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听得温允感慨：“此番能脱险，全靠阿沅你有急智。阿沅实在不像是普通山中猎户人家。”

姜沅沉默。与温允经历了一番生死之后，她不愿再像从前那样，随口编一个理由敷衍。可自己的种种，皆迷雾重重，而且匪夷所思，又该如何和她解释？

一张脸探过来，苍白而憔悴，眼神中布满了担忧与关怀。

“你终于醒了！感觉如何？”温允摸了摸她的额头，又道：“不那么烫了，看来应该好多了。你不知道，你已经昏迷三天了。期间一直高烧不退，可吓死我了。”

她仰卧于柔软的泥土上，以她的视角，只能看到头顶斑驳繁密的枝叶，和远处大片蔚蓝的天空。

温允忙搀扶着她：“先别着急。你三天未进食，先吃点东西再说。”说罢将采摘的野果捧到姜沅面前。姜沅这才觉得腹中饥饿，如火烧一般。果子清甜的汁液顺着喉头流下，抚平了体内的焦躁。

“这是哪？”她的声音异常沙哑。

“我们被传送到了一处山洞里，我怕无尘和长风万一有法子追过来，所以带着你离开了山洞。我体力不行，没法带你走太远，所以就到了这里。”温允一边回答，一边为她擦拭着额头的细汗。

正当姜沅纠结之际，温允一笑：“不必特意说给我听。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阿沅你不能说，定是有自己的苦衷。你我二人相交，只要真心相待即可。”

温允点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我之前便已探寻了一番，在那山洞附近发现了一片衣角。这里人迹罕至，多半是被鉴月宗骗来的女子留下的。那衣角在山洞东北方向，我们朝此方向而去，说不定便可找到苦涯渡口。”

姜沅挣扎着站起，口中不忘称赞道：“允姐姐心细。”

姜沅感激：“主要是很多事情我自己都还没有弄清楚，怕说了给你带来祸端。有朝一日我都弄明白了，定告诉你。”

二人相视一笑。

迅速解决掉野果，二人相扶着上路。也许是上天终于眷顾了二人一回，不出半日，还真找到了苦涯渡口。

姜沅笑得虚弱：“鉴月宗将传送阵建在这荒芜之处，果真谨慎。此处离苦涯渡口应该不远，我们好好找找。”

老者嘴一撇，上下打量着姜沅，而后不情愿道：“齐云嘛，也是最近招弟子。今年恰好也是他们十年一度的纳新之年。不过齐云可是十分难进，说万里挑一都不为过。小姑娘有志气是好事，可心高气傲就不好了。”

齐云派正常地招生，天虞门偏偏也来了个补录。怎么想怎么不对。这可不是天虞在和齐云抢生源么？姜沅心里好笑。齐云和天虞，在原著中就像清华和北大，二者实力相当，明争暗斗不断。天虞一直想将“昭平第一派”的名号捋到自己头上，奈何一直未成功。

温允问她：“你打算去齐云派？”

姜沅笑答：“齐云是昭平第一大派，修仙者的圣地，我心向往之已久。”

齐云历史悠久，英才辈出，既然选择了不甘平凡的生活，自己便要去最好的平台。

更何况......

温允布满忧思的眉眼陡然撞进她的眼中，姜沅思绪被打乱。她试探问道：“允姐姐，你不愿意去么？”

温允：“我担心我叔父。”

姜沅握住她的手：“允姐姐，现在也没办法再回去了。且回去若是被发现，还会连累你家人。不如先入门派，好好修炼，道法有成之时，天地之大自任你遨游，到时再回去也不迟。我们只有自己强大了，才能保护好想保护的人。”

温允沉思，终是点了点头。

姜沅向老者打听：“请问老丈，去齐云派的飞舟在哪？”

那老者一直冷眼旁观她二人对话，此刻听得她问，有些恼怒：“真是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头。哼！看不起天虞的补录名额，那就去齐云好好吃吃苦头。不过我可提醒你们，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若是这次没有被齐云收入门，之后再想进这等顶级仙门，可就没有机会啰。”

姜沅向老者一揖：“多谢老丈提醒。可晚辈心意已决。在此祝老丈心愿得成。”

那老头看她仍执迷不悟，更加气愤，随手指了一个方向道：“就在那边！”

周围的人都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此刻看向二人的眼中，有不以为意，有讥笑，有不甘，还人微微嫉妒。

人性便是如此，都想要最好的，却又有多少人愿意舍弃安稳而去追求极致呢？没勇气的人，只能站在原地，看着那些敢于追求的人去拼搏去闯荡，而自己心中只剩遗憾与羡慕。

被这么多人打量着，温允忙拉了姜沅的手朝老者所指方向而去。

还未走得几步，却发觉身后的姜停了下来。她纳闷向后看去，只见姜沅微偏着头，双眼发直，嘴角勾起一丝奇诡的笑容，面色怪异。

“怎么了阿沅？”

姜沅有些呆愣，似乎没有听到她的话，就那么僵直地站在原地。忽地如被控制的木偶人一般，机械转身，拉着她便向来路走去，直走到那老者面前。

老者见她们又回来了，先是一愣，而后得意万分。脸上的褶子笑起来越发堆积：“哈哈哈小友这么快就反悔了？不是心意已决么？”

姜沅没搭理他，拉着温允径直从他身边走过。周围的人神色更加嘲讽，不屑之色溢于言表。

“啧，还以为她们多有骨气呢，这才走两步就回来了。”

“是啊，说的比唱的还好听。有本事真去呀？”

有人还吹了声口哨，调侃道：“小妹妹，脸打得疼不疼？”

饶是温允再淡然，也禁不住微微俩红。她拉了拉姜沅的手，姜沅依旧毫无反应。反而带着她窜到人群之中，身形异常灵活，左右闪躲，很快在里三层外三层的人海中开出一条道路来。那些被挤开的人骂骂咧咧，却连二人面孔都未看清楚。

姜沅拨开挡在面前一人，终于挤到了飞舟之前。被推开的那人异常气愤，即刻骂道：“哪里来的小杂种，敢推你爷爷！”

周围有人小声议论道：“这小女孩胆子可真大，居然敢惹修士。”

那男子着宽大道袍，腰佩飞剑，做修士打扮。

“是呀，这下她可要倒霉了。我刚看见那人御剑而来，多半是个筑基修士。可厉害着呢。”有人应声附和。

那修士见姜沅脚步不停，拉着一少女直奔舟口而去。他冷笑一声道：“看爷爷不给你点颜色瞧瞧。”

那厢温允不断摇晃着手臂示意姜沅，可姜沅像是感觉不到般，依旧只顾往前。

温允回头，朝那修士一拜，道：“我妹妹生病了，神情有些恍惚，不是刻意冲撞前辈的。我替她向前辈道歉。前辈大人有大量，还请谅解才是。”

男子见温允雪肤花貌，微微一愣，而后露出淫邪笑意：“要我放过你妹妹可以，只是你拿什么报答我呢？”他的眼光肆意上下扫视着，口中继续道：“不如，把你自己送给我怎么样？”

温允脸色沉下来，不再言语。

那修士双眼放光，立刻向温允抓去。温允表面镇静，可那微微颤抖的双唇出卖了她的心声。男子瞬间移至眼前，五指成钩，眼看便要碰到温允肩头。

“啊——”

下一刻，男子的惨叫响彻云霄。

只见姜沅握住了男子的手腕，腕口此刻血流如注。而那只手被冰霜覆满，齐腕断掉，此刻维持着钩形，静静躺在泥土之中。

众人皆惊。筑基修士的身体已是经过了淬炼，坚实无比。适才只见女孩抓住那修士的腕，而后也不见她动作，手掌便已落地。这女孩究竟是何来历，竟如此轻易斩断筑基修士的手？

那修士不断挣扎着，妄图挣脱姜沅的掌心。可无论他如何使劲，甚至调动全身灵力，女孩的手掌似钳，依旧不动丝毫。对上女孩毫无感情的双眼，他眼中的恐惧愈来愈盛，跪下恳求：“我错了，我不该骂人，不该动手动脚。都是我的错，求你放了我......”

姜沅眼中似有冰雪酝酿，嘴唇微启：“滚。”

男子如蒙大赦，连断掌也顾不得捡，连滚带爬地朝外而去。

姜沅抬脚踩过断掌，依旧拉着温允朝舟口而去。

温允从呆愣中回神，小心翼翼地打量着姜沅，却只能看见她挺直的背影。

人群自动给姜沅让路，没有谁敢再招惹这个煞星。

到得舟口，姜沅掏出一块中品灵石扔进“检票”结界中，结界开启，二人进入，踩着阶梯登上了仙舟。

底下的人群松了一口气，有人叹道：“一出手就是一块中品灵石，真是壕无人性啊！”

“这应该是哪个大家族的子弟出来历练。这种人的护身法宝数不胜数，只有欺负别人的份儿，哪能被人欺负？就算被欺负了，族里的长辈也不是吃素的，一出手对方的小命就没了。那修士这次可是踢到铁板了。”

“唉，还真是人不可貌相。我也想做大家族子弟。”

“......”

一踏上飞舟，姜沅握住温允的手骤松，浑身宛若没了骨头一般，软绵绵往下倒。

温允连忙扶住她，让她靠在自己的肩上。

半晌，姜沅眼神逐渐有了焦点。她捂着头，眉头紧皱，似是极为难受。

温允急忙扶她到船栏边靠着。姜沅扒拉在栏杆上，慢慢回过神来。

“咦，我们什么时候上船了？”

昭平修仙大派收弟子，皆无年龄限制，奉行唯才是举。

姜沅忙问到：“那齐云派呢？齐云派什么时候招收弟子呢？”

没有高屋建瓴，没有华美城池，有的是排成巨大阵列的成百上千只仙舟，就那样露天停放于荒野之上。飞舟极大，每一只飞舟上都已有许多人。他们衣着皆不同，或三五成群相互交谈，或独自一人凭栏远眺，还有人正打座修行。飞舟之下的人更多，都赶着挤上去。有修士御剑飞入，也有人踩着阶梯攀爬而上。

据姜沅观察，有几艘飞舟之前人格外多，每人的眼中似都洋溢着喜悦。

姜沅醒来时，正是风和日丽。

她和温允朝着那处走去。刚一靠近，立刻有一位老者冲她们一笑：“两小友也是去参加补录的吗？”

“补录？”温允面露疑惑。

那老者吃惊：“你们竟不知道？！天虞门放出消息，说是最近会补录一批外门弟子。往常都是十年一次靠正规流程招收弟子，哪有这补录一说？补录的难度定是比正规收弟子小得多。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呀！两小友不去试一试？”老者的眼中闪着兴奋的光芒。

姜沅挣扎着坐起来，可一动便头痛欲裂。见她龇牙咧嘴，温允忙扶起她，让她倚靠在身后的树干上。

姜沅头痛稍缓，瞄了一眼周围，只见荒郊野岭，杂草丛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