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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天水(四)

  • 作者:星野江流
  • 类型:历史
  • 更新:2021-07-23 15:12:45
  • 字数:23502字

此事分明是阮思渊给她下的套。

阮思渊定是知晓左侧入口有异,于是故意给自己留下传音符。他对叶蓁蓁的性子摸得一清二楚,知晓她定会将传音符夺走。果不其然,叶蓁蓁乖乖地跳坑里了。

阮思渊、宁玄双与叶蓁蓁都在。三人正驻足于壁前,似在仔细探查。

见她出现,阮思渊一乐:“小丫头进来得忒慢!莫非是遇上了白芒星了?”

她处在一间空旷的房间内,四周都是晶石制成的壁垒,无光自亮。

姜沅无语。心中为这傻大姐的智商着急。

储物袋中东西少得可怜。之前存储的灵符已用得七七八八,袋中还有几瓶丹药、驱兽盒、从鉴月宗无尘处顺得的黄符,以及那本神秘的疑似昭平志的蓝皮书。除此之外,就只剩前不久得到的那块水晶骨头。

那水晶骨头似乎小了一圈,此刻正静静地躺在角落。

她心中鄙视,面上不显,只道:“叶师姐此言差矣。师姐欲入左侧之门,出于对师姐的尊敬,我乐意退出,不与师姐相争;而出于对师姐关心,我也提醒了师姐小心谨慎。姜沅自问尽到了同门本分,何来师姐口中的‘连累’?”

叶蓁蓁一声冷哼将她的思绪拖回现实:“就凭她,若是遇上白芒星还能进来?”

她苍白若纸,看向姜沅的目中充满恨意:“你倒是运气好,混了进来。本来该受那星芒一击的人是你,如今连累本小姐代你受伤,你真是好大的脸面!”

叶蓁蓁一时找不出话反驳,脸色铁青。

阮思渊则听得大笑,不停拍着姜沅的肩以示赞赏。姜沅被他拍得生疼。

一旁宁玄双咳嗽一声,道:“如今大家都被困在这里,各位还是先放下嫌隙,想办法出去要紧。”

莫非与它有关?

一旁姜沅听他二人你一言我一语分析得头头是道,说到破解之法时却吞吞吐吐。细一思索,当即明白二人想说的是“封闭六感”。

谛听干扰人心,无非是借助修士的六感,放出令人迷惑的信息。修士封闭六感后,可进入先天之态,不再受谛听影响。进入先天之态的修士,往往有更敏锐的直觉,若运气好,便可辨别出灵力薄弱点。

可六感封闭之后,修士便会对外界一无所知,简直是只人人可屠宰的羔羊。是以此法极少为昭平修士所用。

如今他四人都不甚相熟,且内部还有矛盾,没有谁会愿意站出来主动将性命奉于他人之手。

叶蓁蓁显然也是想到了,她当即反驳阮思渊:“你说不妥便不妥?除了封闭六感,你还能想出别的办法?依我看,封闭六感不是不可以,不过你们三人是一伙的,这人自然得从你们当中出。”

没人搭理她。

气氛一时僵住。

忽闻宁玄双唤了句:“阿沅。”

姜沅本四下打量着,此刻蓦地止住步子。倒不是因为宁玄双,而是——她储物袋里的水晶骨头又颤动起来。

她迟疑着继续向前两步,那物颤动得更加厉害。

姜沅抬头,视线锁定前方。

那个方向?

她缓缓前行。

在其他三人眼中却是另一副情景。只见宁玄双唤了她一声后,她非但没回应,还越走越远。

叶蓁蓁扑哧一笑:“想不到宁师弟也会在女人身上栽跟头。啧啧,要是把你三天两头往紫微峰跑的那股殷勤劲儿分出半点到这臭丫头身上,人家也不至于不搭理你。我瞧着张子衿那冷淡性子都快被你打动了呢。”

宁玄双淡淡朝她看去,明明眉目平和,甚至嘴角隐有笑意。不知怎地,叶蓁蓁就是心中一怵,再说不出话来。

“喂,小丫头,没人叫你封闭六感,你跑那么远做什么?”阮思渊在身后大叫。

姜沅充耳不闻,全副心思都聚在水晶骨头上。

颤动骤然一停。姜沅瞬时立在原地。水晶骨头发出兴奋的鸣声。

姜沅心念一动,看了看脚下,莫非薄弱点在这?

这块水晶骨是在谛听雕像中得到的,八戒在昏睡前特意交给她,应该大有玄机。说不定它还真能识破这禁制。

灵气随意动,一朵七宝妙火瞬间在她手上成型,在另三人惊讶的眼神中,坠到地面。灵火顺着地面纹理渗入狭小缝隙中,如滴水入沙漠,瞬间隐匿。

“轰——”随即一声巨响传来,房间四壁及房顶统统消失不见。

视线骤然开阔起来。

几人四下打量。

他们处在一座巨大的宫殿中,放眼望去,构造相似的屋舍林立,道路四通八达,竟像是一座迷宫!

姜沅一眼就认出,这场景和谛听石像损毁后那道遁走的光影一模一样,只不过是放大版。

另三人已从震惊中回过神来。

阮思渊奇道:“行啊小丫头!深藏不露呀!你是怎么找到薄弱点的?”

姜沅早已想好解释,正欲回答,却不经意转头,与宁玄双深沉的眼眸对个正着。

她当即正色:“自是封闭了六感,凭直觉找到的。”

阮思渊才不信她这套敷衍说辞。

姜沅耸了耸肩,又道:“适才宁师兄叫住我,不就是想让我封闭六感么?我就照做了。”

阮思渊看看两人,一时倒也辨不出她话的真假。

宁玄双抿唇,沉声道:“不管你信不信,我方才都不是想让你来冒这个险。”他神情认真:“只是想让你帮我护法罢了。”

姜沅愣了。他会有那么好心,愿意封闭六感?

叶蓁蓁一哂:“出都出来了,还追究那么多做什么?你们要继续耗在这里,本小姐可不奉陪!”

说罢轻哼一声,挑了条路走远。

宁玄双也不再停留,只留下“万事小心”四字,便消失在了原地。

就只剩阮思渊和姜沅了。

阮思渊细细打量她,忽而一笑。姜沅被他看得毛骨悚然。

他凑近道:“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有一种直觉,跟着你走就能找到谛听之灵。我决定了,同你一路!”

姜沅抽了抽嘴角。她自己还一筹莫展,阮思渊就对她如此有信心?什么狗屁直觉!

脑中忽然浮现几月前的场景。那一日圣湖水之下,她与遁走光影中的谛听影子遥相对望。她心头一跳,那日她看到的谛听影子莫非就是谛听之灵?

阮思渊见姜沅半晌不动,眼角一瞥,戳了戳她肩催促道:“走啊!”

姜沅四顾打量,细细回想看到的谛听影子在宫殿的哪个方向。

阮思渊以为她不愿意同行,笑劝:“你放心,我只对阵法感兴趣,不会与你争玉昆宝典。若真找到了谛听之灵,符法归你,道冉师祖的东西归我。我二人一道,还可相互照应。”

“说到底,还是你占便宜。”他抬起眼尾,眼风略过姜沅,颇有几分傲气。

姜沅觉得他说得有些道理。这迷宫中危机重重,阮思渊修为在自己之上,又与自己所求不同,实是极好的合作伙伴。

她道:“阮师兄太高估我了。我如何就能找到谛听之灵?不过只能随欲而行,碰运气罢了。不过师兄若是想一同上路,我自是求之不得。”

阮思渊嘻嘻一笑:“废话少说,带路!”

姜沅顺着记忆,在迷宫道上左拐右拐。亏得她魂力回归,才能将那光影中复杂的道路记在心里。若是不借助魂力或神识,怕是只有温允才能做到。

她没有直奔记忆中的目的地而去,而是采取迂回战术,在来回折腾中一点一点向着目标挪动。她这番无厘头,搞得阮思渊不由怀疑起自己的判断来。

好在二人一路上行得颇为顺利,未再遇到什么危险。

离记忆中的那个地方愈近,水晶骨头就颤动得愈厉害。这让姜沅更加肯定了自己的猜想。

不知过了多久,一扇石门出现在面前。比起其他房门以玉石、琉璃等为材,这道门颇为简陋,却显得古朴大气。

阮思渊一抚掌,摸着下巴啧啧叹:“应该就是这里!”他朝姜沅眨眨眼,道:“我的直觉一向很准,看来这次也不例外。”

“是也不是,进去看看不就知道了。”姜沅推开门。

一股陈朽之风扑面而来,呛得二人连连咳嗽。

她连忙抛出一道净气符,而后向屋内看去。

屋中地面凹凸不平,没有任何摆设。灰蒙蒙的墙面上刻满了玄文,“玉昆宝典”四个大字隐隐绰绰,掩在岁月的浮尘之下。

她的呼吸乱了一拍,情不自禁向迈向屋内,走到那面石壁前。

姜沅驻足抬头,虽看不懂墙面玄文的具体意思,却也能瞧得出,墙上大多数玄文都是她见所未见的。

昭平如今流行的玄文皆是曲线圆滑平和的,极少有如此方方正正、有棱有角的文字。这倒是与她在沅北山瀑布下看到的文字有几分相似。

姜沅看得如痴如醉。

阮思渊不知何时已站在她身旁。

她无意间一瞥,见他眼中似有亮光,看向屋壁神情动容。

她直觉不对,阮思渊怎会对符法感兴趣?

她清醒不少,再转头看石壁,壁上哪来什么玉昆宝典?!空荡荡一片,只有不断飘落的尘粒。

她正欲唤醒阮思渊,不料伸手却抓了个空,身旁阮思渊眨眼间已消失不见。

再一抬头,她发现自己也不在方才的内室里,而是又回到了自己不久前破掉的禁制中!

她一个激灵,彻底惊醒。

试着走到之前的薄弱点破解禁止,不想接连几朵七宝妙火输入,禁制毫无反应。

她深吸一口气,告诉自己,既来之则安之。

姜沅取出储物袋中低鸣不止的水晶骨头握在掌心,水晶骨粗糙的表面硌着她的肌肤,反而给了她一点安全感。她缓步而行,欲再借助水晶骨破禁制。

她的脚步声声回荡在空旷房间内,除此外再无半点动静。

身后忽有微风拂来,吹起她颈后的发。

封闭房间中哪来的风?

姜沅浑身瞬间激起一层鸡皮疙瘩,她忙向旁一闪身,同时数张爆裂符夹在指尖,向身后激射而出。

预想中的爆破声并没有响起,她转头,只见那几张符篆静静在空中燃烧,爆裂威力被局限在符篆两寸之内。

其后是一颗巨大的虎头,双瞳中倒映着零星火光,正幽幽看着她。

谛听!

姜沅心跳漏了一拍,以她敏锐过人的魂力,竟都没能感觉到它是何时出现的。

谛听低吼一声向她走来。

相比姜沅后退的仓皇,谛听步子沉稳,狮尾轻扫,显得格外优雅从容。

她后背抵上冰凉的石壁,已退无可退。

谛听并没有主动攻击。姜沅也不敢再轻举妄动,怕激怒眼前这巨兽。

随着谛听的走近,她掌中的水晶骨疯狂颤动,大有脱离掌控之意。姜沅几乎握它不住。

谛听步步紧逼,双眼却始终牢牢盯紧水晶骨。

见状姜沅咽了口唾沫,立刻认怂:“晚辈姜沅,生性愚昧,先前不知此为何物,如今看来应是前辈之物。晚辈无意冒犯,这就将东西还给前辈。”

她伸出手臂,五指却牢牢抓住水晶骨,同时拿眼细细观察谛听神态。

却见谛听对她的话毫无反应,没有片刻停顿,依旧向她而来。

姜沅心里发虚,拿不准谛听是个什么意思。

她暗暗汇聚灵力,同时以魂力四下打探,寻找出路。

视线内出现了谛听那厚实的麒麟足,此刻一人一兽距离不到一丈。谛听只需一个伸爪,就能轻松将她掀翻在地。

姜沅体内的七宝妙火已蓄势待发。灵符对它不管用,那就试试这地阶灵火。七宝秒火术最适合近距离攻击。

战术既定,她仰头与谛听对视。从谛听那铜铃大的双眼中,她看到了自己的倒影,身形单薄瘦小,脊背却笔挺。

对视一瞬,谛听忽地低下头,额头独角直冲她而来。

七宝妙火瞬时呼啸而出,银色火焰凝成一条长龙,亦朝谛听而去。

下一刻,银龙停在谛听身前。

姜沅控制着银龙,令它不再前进分毫。只因——那尖锐的独角并未击向她。

谛听以额头轻轻碰了碰她手中的水晶骨。水晶骨瞬间安静下来。仅余幽幽低鸣,似极为满足。

谛听抬头,没有理会周身布满的银火,用些许生涩的声音向她道:“你终于来了。从神魂重见天日那一刻起,我就在等你。”

姜沅还惊于谛听的怪异举动,不想它下一句话让她更是脑子转不过弯来。

“等我?”她不禁问出声。

谛听没有回答她,又以额头蹭了蹭水晶,也不在意姜沅的躲闪,道:“你不用怕我。我如今只是一缕残魂,而你拿着我的地狱耳骨,我的一切攻击都对你无用。不然你也不会毫发无损地入阵,还避开我的惑心术,攻破了禁制。”

姜沅讶异,看谛听这番表现,着实不像敌人。

没了杀意支撑,空中的七宝妙火慢慢消散。

她摊开手掌,水晶骨静静躺在掌心,周身流光氤氲。原来这物叫地狱耳骨!

她曾在藏书阁中看到过地狱耳骨的传说。

地狱耳骨是谛听一族的圣物,是道祖予它们的馈赠。

相传谛听极得道祖宠爱,道祖会亲自挑选最有福分的谛听,在它出生那一刻,取天河底的磐石为其塑造耳骨。得道祖赠耳的谛听,可以听到普通谛听无法听到的声音,拥有强大无比的实力。一旦出现,必为族中之首。

但获得地狱耳骨的谛听极其稀少,就连妖族盛行的上古也不曾出现过。昭平修士一度认为,地狱耳骨是只存在于传说中的神物。

不想眼前这只谛听竟是万年不遇的地狱耳骨的拥有者。

更不想,如此神物,此刻正被她拿在手中。

她将耳骨翻来覆去观赏,见其不到巴掌大小,呈长条形,一头圆润,一头有锋。她实在难以将此长得像匕首的东西与传说中的神物挂上钩。

姜沅看了又看,心中纠结良久,最终还是强压下不舍,将地狱耳骨递了出去,道:“既是谛听一族圣物,珍贵异常,晚辈不敢占有,还请物归原主。”

她暗暗撇嘴。谛听适才说什么一切攻击对她无效,她自是不信。便是再蠢,也不会一上来就自爆其短。何况这谛听看起来一点也不蠢。它若是想,只怕有的是收拾自己的法子。若她真将圣物据为己有,铁定讨不了好果子吃。

“你已知晓此物珍贵,何故还要还我?”谛听犀利的双眼紧紧盯着她,似要将她看穿。

姜沅感到莫大的压力,谛听如此问,是在引诱她犯罪么?

她硬着头皮道:“晚辈一直奉行两句话,一是量力而行。地狱耳骨为仙界之物,整个昭平界都对其知之甚少。晚辈自问无能驾驭。”

她顿了顿又道:“实不相瞒,晚辈此番入阵,是为了前辈的玉昆宝典而来。晚辈醉心符道,若能有幸得前辈的符道传承,此行便已无憾!”

谛听的声音温和下来:“我能听到,你没有说谎。不贪婪,知进退,很好。”

姜沅心里一个咯噔,觉得浑身不自在,整个人像脱光衣服赤条条站在谛听面前一样。

“你……你能听见我在想什么?”

传闻谛听能听人心声,果真不假,还好她没打算耍什么花招。

谛听见她面色不豫,摇头道:“人心是这世上最复杂的东西,即便我全盛时期,身负地狱耳骨,也不能时时洞察他人心思。听心声,得天时地利人和一样不少。”

“那……”

谛听看向她手中之物道:“相传太冲界天河底有无名磐石,仙界每有罪大恶极者,皆会被投入河中,径直沉底,接受无名磐石的审判。无名磐石能辨出获罪者每一句话的真假,并最终决定其生死去留。地狱耳骨取自无名磐石,自是也具备审判之能。只要它在你身上,你说的每一句话,我都能知道真假。”

测谎仪?!姜沅眨眨眼,心中直呼高端,不由得对地狱耳骨更感兴趣。正在她细细端详之时,忽听得谛听庄严低沉之声在耳边响起:

“姜沅。”

她抬头,只见谛听一脸肃穆,极为认真。它道:“若我说,玉昆宝典你可取走,这地狱耳骨我也送你,你以为如何?”

一句话无异于平地惊雷,姜沅心中掀起惊天骇浪。她摸摸头,不懂为何这天降大饼直直砸中了自己。

好在她理智尚存,迟疑问道:“不知前辈有何要求?”

谛听目光隐含欣慰:“我只要你做一件事。”

它语调沉缓,透出无尽的威严,似又夹杂着一丝苍凉:“我要你完成道冉和我的夙愿。”

“——毁掉苏止留在沅水畔的初元古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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诺大的宫殿随着错综复杂的道路延伸,一眼望去似没有尽头。

一身影行在蜿蜒狭长的道上,明明每行几步便是岔口,那人却毫不停留,似是早已知晓了路线。

那人步履匆匆,原本下垂的衣角随风翻飞,宛如天边云卷云舒,颇有意蕴。

云朵忽地一停,卷起后久不舒展。

“消失了?”那人喃喃自语。

道旁琉璃壁垒散出柔和光芒,照亮了那人面庞。他面色略显苍白,生来一双凤目——正是宁玄双。

此刻他手中托起一块黑石,正仔细查验。那黑石质地似玉,光滑细腻。石上连纹理也不曾有半根。

若姜沅在此,定会大吃一惊,这块黑石与宁玄双之前用来追踪她、而后又被她扔入谛听眼泪中的石头一模一样。

宁玄双右手捏诀,一道法诀打出,黑石依旧毫无反应。

“有意思。”他嘴角微扬:“那就去你消失之地看看。”

一路皆是通达的岔道,以及一成不变的四角屋宇。

宁玄双捏捏眉峰,对这毫无新意的审美产生了一丝疲劳。

这上古神兽后代的眼光,还真是……不敢苟同!

约莫行了大半日,他终于见到了一处与众不同的建筑。那是一扇硕大的石门,古朴粗犷,宏伟大气。

宁玄双万分确定,这里就是他那块黑石上红点消失之处。

他走近,屈指一弹,一道灵力击在石门上,沉重石门缓缓打开,最终开出仅容一人通过的狭缝。

宁玄双闪身而入。

石门后一片空旷。他环视一圈,屋内无任何摆设。

只一人正背对着他,面朝一面石壁,一动不动。

他走到那人身边,轻声唤道:“阮师兄?”

阮思渊仰着头,双目紧闭,没有回应。

他眉梢挑了挑。忽聚灵于掌,携万钧之势向阮思渊劈去。掌风已至面颊,阮思渊依旧一动不动,连眼皮都不曾跳动一下。

宁玄双蓦地止住手掌,堪堪停在阮思渊鼻尖。

他转身,也学着阮思渊仰面看去。石壁上分明什么都没有。

正欲收回视线,下一刻,他忽地一愣。石壁上,一块硕大的玄文悬浮而出,从无到有,瞬间清晰起来。

那玄文四角见方,内呈勾连之势,恰是他于陆存芳书中所见!

他眼中迸发出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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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咳咳咳——”姜沅被自己口水呛住,爆发出一串咳嗽,面颊绯红。

好不容易稍稍止住,她指着自己鼻尖,不可思议之余又夹杂着几分好笑:“你说让我……毁掉剑神的初元阵法?前辈您可看清楚了,晚辈双灵根资质,骨龄十四,如今练气八层,虽说资质尚可,可比剑神还是差远了。”

初元古阵——苏止飞升之际封印妖族的阵法。昭平修士感念其功德,将他飞升之年作为昭平纪年伊始,他留下的阵法也取“初元”二字为名。

她颇为纳闷:“您是不是对我有什么误解?”

谛听点了点头道:“若单是你一人当然不行。当初道冉天赋何等惊人,可尝试了无数次,也没能破开初元古阵。究其原因,还是法则压制。苏止留下初元古阵时已是半仙之身,不知他用了何等手段,竟在飞升之际强行在昭平停留,硬是被他设下了一道不属于这个世界的阵法。若想将其破开,至少得是仙身,或者借助仙力。”

它将视线锁在姜沅肚腹处:“虽说只凭借你还不足以破阵,可若再加上它,初元古阵定可破!”

姜沅不用低头,也知谛听所指何物。她伸手入怀,轻抚着沉睡的八戒。

“它是你的灵兽,你与它日日相处,就没发现它的不同?”

“八戒它可自由出入阵法,似是传承了先祖血脉,不惧万法。”姜沅答道。她心绪起伏不定,只觉一项长久的困惑即将被揭开。

“传承?不,它并非天生就具备上古獬豸血脉,它体内的神血是后天激发而生。我的肉身虽已死,可地狱耳骨还是能让我听出你灵兽体内那独特的律动。它应是服用了神物‘玄灵丹’。”

姜沅不自主屏息。谛听的话与她心中由来已久的隐秘猜想不谋而合。

早在八戒初显神通,她便隐隐有此怀疑,毕竟它之前可是未曾开窍的小兽,连“妖”字门槛都不太能达到,如何能在短短几年内修为激增,不仅开了窍,长出了角印,还连上古血脉也具备了?

联想沅北山中种种怪异,她不由得怀疑村长和魏书都看走了眼,自己拿的那本疑似《昭平志》的小册子才是真正的藏宝图。

当初村长略略提到了“玄灵丹”的名字,却并未说这是何物。她后在藏书阁中翻阅昭平风物时,曾查到,玄灵丹乃旷世神物,草木食之可生灵智,人、妖食之可坐地成仙。传闻本为上古大妖胡毋所有,胡毋身死后,玄灵丹也不知所踪。

她不止一次猜想,八戒在与她结契第一晚,吃的那粒丹药就是玄灵丹。驱兽盒曾在沅北山瀑布下出现异常,想来这丹药和那块玄文就是当时一同进入了驱兽盒中。

可此事谜团太多,且一切太过巧合,她内心还是不信居多,由此对此猜想从未重视。

不料今日谛听肯定了她的想法!

“可不是传闻服下玄灵丹后,便会平地飞升么?八戒虽天赋有所提升,可离飞升怕是还隔着天堑。”她问出心中疑惑。

谛听面上露出零星笑意:“它与你结了契,修为自是会为你实力所限制,是天道规矩。不过也幸亏有法则之力压制玄灵丹,不然你这灵兽一将神丹服下,怕是来不及成神兽便爆体而亡了。神物的力量可不是谁都能承受的。”

姜沅恍悟。她将八戒取出,为它梳理睡乱的毛发,同时问道:“前辈可知它这是怎么了,自从……额……”她有几分尴尬,她与八戒损毁谛听雕像之事洗不白,只得含糊其辞道:“自从取得地狱耳骨后,八戒就一直昏迷不醒。”

“不必忧心,它只是损耗过度,有玄灵丹在,它用不了多久便会醒来,且实力也会增强。”谛听的话让姜沅的心安定下来。

它话音一转,有些调侃:“若不是当时你这灵兽拼死毁我石像,我倒还发现不了它的奇异之处。”

姜沅呵呵赔笑。

“当初我与道冉也曾寻过玄灵丹,寻了几百年都未果,不曾想被你个小丫头找到了。真是世事难料啊!”谛听颇为感慨,又起了兴趣:“你是如何寻到的?”

姜沅思索片刻,还是决定和盘托出。说不定谛听能助她理清整件事的因果。更是因为——地狱耳骨如今在她手中,她想说谎也是不行。

她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详说了一番。

“你是说,打开驱兽盒时,丹药与玄文已在其中?”谛听听罢发问。

姜沅点头。

“可否将那盒子予我一观?”

姜沅取出驱兽盒并打开,指了指盒盖内侧的玄文,道:“昭平修士并未对此玄文有记录,晚辈阅览群书,也未曾弄明白此字究竟何意。”

谛听只扫了一眼玄文,而后目光便停留在盒中那几根雪色毛发上。

它沉寂良久,才道:“这块玄文,在妖族中也极少见,乃‘血脉封印’之意。此玄文需以施术者的精气血脉为引,并封以阳寿写下。非其嫡传后代精血不可解。若我没猜错的话,这驱兽盒中原本装的,应是胡毋后代九尾狐一族的毛发精血,由此才有震慑百兽之威。却又在阴差阳错之下,替你解开了胡毋封于沅北山中的血脉封印,被封印二十万年的玄灵丹得以重见天日。”

谛听这一番话说下来,姜沅只觉信息量极大。她捋了捋,待完全明白过来,心中颇为解气。

当初魏书为了玄灵丹利用自己去盗图,将自己耍的团团转,不想这天大的好处最终竟被自己得了。他这也算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一想到魏书在按图索骥深山中转悠,却终一无所获,姜沅内心便舒坦无比。

她忽又想到什么,忙追问:“那赠我驱兽盒的人……额……他是九尾狐一族?”

谛听眸子变得幽深,语气中透出几许肃杀与悲凉:“若是九尾狐,不拔妖丹又怎渡得了沅水?听你描述,那人体力强悍。可不像被拔去妖丹的妖。”

“这世上还有一种人,他们日日守在沅水河畔,寻机避过九华寺的耳目,潜入胡毋森林偷猎妖族。再就地拔其妖丹,将其带入昭平北部,牟取暴利。他们有一个统一的称号——猎妖师。”

姜沅心头一凛。魏书是猎妖师?

“自上古一战后,猎妖师便兴起了。他们可入胡毋,或是猎杀妖兽、或是逼其认主,可我妖族却避无所避,逃无处逃,之能乖乖等在家中任人屠宰。都说上古一战我妖族大败,可真正对我妖族造成致命打击的,恰是这是十几万年来猎妖师无情的压榨与剥削。妖族是一代不如一代,数量慢慢越来越少。”

“后九华寺建成,修仙门派虽达成协议,表面禁止猎妖行动,可私下哪能止得住这群疯狂的猎妖师?即便九华寺倾尽全派之力,沅水畔的防线布置得再精密,却还是被这群修士钻出了一个又一个漏洞。”

“我妖族饱受欺迫,日日提心吊胆。胡毋森林本该是妖兽聚居之地,却终年不见妖兽。大家都小心翼翼地隐藏行踪,生怕暴露。没有谁知道,下一个遇上猎妖师的,会不会就是自己。”

谛听的语调极富渲染力,姜沅被它带入了那个充满惊惶、血腥与掠夺压迫的世界。

它似打开了话匣子:“我也是被猎妖师带出来的。我本是谛听年轻一代中的佼佼者,却在一次拜月修炼中被两名猎妖师发现。彼时我动弹不得,只能任由他二人摆布。他们挖我妖丹,为防我逃跑还断我四肢,现在我都能记得,那股渗入骨髓的痛楚。当时的我却一声未吭。我知道,惨叫只会召来更多的同族,让他们与我一同受罪。”

姜沅听得难受。

谛听未作过多描述,它话语一转:“后来到了昭平北,我终于寻了个机会从他二人手中逃走,入了玉昆山。山中有一群与我经历相似的妖兽,他们大多年纪幼小,被拔了妖丹无自保之力。我就留了下来,教他们使用符法。彼时我还将一些妖族常用的符篆整理成册,这就是你们说得玉昆宝典吧。”它微微一叹:“哪是什么宝典,分明是保命。”

姜沅不想背后的故事是这般悲凉,她心里颇为沉重。

谛听温柔地看着她,道:“好孩子,你和他们不一样。你很善良,也从不把妖兽当工具。我看得出,你对你的灵兽很关心。”

姜沅抚摸着八戒,轻声:“它是我的朋友。”

“曾经有个人也对我说过同样的话。”谛听目光悠远,似是想起了什么。

片刻它话音一转:“你的灵兽本应成神兽,如今受限于你,故无法引发天劫修得仙身。待你达元婴境时,你的修为限制会骤然减弱,彼时它体内的玄灵丹会被天道发现,天道会降下引仙雷劫。借助引仙雷劫之力,便可破开初元阵法。你可愿助我妖族一臂之力?”

姜沅心中一紧,犹豫片刻,还是深吸一口气,道:“前辈恕罪,晚辈实是不能相助。”

“为何?”谛听声音骤冷。

“妖族落得如今境地,晚辈着实为之难受。然前辈今日所述妖族之困境,何尝不是二十万前我人族修士之困?人、妖二族为争夺资源,矛盾天成不可调和。若是晚辈真毁掉了初元阵法,难保二十万年前我人族修士之悲剧不会重演,届时人族修士亦会饱受欺凌压迫。姜沅不想成为千古罪人。”她后行两步,躬身作揖:“还望前辈恕罪。”

谛听不语。它面上无丝毫表情,神色似越发肃穆。

姜沅心中打鼓。

半晌,问得谛听爽朗大笑:“哈哈哈哈,好!”

姜沅浑身一震,不知谛听是褒是贬。

只听得它又道:“难为你小小年纪便有此等想法,实是难能可贵。当初我初识道冉,她也对我作此说辞。难得你能和她想法一致。若是她还在昭平,你们定能成为忘年交。”

姜沅纳闷,自己拒绝了谛听,怎地它还高兴起来了。

谛听很快解答了她的疑惑:“道冉当初也不同意破开初元阵法,但却着实同情妖族遭遇。她遂潜心研究,寻两全之法。耗时百年,还真被她寻到了。那就是她的自创阵法——天地熔炉。”

“道冉于阵法一道可以说是天赋绝佳,前无古人,连苏止都逊她一筹。她创的天地熔炉,可熔世间万物,有形的无形的,有灵的无灵的,只要入了阳炉,统统会化为一种初态——那是比灵力更纯粹的东西,具体是什么,没有谁能说得上来,道冉也不知道。”

“而这股初态,又可在阴炉重生。道冉本欲以阳炉熔初元阵法,又在阴炉将其重新塑造。这样,人族入胡毋森林的通道便会被永远堵住,人、妖两族可真正地互不干扰。而后她又用时十年,将初元阵法研究得了如指掌。本以为可一举成功,不想却还是低估了上界修士于法则上的压制,功亏一篑。”

“后来道冉也曾带我寻访玄灵丹,欲借助玄灵丹的天劫之力来施展天地熔炉,却也未果。我本以为重塑初元阵法是永生无望了,不想上天竟然将你派了进来。”

谛听越说越激动,说到最后,它眼中已泛起亮光。

姜沅听罢不由对道冉更加佩服。原来她曾说的“使昭平归一”,不是合二为一,而是一一分隔。此人真堪得上“侠者仁心”四个字,无论是修行还是为人,她都做到了极致。

谛听的声音再次传来:“姜沅。如今你可愿助我妖族一臂之力,重塑初元阵法?”

“为今之计,只有……”宁玄双有几分迟疑,与阮思渊目光对个正着,止了声。

阮思渊也皱眉,他缓缓摇头,道:“不妥。”

姜沅粗粗一算,阮思渊进来也大半日了,以他之能竟还被困在这。看来这屋子大有玄机。

她细细打量起来。

等她再次睁眼,已是另一番场景。

“这房中设有禁制,威力虽强,手法虽朴实无华,一看就不是道冉师祖的风格。传闻谛听一族专攻符道,不通阵法,想来禁制应是谛听亲设了。”阮思渊沉吟。

“不错。谛听虽已身死,却还能以残余神魂造出这等威力的禁制,看来不可小觑。”宁玄双接过话,不紧不慢又道:“凡禁制必有薄弱点,攻破薄弱点,禁制自破。可适才我等将屋内已寻了个遍,也未发现薄弱点所在。多半是谛听在干扰我们的心神。”

阮思渊点头:“谛听洞悉人性,对人心了如指掌,它想干扰我们的判断,可说是轻而易举。”

姜沅皱眉,她明明被星芒穿透了身体,怎么会还活得好好的?

忆起之前情景,她忙以魂力探查储物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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