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邵东拿到所有证据，得知柳红所说的一切都是真的后，庆元帝就一直有些提不起精神。

夫妻四十多年，他竟从来不知李皇后内心是如此恶毒的人。

邵东上前一步，低声道：“龙骧卫查到了当年和冬儿关系很好的一位宫女，她叫素红，和冬儿是老乡，并不在皇后宫中伺候，但却是第一个发现冬儿怀孕的女子。”

“冬儿怀孕后，她就没再见过冬儿，有次去皇后宫中送东西，曾远远看到过冬儿一次，当时冬儿的月份已经很大了，皇后身边的两位心腹嬷嬷陪着她在园子里晒太阳，发现有人来了，立刻将冬儿扯走了。”

庆元帝点头，看向邵东，“说给他听听。”

庆元帝叹息，神色有些颓然。

楚景夜眉头微动，剖腹取子，没想到李皇后这么狠毒。

邵东接着说：“素红吓坏了，死死咬着这个秘密，过了一年找机会出宫去了，这次龙骧卫也是费了好大功夫才找到了她。”

一想到这些他就有些胆寒，甚至会忍不住想先皇后在他登基之前的去世是不是也是李皇后的手笔，亦或当时同她竞争皇后位分的淑妃突然流产，然后缠绵病榻直到去世，是不是都同李皇后有说不清的关系？

楚景夜听完后并没有觉得意外，那日第一次听到柳红说出昭王的身世时，他虽然觉得惊讶，却隐隐觉得柳红说的便是实情。

“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这话果然有道理，时间虽然过去多年，却还是被找到了证据。”他低低的感慨。

不得不说当一个人一旦被贴上恶毒的标签后，所有恶毒的事情都会忍不住往她身上联想。

所以庆元帝几乎是没有任何犹豫就决定了废后。

“朕打算废掉皇后，关于你父王的身世，”他顿了顿，抬眸看向楚景夜，“你觉得朕是否应该公开？”

“龙骧卫也辗转找到了当年负责接生昭王的接生嬷嬷的家人，反复询问过，可以确定昭王确实为宫女冬儿所生，不是皇后所生。”

庆元帝却从龙案上拿起一道明黄色的圣旨递给了楚景夜，“你看看这个。”

楚景夜打开一看，惊讶的抬头，“皇祖父，这……”

只见圣旨上赫然写着册立昭王为太子，楚景夜为皇太孙。

皇太孙，意味着就是下一任太子，下下任帝王。

庆元帝这是直接定下了他百年之后的两任帝王。

这还是第一次太子和皇太孙一起册封的。

当年他那般宠爱先太子，也没册封长孙楚景瑞为皇太孙。

如今却直接封了楚景夜为皇太孙，这其中的意味值得人深思。

“为什么？”楚景夜不解的问。

庆元帝靠坐在榻上，深深叹息一声才缓缓说：“先太子去世后，朕虽然伤心难过，但却还是要为江山后继有人考虑，朕一度在景瑞和晋王之间犹豫不决，后来想立晋王为太子，所以才阻止你深入调查延平侯。”

楚景夜默然，当初查他中毒一事，查到延平侯府头上，被庆元帝阻止继续调查时，他就猜到了庆元帝的心意。

说到这里，他神色有些颓然，一直挺直的脊背也有些弯下来，“朕这一生大部分时间都花在了执掌朝政上，却疏忽了对几个孩子的教育，除了先太子出类拔萃之外，成王胸无大志，你父王他少了几分霸气，德王早逝，剩下的几个皇子又年幼。”

庆元帝苦笑，“矮子里拔高个，就晋王还能入眼，他是嫡子，在臣子中间也有几分威信，立他为太子，至少大臣们不会太过反对。”

“但经历了诸多事之后，朕发现自己还是看走了眼，有李氏那样狠辣的人在，晋王若坐上这个位置，将来李氏为太后，必然会外戚强势，对我大梁江山不利。”

庆元帝说到这里，深深的看向楚景夜，“反倒是你，一直不声不响的，却为朕做了不少事，造出了火铳，发现了铜矿，造出了火药，又帮朕训练出神机营。”

楚景夜唇间微微上扬，“这些都是阿娇的功劳，若没有他，孙儿做不成这么多事。”

庆元帝笑了，“朕知道，你媳妇是个有灵气的，得到过仙人指点，将来定然会成为你的得力贤内助，这也是朕选择你的原因之一。”

楚景夜一脸认真的辩解，“阿娇现在也是孙儿的贤内助。”

庆元帝见他一脸认真的维护程岚，不由瞪了他一眼，“你性情机敏果决，做事又沉稳，大梁需要的正是这样既能开疆扩土，又能守成沉稳的君王。”

他伸手拍了拍楚景夜，“夜哥儿，这就是朕选择你的原因，当然，还有你外公的原因，有苗疆王在，你的位置也会更容易稳固些。”

至于你父王，他只是个过渡，朕会想办法不会让他在这个位置上待太久。”

他不能越过昭王直接立楚景夜为皇太孙，只能让昭王先进行过渡。

楚景夜神情有些动容，他不知道庆元帝已经想了那么久远，“皇祖父，您就那么信任我？”

庆元帝叹气，“朕冷眼旁观了你这么久，才决定将这个位置给你，朕觉得你可以做到。”

......

从宫里出来，楚景夜神情怔忡了一会儿，才回了昭王府。

天色已经黑了，扶风院各处的灯笼都挂了起来，将整个院子照得如同白昼。

程岚站在院子里等他，月光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越发显得她纤瘦。

楚景夜望着她的背影，忽然间心就安定下来，快步走进去从背后抱住了程岚。

“你回来了，”熟悉的气息笼罩过来，程岚放松自己，靠在他怀里，扭头看过来，“怎么去了那么久？陛下有事？”

楚景夜摇头，抱着她，低声说了圣旨的事。

程岚惊讶的转过身来，“皇太孙？”

“嗯。”楚景夜摸到她的手有些冰凉，拉着她往屋里走去，不忘叮嘱她，“你现在怀有身孕，以后天越来越冷了，不许在院子里等我了。”

他揽着程岚进了内室，扶她在榻上坐下，又拿杯子围在她肚子上后才脱鞋上榻，拥着她说话。

程岚见他神情淡定，不由轻笑，“没想到陛下会这么突然的下决定，皇太孙呢，你现在的心情就一点都不激动？”

楚景夜眼眸微闪，想问什么，却见庆元帝又笑了，”是啊，那又何妨？”

楚景夜错愕，难道自己刚才会错意了？

楚景夜微笑，“您圣心独裁就好了，为何要问孙儿？”

庆元帝捋着胡须，“朕想听听你的想法。”

庆元帝话题转的突然，楚景夜微愕，随即才反应过来，“您查清楚四十年前的事了？”

楚景夜没有犹豫，“为何不公开？这没有什么可隐瞒的。”

庆元帝往后靠了靠，伸手让楚景夜将他扶起来，他背走到榻边咳了几声，才缓缓的开口，“确实没什么可隐瞒的，只是生母是宫女的话，他就不是嫡子了，出身甚至不如朕的小九。”

这话的意思就有些耐人寻味了。

“过了不久，就传来皇后诞下昭王的消息，但素红却再没见过冬儿，她担心不已，暗暗留心着皇后宫里的情形，终于在皇后“诞下”孩子的第三天，她看到皇后身边的心腹嬷嬷连夜卷了一副草席出去。”

“素红暗暗跟着，发现她们将人交给了守宫门的两个护卫，她隐约听到乱葬岗的字眼，过了几日她趁着采买的机会出宫，去过一次乱葬岗，在乱葬岗找到了冬儿的尸首，据说找到时，冬儿的肚子上好大一个洞，一看就是被人剖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