瑾儿咽下最后一口气前，交付给他的话，便是让他替自己好好照顾皇后与当时才十来岁的杜维。

这些年来，接棒瑾儿成为太子的杜维，没少犯错，他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纵容过来了，事到如今……

西林荒凉，人烟罕至，距离北国皇都安阳城更是天高皇帝远，太子一旦去了西林，无异于被囚禁在此地，不能回朝参与夺嫡倒另说，光是他的命或许都不定能保住。

杜霆这一道圣令下来，林妃笑了。

而发配西林，等于将太子推向了地狱。

杜瑾，这个他最引以为傲的嫡长子，曾经的大皇子，曾经的太子，曾经他最寄予希望的儿子。

皇后跪爬着，一路流着泪道杜霆跟前，“圣上息怒！太子是年少不懂事，才被林妃拉着误入了歧途！臣妾知道圣上生气，可是太子毕竟是您的儿子啊！从小到大他就没有离开过您与臣妾的身边，您突然将他发配至西林那样的苦寒之地，他怎么受得住！”

“圣上！太子会犯错，终究是臣妾教导无方，臣妾甘愿削发为尼，从此常伴青灯古佛之下，永不踏足皇室后宫！但愿圣上能留下太子在京城之中，哪怕让他在京中寂寥余生，也别让他去西林！”

杜霆缓缓闭上眼，一脚踹开皇后，转身下令，“皇后礼佛十年，太子……杜维，贬为一珠亲王，留在安阳城，不必去西林了。”

“圣上！太子是您的儿子，臣妾相信无论如何，您心里都是疼他的。若他在西林之地出了意外，您也会心痛呀！您就留他在京城，在您的眼皮子底下活着吧！臣妾求您了！”

杜霆原本坚决的心，在皇后提及瑾儿二字时，瞬间颤抖了一下。

说罢，他片刻都不想留，转身离开了。

皇后礼佛，太子被废的消息，在当天的早朝上，随吏部郭家、林府被满门抄斩的消息一并转告给大臣们。

何忱站在前头，没成想不过短短一夜的时间，居然生出了这么多的事端。

皇后说着，频频重重的磕头，“圣上，瑾儿已经不在了，太子是瑾儿生前最疼爱的弟弟，他如果看到弟弟因为一个女子的诬陷，落得如今地步，他九泉之下也难安啊！”

杜霆不怒自威，“陈爱卿，你这是在教朕做事？”

陈凯颔首抱拳，“末将不敢！末将只是觉得……”

杜霆道:“你觉得什么？礼佛是皇后自请的十年，朕不过是顺了她的意罢了，再说太子，朕的儿子，朕该如何管教，那便如何管教，几时轮得着旁人来指点？他是国之储君没错，但是你别忘了，他这储君之位是朕给的！朕既然能给，自然也能收回，你还有什么问题吗？”

陈凯一梗，憋着一口气，顿了顿，才道:“圣上所言极是，是末将鲁莽了，还望身上恕罪。”

杜霆这才收起迫人气场，下令散朝。

众多大臣往外走，陈凯跟在何忱身侧，路过宸王和陆澈时，他冷冷哼了一声，毫无半点臣子对于皇子的尊敬。

宸王抬眸时，他已经被何忱拉走了，宸王不屑的笑了笑，领着陆澈出了皇宫。

回去王府的马车上，陆澈与他同行了一段路，“皇后被罚去寒山寺礼佛十年，不得回宫，这只怕是皇后在位以来，受过最重的处罚了。”

宸王认可点头，“不过这个处罚算起来，也并不算处罚，父皇只是找了一个不容易被陈家挑刺的方式，把皇后软禁了。”

陆澈道:“但这个软禁，也足够让陈家看到圣上对他们的打压了。”

宸王道:“嗯，陈家军猖狂多年，昔日还有陆叔可以镇压，如今是越来越嚣张，父皇忌惮他们，却绝不可能纵容他们，看父皇近几年的筹备，他已经开始慢慢削弱陈家军的势力了。”

陆澈道:“我也看出来了。圣上起初削弱的不动声色，陈凯根本无从察觉，而何忱察觉时，想要挽救也已经来不及了，如今陈家军的力量正在被化整为零，虽然陈凯有意反抗，但终究无事于补，陈家军对于我们来说已经造不成威胁了，假以时日，这条猖狂的疯狗必定只能闭上狂吠的狗嘴。”

说着，陆澈眼神坚定又期待，“到那时，彻底掰倒皇后，为惠贵妃娘娘报仇，便不再遥远。”

宸王点点头，末了，才道:“陆澈，如今站在这个端口回看，我才明白，削弱陈家军，拿回自己的权力，固然是父皇想要的，可是替母妃报仇，或许也是父皇一直想做的事情。”

陆澈一顿，嗯了一声后，缓缓沉下了眼，心中只觉有些悲凉。

身为帝王，杜霆看似呼风唤雨，无所不能，可谁能想到这个君王被朝中势力压制了数十年，甚至连失去心爱之人的悲痛都无从发泄。

如今笼罩他的黑布终于被撕开了一道口。

一场颠覆即将拉开序幕。

仗着陈家军的底气，陈家从起初的稍微收敛，变成了如今的毫不收敛。

大理寺卿深知陈家人的脾气，他也向来看不惯对方猖狂的样子，正要开口回嘴，陈凯却直接忽视他，面向杜霆道:“圣上，皇后是国之主母，太子乃国之储君，末将相信他们二人绝不会做出出格之事！还请圣上收回成命，待仔细审查后再做定夺！”

皇后的兄长，也是如今统领陈家军的扬武将军陈凯听闻此事，心下一颤，站出来道:“敢问圣上，皇后娘娘同太子到底犯了何事，竟会受到如此处罚？”

大理寺卿道:“将军方才没听清吗？圣旨上都说了，二皇子殿下不守孝道，皇后娘娘教子无方。”

一珠亲王，等于把太子打回了原点。

陈凯抬眸，看了大理寺卿一眼，道:“我在请示圣上，有你什么事儿？”

陈家军历代战功赫赫，在北国仅次于定国侯之下。

北云大战后，陆澈回归朝廷，不问战事，陈家军借由此机会掌管边疆，军中将士也从原来的八万拓展到了十万，成了如今北国最庞大的军队。

她已经到绝路了，横竖都是死，痛快的死去还是惨死，于她而言已经不重要了，在死之前，她还能将太子拉到如今的地步，已经够她畅快了！

太子却早已面如死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