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这里，发布出去的通报说明已经完全按照黑色钢笔的要求修改过了。”卫同书打开电脑进入百迪集团的官网首页，在不起眼的角落里看到了第一则通报情况说明，没出现第二则意味着领导并没有和蒋梓怡取得联系。

失踪的蒋梓怡……根据游戏背景介绍，她已经死了。

小许接过纸巾，轻声道了声谢，默默擦起了眼泪。

“其实我知道，公司这半个月不容易，先是工程部的事，再是梓怡姐的事……”平复情绪之后，小许轻轻说道，“其实我能理解领导不让我们对外面说什么的。”

女人从办公桌上的纸巾盒里抽了张纸巾，走到小许面前，俯下身来轻柔地替小许擦拭眼泪，安抚她的情绪：“先擦擦眼泪，咱不哭啊……”

明明人都死在公司里了，还要强调和公司没有关系，写这份修改意见的人显然并没有把员工的死当一回事。

小许点了点头，攥着纸巾：“您说得对。”

女人送小许出门。趁办公室里没人，卫同书和周药把小办公室桌面上的文件翻了个底朝天，终于在碎纸机旁边找到了两份情况通报说明。

看完说明，卫同书又顺手打开女人的百迪讯账号，公司大群里没有那些个NPC一二三四五，更没有几位玩家的真实姓名。看来两个世界并不能用这个通讯方式进行联系。

第一份说明提到周启死亡是连续通宵加班七天导致猝死，旁边有黑色钢笔写着修改意见——在“连续通宵”前加上“自愿”二字，强调加班乃其个人行为，与公司无关。

第二份说明则是蒋梓怡的通报，通报里提到蒋梓怡近半个月经常在领导上班路上无故拦截领导要求给说法，还等下班人流量最大的时候在公司门口着血衣下跪，对公司造成极其不利的社会影响，公司经商讨决定对蒋梓怡进行辞退。旁边黑色钢笔修改意见写道：“着重强调蒋梓怡与工程部周某发生办公室恋情，因个人感情问题导致过激行为，与公司无关。（此说明暂时搁置，与蒋梓怡沟通后再发）”

滴答。滴答。周药捕捉到墙上挂钟的动静，抬头看向钟表，眉头稍拧：“时间流速加快了，看来两边在一天内的时间是同步的……蒋六世界有人完成了今天的限定任务。”

卫同书对周药的判断毫不怀疑，转而问他：“再留一会儿？”

“找蒋梓怡？”

第一份是“有关工程部周启意外死亡通报情况说明”，第二份是“有关前台蒋梓怡恶意抹黑公司通报情况说明”。

“自己看看，你要选哪个。”老大爷已经拿好了铝盒，再度转身朝两人过来。尹丹青迅速合拢掌心，把名牌严严实实地藏好。

铝盒里的名牌虽然很多，看起来样式也很不同，然而大多都是传说所在的楼层，要么就是十五、十七楼这样和十六楼并没有差太远的楼层，尹丹青挑来拣去，竟然找不出一个可以选择的名牌。

“你挑好想要的名牌了吗？”老大爷咳嗽两声，提醒道，“赶紧挑好走吧，这里不是你该多待的地方。”

慌乱中，她想到了硌着自己掌心的那个名牌。

赵凯歌在她背后写了一个“走”字，她听到自己对老大爷说“我挑好了”，然后展示出了那个刻着“前台”的金属名牌。

大爷脸上划过一丝诧异，然而最终也没说什么，而是把名牌递还给了她。大爷交代她，在下一次员工大会到来之前必须要保管好这个新名牌，遗失后将不能补办新的了。

……

听完尹丹青断断续续的叙述，赵凯歌也飞快地思索起来。

根据目前获得的游戏信息来看，游戏的分层其实已经很明显了。普通及以下的模式不需要考虑人物背景，只需要遵守游戏的七条规则按时完成任务就可以通关。而出现的女鬼、墙上的每月一星信息等等都是为困难及以上模式服务。在困难的故事背景里，前台是一个重要的剧情发生地点。

“丹青，如果你想帮助你周哥和卫哥，“赵凯歌对尹丹青说，“一定要留意你的每日限定任务，尽自己最大的可能去完成它。”

尹丹青摩挲着手上的新名牌，目光变得坚定。她对赵凯歌点头：“凯歌姐，你放心，我一定努力完成好它！”

赵凯歌将人送到一楼，没等来系统更新尹丹青的限定任务，倒是等来了对她的警告。赵凯歌只能转身回到电梯，重新前往二十三楼的总经理办。由于前台并没有安装电脑，两人并不确定前台能否使用百迪讯互相联系，于是赵凯歌和尹丹青约定一入夜就在二楼会面。

赵凯歌回到二十三楼，看向电脑屏幕，大群里，陈旗的消息已经刷了满屏。

陈旗：“穆哥，我旁边的NPC一直盯着我瞧，我有点瘆得慌……”

陈旗：“求求你了，穆哥，你快点来吧！”

穆龙：“别怕，我会过来找你的。”

陈旗：“那你快点来！”

穆龙没动静了，很快陈旗也不再在群里发言了。没过多久，赵凯歌注意到屏幕右下角的时间变化速度陡然加快，大群里谷蕊惊恐地问了句“怎么时间又加速了”，显然是穆龙或陈旗完成了限定任务，抢在第一个交了。赵凯歌不敢怠惰，也赶紧把一早整理好的传说再次提交系统，获得了奖励道具【夜明珠】。

时间迅速地往前走，赵凯歌只来得及把百迪讯里整个集团的员工信息从头翻到尾，下班的铃声就响了起来。王一和王四排好整齐的队伍，消失在走廊尽头。

办公室的灯倏然暗下来，屏保上女人的脑袋旋转着，一会儿从哭变成笑，又很快地由笑转哭。

再不走怕是要碰上蒋六了。赵凯歌站起来，一刻也不敢停下，直奔二楼。

联系不上周药和卫同书让赵凯歌多少产生了一些焦虑，现在她只能把期望寄托在尹丹青身上，希望她可以在今天的限定任务中找到一些能够帮助队友的讯息。

梓怡世界。

卫同书和周药坐着电梯去传说存在的楼层转了几圈，刚从二十三楼的办公室出来，下班铃声就响起了。两人和梓怡世界的总经理同时踏进电梯，准备直下一楼。

一路下楼，周药注意到，电梯每经过一层楼都会停下，不过每一层候在电梯门外的人有多有少，大概是和部门的忙碌程度有关系。大部分员工看到总经理在电梯里，都识趣地选择乘坐下一部，也有几个笑容满面进来打招呼的，周药猜测这些应该就是各部门的领导了。

行到九楼时，电梯门打开，只见一个捧着一叠盒子的女孩站在门外，那些盒子垒得高高的，教人看不清她的脸。她摇摇晃晃地准备踏进电梯。

“哎……等等，你坐下一部吧。”电梯里一个西装革履的中年人拦下女孩，不耐烦地开口教训她，“没看到电梯里谁在嘛，这点眼力见都没有。”

女孩愣了愣，还是听话地往后退了一步。

后退一步倒是教周药和卫同书看清了她的脸，正是上午才被女人叫去部长办公室“谈心”的小许。

见小许准备挪到另一部电梯前去，中年男人又叫住了她：“这些盒子是你们部长要急用的吧？”

小许艰难地点了点头，带着点希冀看向中年男人：“是的，洪哥。”

“那你走安全通道下去吧。“男人毫不留情地踩碎了她最后的希冀，”没人跟你抢，速度还快些。“

见小许不动，男人大声道：“还不快走？等着让你们部长批评吗？”

周药看到盒子歪仄了一下，小许摇摇晃晃地准备离开电梯口。

“等一下。”

小许停下脚步，循声朝电梯角落里看去。

电梯角落里，和周药两人一起进电梯的总经理发声了：“还可以站一个人，你上来吧。”

小许最终还是上了电梯，小声对几人道了声谢。

被总经理驳了面子，男人有些讪讪，转而把怒气又撒在了小许头上：“你看看你，多么不懂事！还影响王总的时间！”

“没事，”王总笑眯眯地对男人说，“老洪啊，他们前台小姑娘平日里工作辛苦，咱们要学会体谅。”

虽然王总笑着，但他的语气听起来就是在责备对方多管闲事。男人立刻又对王总点头哈腰：“对不起，王总！您说得对！”

周药余光瞥见小许眼底浮现出崇拜的神色。他动了动指尖，心底浮现出不舒服的感觉。

电梯在一楼停下，所有人一齐从电梯里走出来，一抬眼就看到门口密密匝匝聚满了人，还伴随着密集的讨论声。

几个部长脸色瞬间变得很难看，顾不得风度，快步跑向聚集地，奋力地拨开人群往里挤。

从人群的缝隙中，周药瞥见一个面容苍老的女人哭天抢地坐在门口，一边哭一边问人群：“王总能不能见我一面？我女儿已经好几天没回家了！”

——更早些时候，尹丹青目送老人转身去拿铝盒，忽然感觉手里被人塞进了一枚小巧且质地坚硬的东西，她转过头，只来得及看到周药消失在门后。

尹丹青摊开掌心，只见掌心里静静地躺着一枚带着些微血渍的金属名牌，上面刻着“前台”二字。

“对，”卫同书颔首，“既然里世界构筑在这个集团大厦内部，这位联系不上的蒋小姐多半是死在大厦内部了。”

蒋六世界。一个小时前。电梯里。

周药和卫同书对视一眼，两人不约而同地想起了那本留在蒋六世界的日记本。

尹丹青摩挲着刻着“前台”的金属名牌，长长地吁了一口气。

赵凯歌看到名牌上的暗色血渍，这才反应过来：“这个名牌是周药给你的？”

尹丹青点点头：“周哥进门之前给我的。”

周药想他怕是这辈子都不能理解。

“你能理解是最好的，”女人也松了口气，她对小许说，“你和小蒋关系好，最好再努力联系她试试，你劝劝她，有什么难处可以和公司商量，没必要搞得那么难看，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