完成的缘故，喝水也变得不太方便，她只能找工作人员要了一根吸管来，凑合着用。

“君君。”察觉到身后助理的心不在焉，顾姝词开口喊了句。

大概是她们闹得动静实在是过大,原先注意力没在她们这边的彭抿既然转头看了过来。

刚进门全副心思就在另一处的潘冉，也是隔了好一会儿才发现顾姝词再叫她。

“姝词姐。”林君的模样显得有些不安，她低头凝视着顾姝词的脸，一时之间竟不敢让自己的眼神同她对上。

“你看潘冉那干嘛？”顾姝词已经观察林君有一小会儿时间，特别是她倒水回来后，那眼神是隔上几秒就往潘冉那瞟过去，隔上片刻又往那看，纵然那边已是空空如也。

潘冉在听见顾姝词提及彭抿的时候,脸上冲天的怒火的确是有那么一瞬间的凝滞，甚至是忍不住心想，就这样算了吧。

反正她也只是借题发挥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