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然呢？”楚景夜皱眉。

程岚撇嘴，又戳了他两下，“你的人生未免也太无趣了吧？你难道没有出去游玩过？又没有赖过床？装过病？有没有恶作剧过？有没有逃过学？”

楚景夜睁开眼，幽深的眸子落在她微微嘟起的粉唇上，因为生气她的脸颊多了一抹红晕，不复刚才的低落，他的声音不自觉的柔和了两分，“没有耍你，若孙院判和吴太医救不了襄嫔，九皇子一定会求陛下让你去为襄嫔诊治的。”

九皇子？程岚狐疑的眨了眨眼，用脚勾了把椅子坐了下来，“他能令陛下改变主意？”

程岚气得鼓起了嘴，“你刚才还说有人会来求我，好啊，原来是耍我。”

程岚无语的看着他，忍不住伸手戳了戳他的胳膊，“不是吧？你十九年的人生就被这八个字概括了？”

她话音未落，对上楚景夜深邃的眼神，忽然灵光乍现，指着他道：“不会是你派人去找过九皇子了吧？”

楚景夜没有否认，“我在宫里住了这么些年，九皇子偶尔会来凌夜轩玩。”

“陛下和皇后娘娘不是很宠爱你，你就没有调皮的时候？他们有没有罚过你？”

想起楚景夜自幼在宫里长大，程岚好奇的用手指敲着脸颊，“哎，说说你在宫里的生活呗。”

楚景夜神情疑惑，“我？有什么好说的，无非就是读书，习武，发病，吃药。”

她兴致勃勃的看着他。

楚景夜细长的眼睫毛垂下，遮住了眼底的神情，他嘴角微绷，片刻轻声道：“没有。”

“没有？”程岚愕然，“没有什么？”

程岚听到这里放下心来，只要皇帝不愿意襄嫔死，还叫她回去诊治，她就还有机会证明自己。

他不足四岁丧母，就被接入宫中，到现在十五年就是这么过来的吗？

没有人关心他吃的好不好，没有人关心他快不快乐吗？他一直生病，甚至他体内的毒，也没有人深究过原因吗？

程岚莫名眼眶有些酸涩，眨了眨眼，再次伸手戳他，“那你小时候挺惨，竟然好多有趣的事都没尝试过。”

楚景夜深深的看着她，感觉到她温热的指尖透过轻薄的衣衫传进他的胳膊上，他的肌肤泛起几分暖暖的痒意。

“别闹。”他不由反手握住了那只戳着他手臂的小手，程岚的手光滑而柔软，令他下意识的扣紧了些。

突然被抓住了手，程岚一愣，抬头望进一双专注的眸子里，眸光里的专注令她神情有些不自在，下意识的抽出了自己的手，拍了拍自己的胸脯，“没关系的，楚景夜，你命好，遇到了我，以后我带着你做好多好玩的事，带你装...嘿带你飞。”

“带我装嘿带我飞？”手上忽然空落落的感觉让楚景夜有些不适，但程岚的话又转移了他的注意力。

一不小心将现代流行的网络语差点说出来，程岚嘿嘿，“总之就是带你玩的意思。”

她怕楚景夜再追问，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哎呀，时间不早了，我要赶紧睡了，说不定明天还有硬仗要打呢。”

她快步走回对面的床上，放下纱帐，脱了外袍合衣躺了下来。

楚景夜侧头，隐约能看到纱帐内活动的人影，不久又听到均匀的呼吸声传来，他环顾宽敞的内室，这间他曾住了十五年的内室，他第一次不觉得室内宽大而冰冷。

要打的硬仗比程岚预计的时间来的要早，睡到后半夜的时候，房门被人拍响了，大河在外面道：“陛下派人来请世子妃过去。”

“这就出来了。”程岚一咕噜爬了起来，套上衣服掀开纱帐走了出来。

对面榻上的楚景夜已经坐了起来，准备下榻。

“你怎么也起来了？”程岚摆摆手，“不用，我自己去就行。”

楚景夜摇头坚持，“我陪你一起去。”

程岚心下微暖，将他扶到轮椅上，推着他出去。

凉风迎面而至，外面只有廊下挂着的灯笼散发着昏黄的灯光，照亮周围一寸之地，其余地方仍然漆黑一片。

院子里站了两个小太监，手里提着灯笼，前方站着一个男童，披着银色的披风，见程岚出来，男童焦急的上前，“昭王世子妃，求你救救我母妃。”

程岚见男童面容稚嫩，眼圈红肿，显然狠狠的哭过。

“九皇子是吧？襄嫔娘娘如今怎么样了？咱们边走边说吧。”程岚推着楚景夜往前走。

九皇子似乎没料到程岚会这么干脆，愣了一瞬连忙跟了上去，“我母妃已经彻底昏迷过去，浑身烧的滚烫，太医....太医说她可能....撑不到明天早上了。”

到底还是个八岁的孩子，说到最后，九皇子忍不住大哭出声。

程岚皱眉，没想到襄嫔的情形竟然如此严重，她将轮椅交给大河，“我先走一步，你推着世子。”

说罢，指着其中一个小太监，厉声道：“你，前面带路，快。”

小太监下意识的提着灯笼就往前跑。

九皇子看着一闪就消失在黑夜中的两个身影，程岚动作飞快，九皇子只看到了她衣角一闪，人就没影了，他愣的都忘记了哭。

程岚赶到玉华宫的时候，皇帝和李皇后都在外殿。

见到她进来，皇帝冷哼一声，甩着袖子就转身走了，丢下一句：“若襄嫔有什么插翅，朕饶不了你。”

李皇后朝她摆手示意她赶紧进去，程岚抿了抿嘴角，抬腿进了内殿。

孙院判和吴太医守在旁边，见她进来，孙院判脸色沉了沉，吴太医却赶紧让出地方来。

襄嫔已经昏迷不醒，脸色烧的通红，嘴唇却十分干裂。

吴太医小声说：“已经什么药汤都灌不进去了，刚才还出现了失禁现象。”

襄嫔已经濒临病危。

程岚皱眉，看了孙院判和吴太医一眼，“你们先出去吧，这里交给我。”

孙院判噌一下站了起来，气呼呼的道：“凭什么要我们出去，我们领陛下命令，若出去了，襄嫔娘娘出事，你负得起责任吗？”

程岚实在厌烦这个孙院判，冷冷的看过来，“我要为襄嫔娘娘脱衣服，你确定陛下同意你看娘娘的玉体？”

“你.....”孙院判胡子翘了起来。

吴太医扯了扯他，“咱们先出去，再耽误可真的要出人命了。”

他拉着愤怒的孙院判出去了，程岚松了口气，她实在担心等会医治襄嫔的时候，孙院判在旁边这个不行，那个胡闹的乱说话，不如先赶出去的好。

他的声音低低的，缓缓的，如犹如一颗石子般砸在程岚的心尖上，令她的心轻轻颤了颤。

深宫大院，锦衣华服，仆人无数，原来这就是所谓的宠爱吗？

灯光下楚景夜面容白皙如冰玉，声音却如寒冬里刮起的北风般寒凉，“你刚才说的那些，我都没有做过。”

程岚怔了好一会儿，愣愣的看着他。

楚景夜躺在床上，双眼微合，“等着吧，陛下会派人来叫你的，劝你抓紧时间赶紧躺会儿。”

楚景夜似乎又重新合上了双眼，脸上看不出任何的情绪，但程岚直觉他的情绪十分低落。

“怎会？”程岚喃喃：“陛下和皇后不是很宠爱你吗？”

楚景夜倏然睁开了双眼，幽深如寒潭的眸子里带着隐隐的茫然，扫了一圈宽敞的房间，“宠爱吗？应该是吧，从小就单独住这么宽阔的凌夜轩，伺候的太监宫女一堆，要什么东西也从来没有得不到过，是十分宠爱的。”

“九皇子，十皇子和八公主都是陛下的老来子女，对他们，陛下多了几分怜惜。”楚景夜淡淡的道。

“哦。”程岚胳膊肘支在榻上，杏眸瞪得圆圆的，“可是九皇子不是只有八岁吗？他怎么能想起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