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羲又退回去，没理女仆的话，只是紧蹙着眉望着木门，恨不能自个儿进去。

烈王拍拍他的肩膀，“女人生孩子哪里容易？不然你阿爸怎么可能就你们这么几个孩子呢？”

王贵世家的子嗣都很困难，原因其实有很多，女子生孩子本就是在鬼门关绕一圈，更何况眼下没有任何医学常识、人们愚昧，许多女子和婴儿都因为没得到很好的救助和照顾丢了小命。

祝佳艺特意叮嘱了桂羲一番，而桂羲回到家，跟祝梧和绿袖学了遍。

家里的女仆们来来回回地端着热水、吃食，门外烈王和桂羲父子来回走动着。

“少爷，夫人生您的时候据说一天一夜呢，现在夫人和少夫人刚开了三指，还有得等呢。您不如先去吃点东西歇歇，待会……”

绿袖最近为天宋的发展做出不少贡献，而桂羲更是带回来了世汉部落外借的砖瓦工匠。烈王对他们极为看重，而他已经撂下话，自己的位置和侍从们将会由桂羲的儿子继承。

夜色像是泼墨般浓稠，屋子里裹着动物油脂的火把将屋子里的人影映衬得恍如恶兽在张牙舞爪，让门外的人更加焦急和担忧。

桂羲没法只能闷闷地嗯了声，竖起耳朵去在风雨声中，辨认隔壁屋子里的声音。

“羲少爷，大接生婆怕夫人和少夫人生得时候没有力气，便让她们忍着。”

这事儿祝佳艺也跟他说过，是以他对此并不多想。

不知道过了多久，突然大接生婆推门而出，面无表情地叹口气摇头:“夫人年纪大了，胎位不正，生了这么久孩子出不来，已经死在肚子里。

夫人血流不止，也只剩下半口气。

少夫人虽然年轻，但她体弱疼晕过去了，孩子应该也憋死在肚子里，血也是止不住……”

“这都过去大半天了，怎么屋里面还没有点动静？”桂羲到底忍不住，拉住一个女仆面色发白地问道。

我知道你跟少夫人和夫人关系好，但你也不能因为伤心就牵连到无辜的我头上。

若是人人都跟羲少爷般，我哪里敢出门帮人接生？”

烈王怔了下，握紧拳头，到底还是拉住桂羲，“羲儿我知道你很难过，但是女人生……”

桂羲猛地拂去他的手，跟头困兽似的低吼道:“是，里面躺着的不是你阿妈，也不是你唯一的婆娘！

阿爸你不缺少儿子和婆娘，所以她们都是你讨好别人的牺牲品是不是？

我是傻，但不代表我什么都不懂！

绿袖碍人眼了，我阿妈也没法带给你好处，所以阿爸准备不要他们了？”

烈王身上的戾气猛烈散发，瞬间又收回，“羲儿，你不明白。我担负着太多人的希望，步履薄冰，根本不能按照自己的意思过。

我先是人主，才为人父、人夫……”

“够了，您当您的人主吧！

以后我们三人是生是死，都跟您没有任何关系，”桂羲怒视着他。

烈王疲惫地叹口气，“之前我说得话仍旧作数，这算作我补偿你们娘几个的。”

桂羲冷笑声，“你乐意给，那我也不会推拒！”

说罢，他仍旧看向已经从慌乱中平复下来，抬着下巴蔑睨自己的大接生婆。

“不过，我还要她！”

“羲少爷，我可是部落里少有的大接生婆，若是你动了我，往后部落里怕是大半妇人都挺不过这一关……”

“就你？俩个产妇都救不了，要你何用！拖下去！”桂羲说完便疾步进了屋子。

“拉下去，”烈王闭上眼冲人挥了挥手，“看看到底是谁手这么长，都伸到我跟前了！”

他跟天宋的大王是一母同胞的兄弟。原本他是个兢兢业业忠实的烈王，不出挑，所以才能活到现在。

可绿袖太出彩了，如今大王见了他忌惮得不行，好似自己这么大年纪还不安分地肖想大王的位置。

大王恐怕早就因为绿袖这个一等部落的公主儿媳妇，对他忍而不发吧？

每天他过得都是战战兢兢，却也真得生出那么丝窃喜和妄想……

屋子里血腥气浓郁，桂羲手脚冰冷，每一步迈得极为沉重。

仆人们都吓得退出屋子，生怕自己被拉去给主人陪葬。

“羲儿，”祝梧有气无力地喊了声，“是羲儿吧？”

“哎，阿妈，”桂羲赶忙忍着泪意上前，“您感觉怎么样了？”

想到这里，他突然慌张地从身上摸索了一遍，才掏出两颗绿油油的丸子，其中一颗塞到祝梧嘴里，另一颗则扒开绿袖的嘴巴塞进去。

“你们肯定会没事的！”他说着紧紧抱住绿袖，舍不得放开。

“傻孩子，”祝梧已经感觉很难集中视线，知道自己大限已到，心疼地瞧着已经哭得跟孩子似的桂羲，极为舍不得，却强撑着笑道:“阿妈不过是被天神招去当侍女，等阿妈熬上近侍的位置，也好替我的羲儿撑腰，不让人欺负你……”

婆子不敢置信地看向他，连忙说:“羲少爷，你不能这样……

有多少女人挺不过生孩子这一个关卡，便是一等部落的大接生婆来，也是同样的结果。

桂羲抱着柱子站起来，脑子里浮现出祝佳艺的话。

他从来没觉得自己聪明，属于别人说什么他都会相信的老实人。这会儿他不由得将祝佳艺说得女人间的肮脏手段套在眼前。

家里同时有两个产妇，却只来了一个大接生婆，是以婆媳俩在一张土炕上生产。

果然他捕捉住大接生婆那一闪而逝的暗喜和唇角抑制不住微微上扬的弧度！

他恶狠狠地看向大接生婆，冲屋檐下站立的一排侍卫道:“给我将这恶婆子给抓起来，务必要好好审问下，她到底受谁的指示，敢冲夫人和少夫人下手！

谋害王族子嗣，罪大恶极！”

俩女人对此相当重视，早早就将仆人们给培训出来，在卫生消毒方面做到极致，也很注重产前运动。

毕竟还有一部分王贵里的产妇，因着平时疏于劳动和锻炼，体虚且生产困难。当然了更是有一半的原因，来自于情敌的算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