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有点冷。”陆澈的声音从她前上方传来，“但是这样消肿快，先忍忍。”

冷乐颜嗯了一声，顿了顿，开口道:“顾旭……魏韫说，你早就认出我了？”

不知过了多久，书房门开，魏韫先走出来。

他已经换了一身黑衣，也换回了自己常戴的银色面具。

他只能继续守在门口，听着她的哭声从大转而变小，他心里的疼却随之逐渐更烈。

“你……”冷乐颜见陆澈进来，抬眸想开口，却在下一刻，便感觉自己的眼睛被一双冰冷的手覆盖，她猝不及防被冷的打了一个寒颤。

魏韫瞥了他一眼，低声骂，“没人性的家伙。”

陆澈毫不在意，“谬赞。”

陆澈捂着她的眼睛，低眸看着她，轻轻嗯了一声。

陆澈这才收起笑意，进了书房。

冷乐颜那股劲儿已经缓过来了，但微红的眼睛，有些红肿的眼眶，还是让陆澈只看一眼就知道她刚才哭得有多伤心。

“什么时候？”她问。

“你夜闯刑部，鞭打沈山的那一次。”他答。

冷乐颜一顿，感叹，“这么早？”

魏韫一句话都不想说了，飞身消失在了夜色中。

话到此处，他低眸，不再去看冷乐颜。

每每审视自己过去犯下的错，他都会觉得他没有资格站在她的面前，没有资格看她的眼睛。

“你没错。”冷乐颜忙挤开椅子，也蹲下身，着急的捧起陆澈的脸，逼他看着自己的眼睛，“你是北国的定国侯，两国交战，你要护佑自己的国家与百姓，这是你应该做的。”

“你已经很尽力的想要把对我们的伤害降低到最小了，是太子非要从中作梗，这不是你的错，如果你当年没有设下那些局，我反而还会更加瞧不起你。”

陆澈看着她，心中的惭愧得到抚慰，眼中的伤感消散些许。

他道:“那你也没有错，是我自己一直以来，没有能力把真相呈现到你的面前，与你无关，你恨我是应该的，如果你不恨我，我才是瞧不起你。”

冷乐颜皱眉，捧着陆澈脸庞的手掌用力往中间挤，把陆澈一张英俊非凡的脸，给挤成了皱巴巴的抹布，“不许学我说话！”

陆澈嘴巴都嘟起来了，说话有点吐词不清，“好，不学。”

冷乐颜这才满意的撤了力道，而后她意识到与陆澈在动作、距离上的亲密，她瞬间警铃大作，就要把手松开。

陆澈即刻察觉，连忙握住她的手，让她的掌心继续贴着自己的脸庞，“别放开。”

冷乐颜有点着急想挣脱，“不行，我们现在不是小时候了，而且你有喜欢的女孩子了，虽然……虽然她……”

“我不喜欢林月霜，我喜欢的人是你。”陆澈也有几分着急，他看着冷乐颜震惊到忘记反应的眸子，真切又深情的说道:“一直都是你。”

冷乐颜在这刹那间，都不知该做何反应，“可……可你之前说那些情话……”

“傻瓜。”陆澈轻笑:“我不是早就认出你了吗？那些话都是对你说的。”

他这么一说，冷乐颜才反应过来，好像自从那次醉酒夜闯刑部以后，陆澈对她的称呼，整个侯府上下对她的称呼，以及陆澈和她的相处方式，好像都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那林月霜……”冷乐颜吐出了四个字，又不知道自己该怎么接下去。

好在陆澈也明白她的意思，“我同林姑娘成亲，当时只是为了让她能有一个顺理成章的理由脱离林府，寻得一处安身之所，在侯府的这段日子，她从未与我提过半句不适，也未曾同我说遇见了心仪的男子，想要成婚，我便以为她在侯府过的还算自在，于是也没敢太干涉她的生活。”

“直到发现在她身体里的人是你，我才觉察林姑娘已经去世，她名义上是我的妻子，我便在祠堂为她追掉，并下令府中守丧，为她送行。”

冷乐颜这才想起，侯府里之前办的那起低调白事，陆澈当时说是故友忌日，才下令全府凭吊。

原来这个故友就是林月霜。

一时间，冷乐颜既替林月霜觉得欣慰，又为陆澈此举而感动。

“守丧的那段时间，我总会去想，林姑娘为何而死，后来我想，或许是因为在侯府之中，她虽有了安宁，却缺了陪伴，我自以为给她的自由与尊重，其实于她而言也是一种冷漠。”

陆澈自责道:“加之今晚收到了你留给我的信，我才知道原来林姑娘曾爱慕我，只是因为她性子内敛，且怕她说出口坦白这份情感后，我会将她驱逐出侯府，故而一瞒再瞒，最后郁郁而终，于情于理，是我害了她。”

“那些我以为是搭救她的举措，其实是将她带入了另一个阴诡地狱，或许我该早早与她坦言，我心中早已有你，再装不下第二个人，兴许还能救她一命。”

陆澈总是这样，温柔、善良又善解人意。

冷乐颜看着心疼，基于自己的双手都被陆澈握着，她只能用脑门撞了一下陆澈的脑门，让他能吃痛一下，然后集中精力看向自己。

“你能不能别总把什么过错都往自己身上扛？你当初能搭救林月霜一把，已经是做的很好了，你还把写自休书的权利交给了她，等于是把定国侯府的名声拿去换她的自由，是她选择了留下，选择了把自己对你的喜爱藏在心里不告知。”

冷乐颜也算是跟林月霜的魂魄在同一个躯壳里相处过一顿时间的人，若说这个世间除了林月霜本人，还有谁最了解林月霜，那必定是她！

“林月霜会有如此结局，是她自己选择的，她至死都没怪过你，她只是遗憾，如果自己能跟你以另一种身份见面，是不是结局就会不一样。所以，陆澈，当事人对你都没有责备，你更加不应该自己往死胡同里钻，知道吗？”

她说到最后，有点义正言辞训兵的架势。

陆澈握着她的手，微微侧头，在她掌心飞速留下浅浅一吻，“知道了，都听夫人的。”

冷乐颜突然重见光明，有一时的不适应，待能看清眼前后，她便看到陆澈已经在她面前蹲下身，平视着她，眼中有几分自责，“该说对不起的人是我，将军和你，于我都有救命之恩，可我设下的局，却夺走了你们的性命。”

“还有云芝，如果当年我没有想要用她来劝服你投降，她也不会……”

陆澈又嗯了一声。

她不解，“那你为什么一直不说？”

陆澈就守在门外，冷乐颜嚎啕大哭的声音传出来的时，他身躯一颤，想回身开门，进去书房抱住她，细声安慰，可转而又想，她想在需要的或许不是自己。

陆澈道:“因为那个时候你还在恨我。”

冷乐颜一梗，道:“对不起，这些年我都在误会你。”

陆澈沉了沉眼，缓缓松开了手。

看到陆澈还在门口，他诧异一瞬，而后戴上披风上的兜帽，说道:“其余的事，你们夫妻俩慢慢说。”

陆澈很是受用‘夫妻俩’这三个字，于是对魏韫笑道:“慢飞不送，我去哄夫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