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书阁与玉衡殿都建在前山，皆座落于积翠湖旁，二者相隔不远。姜沅先去了玉衡殿。

今日的玉衡殿颇为冷清，偏殿里除了几名管事外再无旁人。

这三日里她是焦头烂额、精疲力竭，八戒却在她不断外溢的灵气中打坐修炼，倒是显得神采奕奕、精气十足。

姜沅哭笑不得。

回想之前种种，她只觉恍然如梦，一时竟辨不清真假。

姜沅颇为惊喜，不想八戒竟变机灵了。不料下一刻便听到细微的呼噜声，她叹口气，还是不该对八戒抱有太高期望。

可这些半点未在原书中提起，她也毫无头绪。

姜沅揉揉额角，只觉万般头疼。此番虽如愿突破练气三层，可更大的问题却接踵而至。

总管事一见是她，眼神一亮：“我记得你，姜沅是吧！入门半年就已练气三层了，真不愧二位长老都对你青睐有加。”

藏书阁乃各峰要地，普通弟子需要足量的功德点才能进入。也不知前几日她与宗越所得的功德点够不够，姜沅打算先去看看。

见她要出门，八戒身子一歪，顺势向床边滚来，两只小爪子抓住她衣角，飞速攀入她怀。

唔，原来自己已修炼三月。修仙界还真是时光飞逝。

姜沅谦逊一番，直奔主题：“前段日子我与宗越师弟在总管事您这儿领了流金与苍宜果的任务，两项成果都已上交，不知弟子如今有多少功德点？”

知晓她来意，管总事手一挥，一块木牌从他腰间储物袋中弹出。姜沅接过，听得管事道：“这是每名弟子都有的弟子铭牌，弟子的门派贡献等都会记录其上。你且收好。现今你已完成两项任务，共计功德八点。”

素闻天虞藏书阁包纳万象，有着昭平大陆上最古老的记录。外门各峰藏书阁虽不如内门及主峰，可也是汗牛充栋浩如烟海。她对昭平界还是缺乏系统的了解，这让她极无安全感。

若按个人喜好，她比较倾向于温和又善解人意的清心长老。只是玄文于她着实难懂。

每一个玄文中都包含着大量能量与信息，即便动用神识也不能将其强行记下。这便如同一门信息量巨大的外语，而她又是半路出家，没有惊人记忆力，要想短时间内掌握，无异于痴人说梦。

好巧不巧，正当她思索之际，恰从正殿踱来一人。本是悠哉游哉的步子，一见着姜沅，那人立刻三步并作两步上前，一掌拍在她肩膀。

姜沅闪躲不及，被他拍个正着。抬头一看，是向城长老。

他目光灼灼，声若洪钟：“好好好！气息沉稳，根基牢固，灵台通明，确是实打实的练气三层境界。小丫头，如何？我的固灵丹可是助益良多？”

姜沅真诚道谢：“多谢向城长老！若非长老的灵丹，弟子绝不能如此迅速突破练气三层。”

向城长老颇为欣慰：“难得你如此坦诚。当今修道界有一股歪风，修道者们面上多以服用丹药为耻。可须知万物皆有利有弊，丹药若是运用得当，借其增长的修为也不会虚浮，甚至可比自行修炼者更加扎实。”

见姜沅点头应和，向城笑眯眯道：“既亲自体验了丹药的妙用，那便随我回去，入我丹道如何？”

话说到这份上，她若再拒绝便显得不识好歹。再想到玄文着实难学，稍稍犹豫，她便答应了向城之邀。

向城长老哈哈大笑，当即便拉着姜沅回自己的洞府。

向城的洞府极大，入口宽阔雄伟如城门，门口由十二名弟子把守。入内空间更为广阔，四通八达，石壁分隔出成百上千间房。听闻向城长老座下有三百名弟子，如今看来，传言果真不虚。

向城一路带着姜沅前行，未过多久，姜沅感到一股灼人的热意。

“到了。”向城在一处石壁前停了下来，侧头向她示意：“跟我进来。”言罢一步跨入石壁，身形消失不见。

姜沅一惊，还是硬着头皮直直跟了上去。担心的撞击并未发生，一瞬黑暗之后，便是刺得她睁不开眼的强光。

姜沅眯着眼，只能听见似有好些人齐声称呼了声“师尊”。

好不容易完全适应这格外明亮的环境，姜沅环视一圈，这才看清自己身在何处。

这是一间十分宽敞的炼丹房，房间正中摆放着一鼎巨大的丹炉，炉底明艳的橙色火焰在不停跳动。丹炉旁站着二三十名天虞弟子，皆目带好奇地打量着她。

坐于主位的向城长老向姜沅介绍：“这里是我府中最大的丹房，这些都是我的弟子。姜沅，你日后便在这里学习炼丹。”

话音刚落，一容色淡雅的女子站了出来，细细打量了姜沅一番，笑道：“这便是师尊提过的阿沅师妹吧！师尊说起你灵根、灵力皆极为纯净，天赋极佳。我原本是不信的。今日一见，师妹小小年纪竟已练气三层，看来师尊并未夸大。弟子可要恭贺师尊觅得良材。”

向城听罢哈哈大笑：“姜沅还不是你们的师妹，待她炼出二品灵丹之后，我再收她做亲传弟子。”

此话一出，姜沅敏锐察觉到，四周弟子看向她的眼神瞬间变了。

一名长老可以有许多弟子，分为记名、普通、亲传。只有极合眼缘者才会被收为亲传弟子，而亲传弟子往往也是真正继承长老衣钵的人。外门长老的亲传弟子，地位尊崇，堪比内门长老的普通弟子。

那名女子也微愣，片刻后又一笑：“那可不是迟早的事么？阿沅你可要快些炼出二品丹，师姐我愚钝，之前只我一人传承师尊衣钵，惶恐不已，怕丢师尊脸面。如今你既来了，我这颗心算是放下了。师妹如此资质，定能将师尊绝学发扬光大。”

向城长老听得是春风满面。一旁姜沅叹为观止，这位师姐拍马屁的功夫可谓一流。

向城指着女子对她道：“这是我的亲传弟子连露，筑基修为，已是三品炼丹师。姜沅你且跟着她学习炼丹基础，争取早日炼成二品丹。”

姜沅连忙应事。又对白露行礼：“今后还劳烦师姐多关照。”

白露一把拉过她的手：“师尊放心，弟子定当全力教导师妹。想来以师妹资质，很快便能入门了。”

向城满意地点点头：“去吧。十日之后我来看你进展。”

白露遂带姜沅去了耳室一处小丹房。房内有一鼎半人高的丹炉，远不及正房中的华丽雄伟。丹炉旁摆放着一列架子，其上陈有数样灵草。

白露递给她一块玉简，道：“这是师尊座下弟子都需要学的丹法，师妹可照此玉简参悟，先试炼一品丹药辟谷丹吧。炼丹需要的材料也都在这，若是有什么不懂，随时可以来问我。”

说罢不等姜沅回答，她便自顾自在一旁坐下，闭目凝神，进入了修炼状态。

姜沅来不及出口的感谢之言卡在喉中。她摸了摸鼻子，将神识探入玉简。

与那本《符法入门》相似，这部丹法也首先对丹道进行了总述。而后列出了一些常用的炼丹药草、丹炉的使用方法以及一些常用的炼丹手法。最后附着两张丹方，一份为一品辟谷丹，另一份是二品凝气丹。

她以神识默读，玉简内容悉数印于脑海，清晰无比。姜沅不禁叹气，若是玄文也如此易记便好了。

半日，通读下来，她也对丹道也有了一定了解。玉简内容通俗，她大致懂了炼丹流程，可仍有一些细节问题令她困扰。

见白露还在修炼，她略略纠结，还是去她身旁行了一礼，道：“连师姐，我有问题想向您请教。”

连露似是没有听到，吐纳气息丝毫不乱。姜沅恭谨等了许久，她终是睁开双眼，眼角上挑：“何事？”

“依玉简所言，以望忧草与千意花作引，皆能炼得辟谷丹，不知二者所成丹药有何区别？”

“这个问题，待师妹将两种辟谷丹都炼成之后自会知晓。”

姜沅一噎。片刻她道：“师姐说的是。我还有一问，玉简在谈到火候掌控时，提出需‘半阴半阳’，不知此作何解释？”

“自是按字面意思解释。”连露面颊笑意温柔，挑不出半点错处。

这下便是再迟钝的人，也可觉察出不对劲来。姜沅又岂能不明白连露究竟何意？

见姜沅默然，连露眼波中似透出一丝关怀：“师妹还有疑问么？”

姜沅盯着她隐带得意的面庞，缓缓摇头：“多谢师姐解惑，师妹铭记在心。”

连露笑意清浅：“无疑问了便好。师妹如此天资，想必用不了多久，一品辟谷丹便可炼成了吧。”她语中饱含深意：“师妹可不要辜负师尊的殷殷期盼才是。”

不愿与她虚与委蛇，姜沅回到丹炉前。

既然连露不肯教她，她便自行领悟。

看了眼架子上的材料，分量十足，应是够自己试验。

她心下稍定。

那管事见她苦着脸，便替她支招：“你如今也已练气三层，何不去向城或者清心长老那？炼丹、制符可比普通任务的功德点高多了。”

姜沅心中一动，她也正有此意。毕竟两人已多次向她抛出橄榄枝，而于她而言，学习一门技艺总是好的。不过两位长老修为相当，俱是金丹真人，又分别为丹、符道翘楚，她不知该如何选择。

“你可是要去藏书阁？”

姜沅点点头。

如此这般尝试了三日，直到灵力耗尽，姜沅才接受自己已无法以神御灵的事实。

总管事笑道：“我玉衡峰藏书阁堪称外门之最，与内门四峰都有一争之力。由是入一次藏书阁花费极高，需得二十功德点。”

“嘶——”姜沅差点咬到舌头。

这简直是抢劫！她与宗越辛苦几月，才不过各得几点。要想进入藏书阁还远远不够。

本以为神识回归之后她便能以神识辅助修炼，不料现实却给她当头一击。为何前后两道神识会差距如此之大？莫非是先天与后天的区别？抑或是……之前的根本不是神识！

她早有此怀疑。神识无法与灵力相互作用，是这个世界的铁律。若是普通修士也就罢了，可连曲婉、荀昱这等大能也深信不疑，这令她不得不对之前的“神识”重新定位。比起逆规则的可御灵神识，她更愿意相信其为另一种能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