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与慕远结识，她何曾见过慕远这样对自己，他从来都是温柔的，哪怕真的心情不好了，也不会将气撒在她身上，可是如今，他竟然这样对待自己……曾经的年少情深终究是不再了，而她的儿子闯出这样的弥天大祸来，也教她心惊害怕。

慕远捏了她许久，才愤愤地甩开手，赵姨娘的脸被他甩得往一旁扭了过去，却顾不上自己脸上残留的那火辣辣的痛，眼看着慕远就要走出房门，急忙跪爬着追上去，仍旧抱着他的腿替慕恒求情，“老爷，老爷您就饶了恒儿这一次罢，恒儿真的是无心的，您这次回来，一心只在婉婉身上，都没有去看过恒儿和芊芊，恒儿是男孩子不会为了这个吃醋，可是芊芊哭得厉害，总说爹爹不要她了，恒儿一定是为了这个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只是小孩子家的小小嫉妒之心，老爷可千万不要怪罪恒儿啊！”

他起身了却不起床，倒教还赖在床上的赵姨娘不解了，不由得探过半个身子去，一手搭在了慕远的臂膀上，“老爷这是怎么了？”

慕远将字条丢给她，铁青着脸，“你自己看了便知。”

次日一早，慕远便在自己的床头看到了这封信。

赵姨娘被捏得生疼，疼得说不出话来，只一个劲地掉眼泪珠子。

婉婉一介女儿身，从来没有正经学过什么诗书，也不知道要保家卫国，闺阁女儿家也没有什么远大抱负，可即便是这样，婉婉也知道为自己这个爹爹讨一份应有的赏赐，哪怕她还在生气，哪怕她还在怪罪自己这个爹爹，婉婉也不会因为这样的私心而忘了大局。

可是慕恒，慕恒是他自小带在身边的，手把手教着他，告诉他你要忠君爱国，你要护好我们将军府的荣耀，你要延续这份荣耀，多年来，他甚至没有管顾过秦氏会不会生下嫡子，秦氏的嫡子会不会比慕恒更有能力更为贤德，一心只要将慕恒培养成自己的接班人，可是如今，他竟然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嫉妒？”慕远冷笑出声，转过身来跟赵姨娘对视，目光阴冷，只恨不得活吞了赵姨娘，“你管这个叫嫉妒？你可知道这样字条递到圣上面前去会成为什么吗，圣上会疑心是不是我也有这样的心思，会觉得我是借着婉婉的嘴来表达我的不满，我如今还是戴罪之身，若是再多一重罪，你以为是贬到谓州就能解决的事情吗？”

如今他的官位已经被纪鲸川给压了一头，这回出征不过是将功补过，圣上的疑心难保还没有完全消除，在这个关头惹出祸事来，慕恒这是巴不得早点送他去被圣上砍头首级挂在菜市口吗？

越想越是愤怒，掐着赵姨娘脸的手就越发用力，几乎目眦欲裂，“你看看你生的好儿子，害了我一次还不够，如今还想再害我一次，你告诉我，这样做，对慕恒有什么好处？”

赵姨娘哭得满脸泪痕，慕远忽然觉得这张脸陌生得很，“赵舒心，从前你温婉善良，性子活泼可人，我原以为同你在一块，我也能同你的名字一样，过得舒心畅快，可我从来没有想过你竟然有这样的歹毒心思，夫人有什么对不住你的你要将她送你的东西丢出去，还有孩子们，你若是不会教，往后两个孩子就交给夫人教管着，你也不必同他们相见了，有你这样善妒的母亲，也怪不得孩子会变成这样。”

长腿从赵姨娘手中抽走，连带着旁的什么东西也一并抽走了，赵姨娘只觉得天灵盖好似被雷击了一般，整个人彻底陷入震惊之中，久久不能回过神来。

慕远则径直走到正厅，唤了管家叫慕恒来，自己则端坐在主位上，冷着一张脸。

当初自己为何会被贬斥，除去假令牌一事，难道就没有慕恒慕芊芊在王府里鬼鬼祟祟做恶事的缘故吗，如今又是这样的手段，这字条虽然句句都写明了是慕婉婉不尊圣上，可若是圣上真的看到了，难道就不会觉得自己刚回来，府上的人就又有意见，说不准还能因为此事而牵扯到自己身上，连带着说自己也心存不满，到时候整个将军府还能有好日子过吗？

从前在谓州的时候，慕远赏识他们二人，便私底下收做了徒弟，这样的称谓也只有私底下才会叫，他已经许久没有听见过了。

他还未梳洗，身上穿着的还是昨夜的寝衣，可却丝毫不减他身上的气势，正厅上奉着慕家的家法，一条鳄鱼皮做的长鞭，慕远也将它拿了下来，握在手心里不断地抚摸。

管家去而复返，却不是带了慕恒来，而是带了另外一个消息说给慕远知道，“老爷，新任的骁骑将军前来拜访老爷，说是有重要的事情要跟老爷说。”

“王爷英明。”暗三很快理解到所谓“该去的地方”是哪里，不由得一笑，朝沈清洲行了一礼便退了出去。

慕远眯了眯眼，纪鲸川？这一大早的，他来做什么？

“就说我不见。”

这个时候不耐烦见这人，慕远只是摆摆手，让管家去叫他离开就是，谁知道这话才说出口，外头已经走进来一人，一身黑衣挺拔俊朗，进门就直接往他面前走，“师傅不见怕是不行，徒弟有要事想向师傅解释。”

慕恒左手写出来的字，糊弄外人还能糊弄过去，可对于赵姨娘，那到底是她的亲生儿子，赵姨娘如何能认不出来，才看了一眼便吓了一跳，再看清上头写的什么——赵姨娘几乎是滚落下床的，跪在慕远脚边，抱着他的一条腿苦苦哀求，“老爷，老爷，恒儿他只是一时迷了心，恒儿绝非有意要害婉婉，老爷要相信恒儿啊，他可是你的亲儿子！”

慕远一把捏住她的脸，昨夜慕婉婉那满眼的痛惜他还记忆犹新，谁知这一早竟然看到了这样的东西，这叫他怎能不震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