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丹看我撕掉窗户纸，嘴角向上扬。

“对啊，我就是想问一下你的意见。”

但自离开校园以来，我是完全疏离围墙内的所有期待和祈愿的。所有这些东西，在我的生活里几乎被时间的尘埃厚实地掩埋着，现在被吕明密集地往我耳朵里塞，我恍如隔世，有种重回人间的恍惚感。

“你们，这段时间还去海鲜广场唱歌吗？”

这都是一些时髦字眼和词汇，应该说，身为大学学渣的我对它们并不陌生，毕竟，在我们的脑子里种下这些东西是大学教育的目标之一，学校里除了教各专业的专业技通，还有为人经世的价值观和方法论，这些东西的存在、扎根、发芽，乃至形成菁菁之势，方能让大学生们便利地与校门外的世界相衔接。

“我好像明白了。吕明，你这是想拉我入伙。”

吕明微微一笑：“我们也有一段时间没去了，但还是要去的，只是，以后去和以前的去会有所不同。”

“怎么讲？”

“为什么你会觉得我适合呢？”

很明显，他依然在把我往他的主题上绕。

朱丹安静地在看我。看样子，她对吕明想跟我说什么心知肚明。

“我不知道啊，”吕明一副揶揄的表情：“就是想问你意见嘛。”

见我对这个回答不满意，他又说道：“我也是猜测，然后朱丹同学依据我的分析又做了些论证，所以，越来越觉得怎么着都应该问一下你。”

我等他继续往下说。

“卓清，你和朱丹，都是从大学校门里出来的，我不是，高中读完，我就是社会大学了。我羡慕你们，你们有学识，见世面，我呢，我只能说，自己也算幸运，还可以像当初一样，保留弹弹唱唱的喜好。但光这样明显不行，对吧？所以，我想人不能令停留在自己的喜好上，如果能在喜好的基础上，去找到更好的挣钱的路子，应该值得去做尝试。”

朱丹瞹昧地笑了。她说：“自命不凡的人当然也不屑于扔砖头了，但有不少人一转身就骂我们神经病。”

吕明一副胸怀天下的夸长神态：“没有哪件事是可以每个人都乐意的，钱是好东西，但还是有很多人宁可囊中羞涩却偏偏清高不已。人生大悲之一，就是贫困底下的纯真，不是吗？”

“不少人？”我回过神来：“你们去找过不少人？”

“来，我给你看看。”吕明把椅子往我这边挪了挪，向我倚过身子来：“这是我们建的群。”

那是一个微信群，取名“大乐世界”，里面的聊天记录除了吹牛耍帅摆酷，多是一些小视频，但微成员显示有几十个。

“大乐世界，”我嘿嘿地笑道：“壮志雄心啊。”

他们俩却对我报以一本正经。

我也认真地说道：“你们已经找了这么多人，为什么还要找我呢，而且，我都快要离开东江了。”

吕明摇摇头：“兄弟，你和他们不一样的。他们是资源，而你，是我希望能和我一起搅动资源的人，我只是想告诉你，虽然时间不长，但还是有不少人愿意靠拢过来的。”

“资源？”

朱丹继续为我解惑，看起来，她比吕明更像那个推介创业项目的人：“我们的底层逻辑就是，把各个城市的喜欢唱歌、唱好歌的小伙伴们聚拢起来，形成一个草歌歌手资源库，通过相应的方式让各地需求方可以像点外卖一样，找到自己想要的歌手。”

“哦，听明白了。”我深深地点了点头：“大乐世界是一个草根歌手经纪平台，对吧。”

“草根歌手经经平台？”吕明一拍桌子，把我和朱丹吓了一跳：“对，草根歌手经纪平台，这就是我们的平台广告语！”

他向我指指点点，脸却朝着朱丹：“小丹，我就说，找他找对了吧。”

朱丹捂住嘴笑。

我打趣道：“看来，这是一家夫妻店了。”

吕明像被扎了一下：“什么夫妻店，我们等着你上船呢？”

我沉思了平天，觉得该认真对待：“怎么你觉得需要我呢？我首先不是一个真正喜欢卖唱的人，而且，我甚至是一个胸无大志的人，我已经习惯浑浑噩噩过日子。”

朱丹跟着说道：“那事我听吕明说了，我也有触动。其实，这年头，大家依然把卖唱的归为做艺术的，只是这做艺术还是要有个双引号。但就算是双引号，还是代表着一种尊重一种情怀，愿意为此而付费。而最合理的付费就是我双方基于需求和付出，没有额外的附加，如果额外的附加多了，那这种付费肯定是不正常的，无法持久。所以，应该有一种形式，让需要唱歌表演的人和愿意卖唱的人不必贴人情也不必贴情怀地进行交易。”

我哈哈一笑：“你们这种思路，会不会被更多以流浪歌手自命的家伙扔砖头？”

“我知道，你和我们不一样，你去广场唱歌，不是为了挣钱，与此同时，你也没有在做其它的事，换句话说，你不是那种被生活追着跑的人，而且你对唱歌这件事多少还是有点情怀的，起码你对它没有疏离感，甚至可以说是有呼应感。可能你也曾经计算过当一个流浪歌手能挣多少钱，知道这点钱根本不够做什么，但如果有另外一种方式，能让这件事挣到更多的钱，能让更多和我，和朱丹一样的人，有更好的价值感，我想，你应该是愿意参与的。”

朱丹见我一时无言，补充道：“我觉得，清哥肯定也和我们一样，想做点事，创业，趁着年轻，还能折腾，就挑自己还算熟悉的事，折腾一下。”

构架、商业模式、各地、商演、价值……

“你们这么直接，我，直倘想过这方面的事，朱丹，我不知道怎么回复你们。”

朱丹谆谆善诱：“其实，也不急着回复的，我觉得吕明能说得有些急了，我的意思是，现在有一件事，我们觉得挺有意思，或许你也感兴趣，所以，就和清哥说，如果清哥愿参与或者帮我们，那就更好。”

吕明也附和道：“你还记得我们在车展上的事不？我就是从那上面得到的启发。你说，那样的场合，如果他们去想找个演出，怎么找呢？找经纪公司，太贵，找熟人，便宜点，但也没多少选择空间，还得贴人情。还记得我们当时一首歌拿了人家五百元吗？那其实是不合理的。”

我不接茬，有转移话题之嫌。的确，我想回避内心里被吕明所撩起的不适感——只是不适，并非不快。

朱丹若有所思地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