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带着我进了屋，一张大方桌置在屋中，围着方桌放着四把椅子。我仔细观瞧发现，这哪是屋子，分明就是山神姑子的庙堂，山神姑子的神像前还上着三炷香呢。

“奶奶，山神姑子不是坏人吗？”

推开大门，一阵青草和着泥土的味道扑面而来。听到开门的声音，古刹中有一个年近古稀的老头一瘸一拐地走了出来。

奶奶推了推我的后背：“九儿，叫爷爷。”

奶奶的表情有些凝重。我细看了一下，她眼中似乎含着泪。车停到了一个古刹门口，奶奶吩咐永胜在外等候，随后带我走了进去。

我奶奶叫姚季华，这是我第一次听有人敢直呼其名。

奶奶这么一说，我突然想起了昨晚在坟地上那个佝偻的身影。

我很听话，随即叫了一声：“爷爷。”

奶奶连忙捂住我的嘴，具放在一旁吧嗒吧嗒的抽着旱烟，烟管里一股股黑烟顺着气流冒出。

具放慢慢弯下腰打量着我。我被他身上的那股泥土的臭味熏得不敢抬头。

“季华，老九太小了。”具放摇着头，转身进了屋。

“坐吧，九爷。”具放抽烟的嘴里挤出了这么一句话。

我看着两个大辈儿都站着，我也不敢坐。

“坐吧，你不坐，我们也坐不了。”奶奶摸着我的头说道。

具放缕着雪白的胡子，头顶的头发稀疏的可怜，却一丝不苟的向后梳着。他脸上的沟沟壑壑深到几乎能夹住手指。

“全了，我在路上看见赵老蔫和他儿子了，他那破车慢，估计一会就到。石河沟子远，永强得一会儿。”

话音刚落，外面的进来两个人。应该是黑羊说的赵老蔫和他的儿子。

赵老蔫带着儿子进到屋内，黑羊顿时乐开了怀。赵老蔫的儿子赵小虎一脸不好意思，可能出来莽了点儿，裤子穿反了。

我坐下后，所有人落座。奶奶站在我的身后。一屋子人拉着家常，我和赵小虎插不上话，他跟二跨子不一样，他的眼里都是大人们在说的话题，他认真的听着。至于我，我甚至不知道为什么要来这里。正在说着话的时候，永胜跑了进来，趴在奶奶耳边说了些什么。奶奶突然一惊。

“死了？”奶奶惊异的看着永胜。

永胜点着头。

“石永强前几天晚上来找过我。”具放似乎对这个事看得很淡。

“找你？”黑羊皱着眉头。“找你干啥？”

“他说他是石河沟子的村长，理应去看看祖坟拜祭一下。”具放看着赵老蔫，赵老蔫似乎在躲避着具放的眼神。

“你让他进了？”黑羊怒目而视。

“你说呢？！”具放狠狠的盯着赵老蔫。

黑羊将头扭向一边，小声嘀咕着：“我说秀珍怎么会染上邪祟，看来你是老了。”

这一句话着实让具放忍不了了。具放将目光转向黑羊：“要不你来试试？”

黑羊也不说啥，将头埋了下去。

奶奶看得出具放的意思，随即问赵老蔫：“你知道啥不？”

赵老蔫头上冒着汗，嘴里打着磕绊：“我...啥也......”

“我爸啥也不知道，你们问我就行了。”赵小虎突然说起话来。这让我很吃惊，他的年岁分明跟我差不多，这应该是僭越了。

一桌人看着赵老蔫，谁也不想问出那句话。

赵小虎扭头看向我：“九爷，您有什么想问的话吗？”

“我？”我发现当赵小虎问我这句话的时候，所有人的目光都转向了我。尤其是具放，似乎他很想知道我会提出什么问题。

我感觉一阵阵眩晕，当时脑子一片空白。本能的回了一句：“野槌是啥？”

这一句话让具放手中的烟袋掉在了地上。赵小虎也很吃惊。奶奶站在我身后，我能感觉到她在我背后一颤。

赵小虎额头的汗都下来了。

“晚辈不知，请恕罪。”赵小虎抱拳拱手回了一句。

具放将头伸向我，一字一句的问道：“你在哪见到的这个东西？”

我吓了一跳，奶奶忙按住我，让我稳住。奶奶强打精神，将之前发生在黑羊家的事情说了一遍。但是她刻意隐瞒了她想问那个梁上小鬼的事。

整桌人脸色惨白。

具放点着烟袋，吧嗒吧嗒的抽了几口。

“野槌是一种冤魂集合体，是一种大鬼。”具放抽着烟看着我，我饶有兴致的听着具放继续说：“鬼分很多种，有水鬼、山鬼、怨鬼、饿鬼、梁上鬼、墓鬼等等。除了梁上鬼以外，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点。”

“什么？”我问道。

“吃人。”具放轻描淡写的说出了这么一句话。

“野槌吃人？”我好奇的又问道。

“不。”具放简单的回了一句。

赵老蔫颤颤巍巍的说道：“九爷，您说的这个东西，不吃人。”

“那吃啥？”

“吃鬼！”赵老蔫回答道。

赵小虎突然走到黑羊身边问道：“伯伯，您是说之前大娘被梁上小厮上了身？”

“对啊，你可以问上师。”

奶奶点了点头。

赵小虎：“那就是说......咱们三庄子的祸事要到了？！”

黑羊眯着眼睛：“那东西又不吃人，跟咱们有啥关系？”

“关系大了！”奶奶突然发话。她上下打量了一下赵小虎后说道：“这个孩子真聪明，赵老蔫你有福啊。”

奶奶从兜里掏出了一张纸，纸上画着一个恶鬼，身边驱赶着小鬼。

奶奶叹了口气，一脸毅然的对我说：“九爷，您得破规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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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日到月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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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月日到4月日)

黑羊诺诺的站在了一边。

具放磕了磕烟袋锅子，随即说道：“都通知全了吗？”

我依旧不敢坐，此时我突然听到外面拖拉机的声音，不一会。黑羊就走了进来，边走边骂骂咧咧的：“具放！奶奶的！上回你给俺家买的肥他妈的不占啊！放到地里还不如拉泡屎呢！”

黑羊走进屋来，看见我和奶奶在，瞬间老实了许多：“哟，老姐姐在呐？哎呦！九爷也在啊！”

天蒙蒙亮，晨风又阴又冷。我感觉浑身潮露露的。永胜开着手扶拖拉机奔驰在乡间小路。

“嘴里挂点德！”奶奶没好气的说了一句。

黑羊忙解释：“姐姐，您不知道，具放上次给我买的化肥......”

“行了！”奶奶看都没看他一眼。

我有些诧异，这个人比奶奶岁数可大多了。

奶奶继续微笑的解释道：“这是你具放爷爷，昨天晚上你看到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