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金陵，我们该去哪里呢？”他问道。

“答案显而易见。”谢方一伸手:“按照这位说的，来处即归处嘛。”

“你泡到了老太君都不行，你想泡吗？一个九十多岁的老太婆，牙都掉光了，身体还挺棒，成天杵着个拐棍，再乌衣巷里一晃悠就是一天，每次见到你，都要冷嘲热讽一番:‘告诉过你了啦，告诉过你啦……’，像催命一样。”

张文若想象了一下那种场景，赶紧晃晃脑袋，把那个老太婆从脑海中驱逐出去。

“哦，等于说泡到了大小姐也不好使。”

李昊开始认真的思考这个问题。

张文若摇头道:“我觉得不是这样。一个人来到这个世上，既然有来处，就必定有归处。大多数时候，来处即归处，这就是所谓的落叶归根，也是为什么您藏在谢家的原因，也是为什么殿下要离开金陵……

噢！你看我找到了一个多么完美的理由。

“回关中？”

“你这番话，说得还真他娘的情理兼备。”谢方靠近了张文若，低声赞道。

张文若摆摆手，表示不值一提，心里头暗自得意，看来我真的很有当谋臣的潜质啊，也不亏了‘文若’这个名字，爹娘咋起的，可能是心有灵犀吧。www.medabc.com.cn 江南文学网

“不，应该是西域，天山脚下，你母亲发家起业的地方，也是她的埋骨之地。没错，他们把她安葬在了天池边上，让西域百姓四时祭拜，以此安定民心。”

“那我应该回到那里。”李昊低垂着眉毛说道，“但是现在的时机，是不是还不太成熟。毕竟我从那里离开，也不过才三四年而已。”

谢方趁机劝道:“世事变幻，三载时光，沧海桑田呐。殿下离开时，不过总角之年，如今已然长大成人，是大彻地境的修行者了。若此时返回西域，凭借您母亲的威望，召集昔日旧部，则进可以攻略关中，一血前耻，退可以割据西域，称雄一方，足以自保，岂不胜于困在这金陵城中，看别人的脸色过活啊。”

殿下，你必须要离开金陵，因为这里既不是你的来处，也肯定不是你的归处，你不过是这里的匆匆过客而已，既然有这么多的不合适，那就真的应该立即离开。而我，无论你去到哪里，我都愿意生死相随。”

谢方撇撇嘴:“你不过是幸进之徒，我才是元从，两朝元老。”

“走了。”张文若甩袖子就走。

谢方忙把他拉住，连忙道歉道:“别别别，我错了，咱们俩好好合计合计，得同心协力，扶保殿下呀。”

张文若上下打量了他一遍，没好气道:“咱们最好互相尊重一下，虽然你年纪大，本事比我强那么一丢丢，可也不能处处挤兑我呀。”

“是是是，你说怎样就怎样。”谢方的头点得跟啄米的小鸡似的，大丈夫能屈能伸，跟小儿辈计较个什么？

张文若表示了满意，想了一下道:“其实我觉得你说的挺有道理的，要唤作是我肯定就听了。”

“那完了。”谢方一拍脑袋。

“怎么了？”张文若不解问道。

“你都觉得有道理，那肯定是行不通啊，怪不得殿下有疑虑呢，应该是我考虑不周了。”

张文若真想……要不是打不过他，早上去跟他挥老拳了。

想到这里，他压抑住心中的怒火，脸上挂着谄媚的笑容，虽然在木乃伊下，什么也看不见，但谦恭的语气是做不了假的。

“前辈，其实晚辈也有很多问题，想跟您请教。就怕您嫌我愚笨，不愿意教我。”

这样果然把谢方哄得高兴了，大手一挥:“有什么问题你说。”

“实话实讲，晚辈当真是很佩服您呐，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您看您今晚一出场，挽狂澜于既倒，扶那啥大厦于将倾，把那个侯赶集打得落花流水，我这一招就被人撂倒了，真是不行。”

“哪里哪里。”谢方被人一夸，美得都没人样了。

天可怜见，他原来也是统领一军的大将军呐，这几年憋在乌衣巷谢府里，天天面对那老太婆的冷嘲热讽，谁知道他过得什么样的日子，如今总算有一个他看中的后辈来拍他的马屁了，虽然明知多有不实之处，但还是顾念他一番好心，不计较啦！

“所以晚辈就一直想请教一下，怎么样才能变得像您一样厉害，就算赶不上，至少也得赶上一半儿吧，不然多给殿下丢人呐。您有没有什么秘本绝招什么的，跟晚辈传授传授啊。”

这就图穷匕首现了，先把人的绝招套过来再说。

“哦~~~~在这儿等着我呢。”谢方是多少年的老狐狸，能中这小儿科的计谋，那么多年的盐白吃了。

“我要是真有这东西，传你不是吃亏了吗？”

“那您吃什么亏呀。”张文若忙道:“只要您不吝传授，晚辈愿意拜您为师。”叫个师父有什么的，他跟张子一打架的时候，输了的还叫爸爸呢。

“真的？”谢方怀疑的看着他。

“我先给你磕一个。”张文若作势就要跪下，先把人架上去再说。

“你可别。”谢方连忙拉住他，“我怕到时候我拿不出东西来，你又要找我的麻烦，终不成我还磕还给你？你要愿意听，我这里有一些经验之谈，可以跟你讲一讲。”

“我当然愿意听了。俗话说得好啊，真传一句话，假传万卷经，您说的那绝对是金玉良言。”

这小子，词儿倒是一套一套的，也不知从哪儿学的，反正把他哄得是很舒服倒真愿意教他一点东西了。

“你不是那个侯君集的对手，你感觉主要差在哪儿？”谢方先问他道。

张文若仔细回忆了一下当时的情况，然后说道:“当我撞上他的时候，感觉像是撞上了一座山岳，他真的是纹丝未动。他的力量，身体的强度，都要远超过我。”

谢方直摇头道:“这些都是表象，你和他，和我之间最根本的差距是什么？是年纪。这个年纪，相差的不是三五年，我们之间至少差了二十岁呢。

你以为多出来的这二十载岁月，我们都只是在吃白饭吗？不，我们无一日敢放松，无一日不在刻苦的砥砺磨炼自己，积年累月，千锤百炼，才造就了世间最强的人体兵器。

如果我在困居乌衣巷的这几年，放松了对自己的要求，那么不久前，我就根本不会是他的对手。

干武夫这一行，没有什么捷径可走，所有的武夫，都练同一套真武诀，其余的什么秘本绝招，通通都是鬼扯。每一个成名的武夫，解开他的衣襟，身上一定都是伤痕累累。”

“那丹药呢？至少真武丹的效力真实不虚吧。”

谢方想了一下，然后回答他道:“你有没有听过这样一句话，江南不出武夫，河北不见修士。北地狼族的武夫，无论数量还是质量，都居神州各国之冠，那里没有修士为他们炼制丹药，他们要如何修炼？就是食用天地生成的灵兽，以此汲取其中的灵力。真武丹，也不过是提供灵力的一种方式而已。

从本质上来看，他们是吃肉的，我们是吃素的，所以打不过他们，可以理解了吧？”

张文若有种受到了欺骗的感觉，他原来一直以为，天底下的武夫都是用真武丹修炼的呢。

“你是持守真武八戒的古武夫吧？”

守八戒的武夫，短发穿褐，戒色戒酒，形同苦修，所以一般很容易就被认出来。

张文若点点头:“是啊。”然后好奇问道:“这到底好是不好啊？为什么我看现在的武夫都不怎么守了呢？”

当别人都不这么干，而只有你这么干的时候，就会莫名的有一种被孤立的感觉。

谢方回答他道:“好自然是好，但是也没那么好。”

张文若跟着他出来，两个人到了另一处角落，谢方说道:“我跟殿下阔别多年，彼此有些生疏了，你一直跟在他身边，算是比较熟悉，有什么看法？”

“你的意思是，我是老人儿了？”张文若挑了挑眉毛，看上去有些欢喜雀跃。

“我需要时间好好想一想。”

前景相当美好，但李昊心中犹有疑虑，并没有着急下这个决定。

谢方嗤笑道:“谢家，你听说过金陵王，听说过金陵谢（蟹）吗？那是金陵人桌上的美味。谢家从来不会违逆王家的意志，不然你以为它是怎样传承至今的。”

谢方知道，家有千口，主事一人，最后还是需要他自己来拿这个主意，于是也不再劝。

而张文若已经开始盘算，从江南到西域，这得跨越整个神州吧，他可从来没出过这样的远门啊，是不是得跟家里商量商量，恐怕来不及，那至少也得告诉他姐一声吧。

这时候突然有人在私底下拽他的衣角，张文若一看，正是谢方，临走时还要拉着他，看来是有小会要开啊。

“所以我们必须要离开金陵是吗？”

“小子，你有点儿恋家呀。”谢方批评道:“咱们做武夫的，四海为家，只求沙场征战死，不求马革裹尸还，你迟早得习惯这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