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洲闭上眼，掩去自己眼底的失望，过了许久才睁开眼来，“这就是最后一巴掌，你是这批暗卫里头最好的那个，难道不记得身为暗卫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吗，揣测主上，暴露自己这是最忌讳的！连你都这样，本王还指望你们去保护皇兄？”

“属下知错，甘愿受罚。”

到底是将军府门口，虽然关了门，侍卫也撤下休息了，可暗卫依旧不敢随意跪下，这么凑近万一被人发觉了还好解释，再不济逃了去，面对面的也没人看清沈清洲的脸，可他一跪下，就是暴露出沈清洲来，到时候真让人发觉了，就难以解释了。

沈清洲那眼长得妖冶，虽然同沈谧很是相似，可他的眼尾是自然天生的微微上挑，看起来就多了几分邪气，不似沈谧那般端正，这双眼盯着人的时候，即便没有同他对视，也总让人有种不寒而栗的感觉。

暗卫不明所以，可多年的训练已经让他造就了一身堪称为本能的迅疾反应，“属下有罪。”

听完解释的暗卫动作缓慢地跪下，张口说的却不是解释，更不是回答，“王爷难道……不是心悦小姐吗？”

暗卫站定在王爷面前，低着头不敢瞧那坐在主位上的人，也不知道自己该站着还是该跪下好，高大的身影在烛光下多少显得有几分寂寥。

“知道本王为何打你吗？”沈清洲端着茶杯在手，掀开了盖子却没有喝的打算，只是有一下没一下地抹着上头的茶沫。

“不解释？”沈清洲坐直了身子，死死地盯着他。

“抬头看我。”清冷的嗓音再度响起，暗卫抬起头看去，肤白的少年歪坐在铺着白色狐裘的主位上，一双黑眸直直地盯着自己，浑身上下似乎散发着幽幽寒意，他听见那人再度开了口，一桩桩一件件地数着自己的错处。

“第一巴掌，打你在雪地里穿黑色，这雪还没完全化开，你怎么敢穿这样明显的颜色；第二巴掌，打你不会找位置，离得不够近，字也瞧不见，有些声音也听不清，你平日里就是这么探听消息的？第三巴掌，打你擅自做主，留下笔迹还给慕婉婉通风报信；第四巴掌，也是打你擅自做主，这次更直接，干脆下去救人了是吗，看你那险些又要下去的动作挺熟练的，第几回了？”

跪在他面前的暗卫抬起头来。

……

慕婉婉那头，得了秋冬的帮忙事情顺利了许多，赵姨娘的房间旁边就是秋冬自己的小房间，离得近，也方便晚上赵姨娘有事传唤秋冬容易听见，这就将房间腾出来给了慕婉婉，第二天夜里慕婉婉再去时，秋冬就将人拉进了自己放小房里。

“属下愚钝。”

两人一路走到昨夜谈话的地方，秋冬将炭盆放下，慕婉婉则干脆利落地将纸丢下去。

两人都知道，纸张燃烧的味道同炭火不同，若是在房里头做这事，旁边的赵姨娘和慕远定然会发觉，可若是不当着两人的面烧了这些纸，不管落在谁手里，这些纸都是对方最好的把柄。

炭火带起的火苗子将纸吞噬得干干净净，秋冬松了口气，又重新端起炭盆来，朝慕婉婉行了礼，无声离开。

慕婉婉瞧着秋冬的背影，无声地叹了口气，又抬头看着屋顶，试图在上头找出之前帮忙的王府侍卫，是侍卫吧，那般好身手。

可惜她什么也没有发觉，这么久了，若不是对方主动现身，她从来都不能在上头找出任何蛛丝马迹，也曾经爬上屋顶看过，连个脚印都没有留下。

还想多谢他来着的。

又是一声叹气，少女背过身去，从另一个方向回了自己的屋里。

屋顶上隐藏得好好的暗卫眼底晦暗不明，回府将这事禀告给沈清洲知道，却得到了主位上那人轻飘飘的一句话，“不必管她。”

再后来，赵姨娘提及什么是慕婉婉不太清楚的，秋冬就用这法子写了递给慕婉婉看，两人用这种法子无声地交流着，直到屋那头的慕远和赵姨娘歇下。

慕婉婉站起身来，视线落到了托盘上，秋冬正动作利索地将几张写了字的纸折叠好递给慕婉婉，又转身端起炭盆，跟在慕婉婉身后出了自己的小房间。

房中烧着小暖炉，有些呛鼻，慕婉婉不是很习惯，秋冬也露出了抱歉的神情，她知道，下人房里能用上炭火已经是不容易了，也就没有再说什么，在秋冬安置好的椅子上坐下，定耳听着那边说话。

不是初一十五，慕远依旧会过来，这会子两人正说着慕恒的事情，无非都是些琐碎事，慕远看起来还挺看重慕恒的，言语间透露出来的意思让赵姨娘很是欢喜，正叽叽喳喳地寻着慕恒的好处说给慕远听。

方才同他一块的暗卫正在不远处的屋顶上等着他，见他回来，伸手扶了一把，又跟着他一块出了将军府，才跳落到地上，就让已经站定的沈清洲狠狠地刮了一巴掌。

慕婉婉听得想翻白眼，慕远是个没脑子的，自然觉得慕恒那种看起来聪明的很好，可是好在哪，好在会算计人吗？若是这个没脑子的真将自己的官位给慕恒承继，想来这大安也就没几天安生日子了，也怨不得人家王爷不放心要派人盯着将军府。

秋冬无声地递上茶水，又端赖一个托盘，托盘上盛放着笔墨纸砚，秋冬自己写了什么，才递过去给慕婉婉。

慕婉婉接过来看时，上头写着“小姐宽心，将来大事成了，必不会威胁到二少爷的地位”，她便也就笑笑，写上“多谢你”，又将托盘递给秋冬。

年少俊美的王爷就这么盯了一会，才磨了下后槽牙，同他神色完全不符的轻声从牙缝里漏出来，“回府。”

王府的前厅灯火通明，管家给王爷倒了茶水让他暖暖身子，见一向躲在屋顶上不现身的暗卫一路跟着进来，心中已经估摸了七八分，不等沈清洲吩咐，便带着丫鬟小厮们悄然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