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闻声看去，只见是从头到尾都没怎么吭声的当事人刘子成。

刘子成跪在地上，看向郭祥之，道:“郭大人如此颠倒是非黑白，是当我死了吗？”

陆澈道:“本侯倒不知道，我在郭大人眼中竟然如此厉害？”

郭祥之道:“侯爷不必谦虚，下官不瞎，你在朝中如何的蛮横独行，我都看得一清二楚，侯爷此番联手林家如此针对下官，不就是觊觎下官的这个尚书位吗？只要夺下吏部给宸王，往后宸王夺嫡之路上便是少了一个最大的绊脚石，侯爷这点心思真以为下官猜不透？”

郭祥之冷笑，“这可说不准，定国侯位居一品，在朝中可谓是只手遮天，连丞相大人都稍逊些许，这样的侯爷想从下官府中调出几个府兵供他使唤，岂不是再容易不过？”

他故作镇定的说完那番话后，殿内便想起一声淡淡的嗤笑。

杜霆坐在上位，只字不言，阴沉的脸上乌云密布，长了眼睛的都能看出来他心情不佳，可谁也摸不准他为何不佳。

他深邃的眸子来回在郭祥之与陆澈之间观看，却并不出言打断。

郭祥之眼眸一颤，刚要开口，刘子成却完全不给他机会，“圣上明察，学生自入安阳城以来，确实没有同达官显贵来往的想法，但是自第一次被林海派人来买通功名后，学生深觉其中水深，因学生在安阳城举目无亲，无奈只能投奔定国侯府求救，这才有了今日侯府护卫与二夫人将林海等人捉拿归案的景象。”

郭祥之虽然心里满腹算盘，嘴上也是咄咄逼人，可每当他感觉到杜霆的视线时，他总是不免心里发颤，加之对面的陆澈太过冷静，他越是冷静，就刺激的他越是无法冷静。

他感觉自己此刻就是被夹在了两面墙中间，又急又燥，无计可施，却又不得不殊死一搏。

他话刚落，郭祥之忙道:“圣上！刘子成此言实在可笑，安阳城中大成如此之多，他为何偏偏只找定国侯？可见他早已与定国侯府串通一气，就想……”

“郭大人！”刘子成仰首挺胸，喝声打断了郭祥之的话，“郭大人在朝中也待了些许年了吧？当真不知学生为何会信赖定国侯吗？”

郭祥之一顿。

陆澈好似完全觉察不到他的视线，依旧是一脸问心无愧的模样。

他虽然如今身为君王，可他自认他对北国的牺牲比不上三弟。

历代君王，都忌讳的臣子比自己更得民心，可他从未忌惮过三弟与陆澈。

他知道，无论如何，他们都不会反，都不会欺瞒他。

杜霆压下心中波涛汹涌的情绪，掠过了脸色苍白的郭祥之，直接看向林海，“朕给你两个选择，第一，指认郭祥之，我会让他全家陪你们去死，第二，帮郭祥之瞒下这份罪，朕会让你举家背上两份罪，然后死无葬身之地，你自己选。”

林海没想到今晚圣上难得开口跟自己说话了，话语却是如此的冰冷残酷。

他哆嗦着身子，心里只有害怕，都顾不上回答。

郭祥之听闻此言，老泪纵横，“圣上！微臣是冤枉的，您不能听信小人之言就……”

杜霆喝声道:“郭祥之！你真当朕老糊涂了！”

他坐在圣上这个位子上几十年，身上的王者气场释放出来，瞬间就会压得人喘不上气。

郭祥之被他一声厉喝压制的死死的，再多的狡辩都卡在了喉咙里。

杜霆看着他，缓缓道:“朕当年提拔你做吏部尚书，你看在你对朝廷忠心的份儿上，可眼下你效忠的主子已经不是朕了，你这个人朕也是留不得了。”

说罢，他不管郭祥之如何的瑟瑟发抖，他自吩咐陆澈，“你来替朕拟圣旨。”

陆澈应允。

高园忙命人去取了圣旨与笔墨，再搬来案桌给陆澈拟写。

杜霆看着下面的人，心中百感交集，却还是忍下所有心绪，拿出帝王的绝对威严，下令，“吏部尚书郭祥之，无视朝纲，连同林海，试图破坏科举公平，从中谋利，此罪不可饶恕，在此下令，免去郭祥之吏部尚书一职，满门抄斩，林府亦然。”

高园在旁，小声提醒道:“圣上，二夫人也是林府的人。”

杜霆哦了一声，改话道:“林府庶女林月霜，念其心怀正道，大义灭亲，特赦免其罪，除其以外，林府上下满门抄斩！”

高园闻言，又低声道:“圣上，那林妃娘娘……”

提及林妃，杜霆脸色一冷。

之前他本与皇后说好，等林妃将孩子生下来，再将他们一家三口赶尽杀绝。

可如今经过林海这么一闹，他又觉得若是林府上下都受了牵连，林妃却从中独善其身，外人岂不是要觉得他是一个被妃子迷昏了头的昏君？

为了一个红杏出墙的女人，坏了自己的名声，简直得不偿失。

思量一番后，杜霆道:“不容例外，一并斩了。”

没人比他更懂定国侯的牺牲，那年他们三人结义的场景还历历在目，陆鼎是他们三人中年纪最小的，被他们叫做三弟，可就是这个最小的弟弟，扛起了最大的责任，做出了最大的牺牲。

杜霆亲眼看见他爽朗的笑容渐渐消失，看着他瘦小的肩膀逐渐宽广坚强，看着他清澈的眼眸逐渐铁血坚定，看着他一步步背负着家国走向死亡。

刘子成双目盯着他，清明的眼睛宛若镜子，倒映出郭祥之丑陋的嘴脸，“当年北云两国交战，是老侯爷带着浑身伤病，率军去往前线浴血奋战，才有了后来的短暂安稳！”

“十年前，北云再次交战，是侯爷年仅十五，一身病弱，却依旧骑马上阵，率领北国将士们一步步拿下了云国的山河疆土，护佑住了北国千千万百姓，甚至保住了云国归降百姓的性命，给了云国最后的尊严！”

“郭大人被冤枉？”冷乐颜简直被郭祥之这番长篇大论逗笑了，“那这府兵你要怎么解释？难不成这也是我与侯爷从你府中绑来的人不成？”

“北国江山如此之大，可若是没有定国侯历代的护佑，你我早已成了沙场上的尘土血垢！身为北国子民，我忠心圣上，且无条件信任定国侯，因为他们做出的牺牲，心怀的大义，是你这等只知道在朝堂中搅动风雨，践踏百姓，颠倒是非，栽赃嫁祸的卑鄙小人所没有的！”

一字一句，带着少年人的真诚、热血，铿锵有力的扎入郭祥之虚伪的身躯，让他无从反驳，只能呆愣的站在原地。

杜霆听着刘子成的话，心中一阵阵的酸楚翻涌而上。

皇子夺嫡，对于每一位君王来说都是最忌讳的。

而郭祥之有意张口闭口提起夺嫡，就是为了激怒杜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