芊芸一边吃桌上的李子，一边说:“这三个环节安排得妙呀！一来，考察男方的眼力、臂力和体力；二来，考察他的爱好和性情；三来，考察两人有无默契。”她心里暗想:“这前两个环节，二殿下自求多福，我只能在第三个环节上帮你了。”

“你懂的倒不少。你打算出什么题啊？”朱瞻域表面故作漫不经心，实则暗中试探。

她实在帮不上忙，便在一旁饶有兴致地看着同年大会的手册。寻思了半晌，突然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她一边咬着李子，一边看向那堆账本，目光越过账本，眺向朱瞻域。

朱瞻域的目光从账本上移开，皱着眉，一脸嫌弃地对她说:“你吃东西能不能不出声音？”

“五爷，奴婢看不得这些数字，它们就像……就像一堆吃着桑叶的蚕，奴婢一看就反胃。奴婢还是给您端茶倒水吧！”芊芸觑见桌上堆积如山的账册，心里打寒颤，心里瞎猜着:“这丑员外还真是不见外，这样一来，五爷不是对他的生意了如指掌了嘛。不过，这或许是皇上的意思，五爷只是顺水推舟罢了。”

“奴婢看了册子，这同年大会有三个关键环节，一是，射箭；二是，才艺展示；三是，随机题，女方出题，答对者即可与之共赴佳约。”

“五爷，吃一颗！”芊芸剥开荔枝壳，放到帕子上，托在掌心送到他面前。

朱瞻域瞥了一眼白润多肉的荔枝，又抬眼看向她，摊开手掌，吹了吹，“这手上沾满了灰尘，怎么吃啊？”

“楹联吧！比较考验智慧。”芊芸又咬了一口李子，笑道。

朱瞻域抬眼看了她一眼，方张开嘴，芊芸将荔枝送到他口中，伸出另一手，等他吐出荔枝核后，自己方回到刚才的座位。

“说说吧，这同年大会可有什么有趣的？”朱瞻域问道。

“你还真打算把自己嫁到扬州啊？”朱瞻域皱眉说。

“奴婢当然会提高难度，自然不会有人对上。”芊芸得意地笑。

“不如，我们试一试？”朱瞻域觑向她。

“哦！”芊芸忙用另一只手隔着帕子拈住荔枝，她浅笑着慢慢举到他嘴边。

“快去洗手。”朱瞻域命令道。

“哦！”芊芸极不情愿地领命。

且说，到了第三日的同年大会。出发前，丑如意和芊芸换好衣装，到堂前拜见朱棣。

丑如意身着桃红撒花裙，衣袂飘飘，如一朵盛开的桃花，秀色可餐。芊芸随其后，白色衣裙，外罩红衣，颇有侠女风范。朱瞻域见了，眸子微张，上下打量一番哂笑着，拿起茶盏，轻轻摇头吹着盏中茶叶。

“芸丫头，你这是什么装扮？倒是新奇，不过，我对你这种可没兴趣。”朱瞻埈摇着头，一脸嫌弃地说。

芊芸浅笑不语，心里骂道:“呆子，谁想让你有兴趣。我这装扮还不是为了让自己嫁不出去嘛！”

“芸儿穿什么都好看！”夏微舒叹道。

“噗嗤……”朱瞻埈把刚喝的茶吐了出来，笑道:“夏兄，你的品味下降了啊！”

几人坐上马车，来到同年大会的现场。同年大会设在江边，台子已搭好，四周旗帜飘飘，锣鼓阵阵，众人早已簇簇围在一旁，交头接耳，议论纷纷，好不热闹！

此次，入选的扬州待嫁的女儿们共25人。台子是圆形的，搭得十分宽绰，25人半环形排开，依次坐好。丑如意、芊芸等人被安排在第五组，她们先被安排“观战”。

丑员外笑着走上台前致辞，然后宣布同年大会正式开始！只听“咣”一声锣响，第一个环节也就是射箭比赛开始了。规则是谁能射中画中凤凰的眼睛，谁的分数最高。

这次参加同年大会的多是举人，射箭的功夫真是惨不忍睹。芊芸看了直摇头，心里叹道，这些手无缚鸡之力，只能看书写字的文人，怎么干活养家啊？

这时，一位风度翩翩的少年郎登台，自信地举棋弓箭，“嗖”地一声，射中凤凰的左眼。

“好！”台下掌声轰鸣，这只身体被射穿无数箭的凤凰，终于可以松口气了，不用那么遭罪了。

芊芸细端详那少年郎，浓眉大眼，果然气宇不凡，“怎么看着这么眼熟呢？”

她没来得及多想，却见朱瞻域上台了，衣袂飘飘，气势凌人，他举起弓，指尖插着两只箭。

“这能射中吗？这不是开玩笑嘛？待会儿，可要丢人了。”台下的人议论着。

且见朱瞻域将弓一横，镇定自若地按自己的节奏，“嗖”地一声，众人屏气凝神，眼也不眨，齐刷刷地紧随箭的踪迹。

台下也无声息，监官呆住了，半晌方兴奋地喊，“中！”

“哇！”台下掌声、叫好声震天响。两只箭不偏不倚，正中凤凰双目。

朱瞻域微微一笑，眸子眺向凤凰对面的女宾席。

“这是哪家的公子？好像不是扬州人。不过，真是太帅了。若是能嫁他，多好！”女孩儿们窃窃私语道。

“芸儿，五爷的箭术一等一的好呀！怎么没听你说过。”丑如意略倾身子问道。

“我……也第一次见。”芊芸心中感叹，他真是深藏不露啊！

到了第二个环节，才艺比拼。举人们做起文邹邹的诗，芊芸忍不住笑，“诗是好诗，只是太无趣了。”

朱瞻埈上台舞剑，一旁朱瞻域吹箫。舞的是裴旻将军的好剑，吹的是《春江花月夜》的好曲。一动一静，刚柔并济，这画面真是牵动无数女儿心。

“姐姐，埈公子的剑舞得真是出神入化，功底扎实。你瞧，公子掷剑入云，高数十丈，走马如飞，接剑入鞘。这身手，有如神助啊！我悄悄和姐姐说，这埈公子在京城的声望极高。应天府的女孩们排到城外都想嫁他。这样的好人儿，着实难找啊！”芊芸一边解说，一边赞叹道。

“我倒瞧着域少爷的箫，吹的更入人心。”如意笑道。

“哪里好听？不在调上嘛！比如，那句‘白云一片去悠悠，青枫浦上不胜愁。’走调了。这箫艺，还没入门呀。简直是一窍不通！”芊芸努嘴不屑地说。

“是吗？我怎么没听出来？”如意疑惑地问。

“是呀！‘曲有误，周郎顾’，我听出来好几处错呢！”芊芸嘴上镇定地说，心里却打着激灵，幸好这些话没被他听见，不然自己就要像那只画上的凤凰，死难瞑目啊！

一个时辰过去了，日上三竿，到了第三个环节，每组的女孩们分别出题考对她们中意的男子们。

到了第五组，丑如意和芊芸等人上场，芊芸望着台下黑压压的人，心里不免紧张。“这也太把婚姻当儿戏了。要是这题被不喜欢的人猜中了，真是人间悲剧啊！”

芊芸正想着，却听身旁的如意大声说题:“解解解元之渴！”

芊芸睁大了眼睛，微微转头，吃惊地看着如意，心里一凉:“完了……如意怎么说了我的楹联？二殿下这呆鹅的脑子，怎么对得上？”

且说，比赛前，芊芸笑嘻嘻地找丑如意聊天，套出她的题目后，悄悄告诉朱瞻埈。但是为了取得如意的信任，把自己的题目也告诉她了。

“千算万算，被别人算计了。”芊芸苦笑着，看着对面的朱瞻埈，又看了看朱瞻域，却见他冲着自己笑，笑中带着讥讽和嘲笑……

“卜卜卜士之命！”朱瞻埈大声地对道。

“好对子，真是妙极，妙极！”台下的人鼓掌赞叹。芊芸这才松了一口，难道我平时小瞧这呆子了！

“请最后一位姑娘出题！”监官一边喊，一边敲槌。

芊芸搔了搔头，向前迈出一步，双脚一叉，双手一插腰，脸上露出不可一世的孤傲神情，甩了甩头。她还未开口，早已听见台下的人议论自己:“这是谁家姑娘，像个夜叉，娶回家准受罪。”

芊芸听了心里得意，板着脸霸气十足地说:“天字出头为我夫！”

“这……这也太难对了……”台下人又是一番议论。“我说，对不上也好，这样的姑娘我家可不要。”

芊芸虽然表现得镇定自若，心里惧怕得要命，她祈求神明保佑，不要有人对上才好。

“棲字去木为我妻！”话音刚落，芊芸和众人都呆住了，因为这是两个人的声音。芊芸的心就像刚才双目同时中箭的凤凰，在滴血。“莫不是这题太简单了。”芊芸不住地在心里嘀咕。

“妙极，妙极！棲通‘栖’，真是‘夫妻同心栖一巢！’”刚才射中一只凤目的秀才拍手赞道。

众人定睛一看，同时说出楹联的竟是朱瞻域和夏微舒两人。他二人也是怒目对视，像两头争夺母鹿的公鹿。

“这……可如何算呢？”监官也愣住了，今天的惊喜真是猝不及防，他转头看向丑子春这个东道主。

丑子春命人去给监官传话，请芊芸再出一题，让二人一决高下。监官得令刚要开口，却见台下人群里挤出一人，飞身上台，惊呼:“朱公子，大事不妙，牢里出事了……”

且说，来者何人？狱中除了何事？且听下回分解。

朱瞻域重重地“嗯”了一声，点头说，“这个楹联还差不多。行了，本王要看账目了，你过来我教你怎么看账目。”

“啊？奴婢手太脏，就不必了吧！”芊芸也摊开手，一脸为难地说。

“我们？”芊芸嘴里嚼了一半的李子肉，滑入喉咙，她用力咽了咽，咳了起来。她忙自己倒茶，喝了，缓了半晌说:“奴婢的题太刁钻，五爷还是留些力气看账本吧！”

“嗯？”朱瞻域眼神犀利，目光如火。

在落霞苑内，朱瞻域正凝眉翻看账目。朱瞻埈等人一听说要分着看账目，一个个都找了充足的理由推辞了，最后委派芊芸帮他一起看账目。

“好好，奴婢说了，五爷听好了。”芊芸拗不过他，清了清嗓子说:“凤凰遍体文章。”

“你这也太简单了。螃蟹一身甲胄。”朱瞻域摇头哂笑道。

芊芸不服气，瞥见桌上的茶壶，笑道:“解解解元之渴。”

“五爷，这丑员外送来的李子太好吃了，酸甜多汁，可口极了。五爷您都看了两个时辰了，歇一歇，尝尝这李子，还有这岭南的荔枝，可甜了。”芊芸笑吟吟地说。

“两个时辰了？”朱瞻域喃喃地说，又瞥了一眼堆成小山似的账本，叹道:“若是老季在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