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明说：“先说说看，我看到底有多大胜算？”

|刘子敬说：“局长，我们这个单位和别的单位是大不相同的。我们是干什么的？是保护社会秩序、维护老百姓生命和财产安全的。太平无事的时候，大家都觉得我们没什么作用。都觉得我们是吃干饭的，恨不得把我们裁个干净。但是，一旦社会秩序乱了的时候，大家的想法就不同了。他们又恨不得三步一岗、五步一哨了！”

多好的老婆啊！以前是老婆敬畏他，自从有了这事后，他开始怕起老婆来了。平时总是对她百般迁就，生怕惹她生气，取消了对他的优惠政策。

不仅仅如此，何明贪污受贿的事老婆也知道许多内幕，这让他更不敢得罪老婆。把她惹急了，这个没素质的婆娘还真有可能做出让他丢官做牢的事。

邱桂芬一想也是，谁叫自己没有克尽职守呢？她决定放他一马，但是提了几个条件：一是让他不要张扬，免得她没有面子，二是不准带到家里，三是不准为这个野女人花太多的钱。

刘子敬说：“有倒是有一个办法，不知到何局长肯不肯担这个风险？”

何明在几个亲信面前说话也很直率：“你们嫂子发话了，非要我在这个节骨眼上提拔他兄弟邱少龙，态度非常坚决。你们看好不好操作？”

鲁大有说：“恐怕不好办！我们口口声声要精简，叫得震天响，这个时候却要提拔人，可能会引起非议！”

鲁大有没听出刘子敬的意思，就说：“刘局长，说这些干什么。快点拿个主意吧！”

鲁大有说：“就算下面人的意见我们不在乎，那上面的指示我们还是不能置若罔闻啊！必须要想一个对付上头的好办法啊！”

何明问：“子敬，你一向被人称为小诸葛，应该能想出一个好办法的！总不能束手无策啊！”

刘子敬说：“我的主意已经包含在刚才说的话当中了！”

鲁大有说：“我怎么没听出来？何局长，您听出来了吗？”

何明笑道：“大有，你什么都好，就是不肯动脑筋。今后要多跟着子敬学习啊！我给你讲一个小故事，你就明白子敬的意图了。从前，有一家人养着八条狗，八条狗保护着他的家园，防盗贼防黄鼠狼，非常得力。有段时间，主人觉得最近很太平，留这么多狗没用，就和老婆商量准备杀去两条狗。这个消息被这些狗知道后，大家都很焦急。其中一条老狗说：‘主人之所以要杀我们。是因为近段时间太太平了。如果我们放一些黄鼠狼进来，他就会感到危机，就会取消杀我们的想法了。’其他狗说：‘在我们的严管下，现在根本就没有黄鼠狼来了，我们想放也不行啊！’老狗说：‘他们不来，你们就去请嘛！”其他狗就明白了。他们派一只能言善辩的狗去和黄鼠狼谈判，很快就有很多黄鼠狼来骚扰主人的庄园了。于是主人就打消了杀狗的念头。“

刘子敬说：“怕个啥！就让他们非议吧！就说是工作需要，他们能说什么？人事改革嘛，就是在下一批人的时候，上一批人。总是存在着不公平的事的。如果我们当领导的，样样事都要考虑群众的意见，我们恐怕连一件事也办不成！关键时候，我们还是要有一定的决断能力的！”

马书记从地区回来，十分高兴地对常新宇说：“常县长，好消息啊！成专员对我们县的人事改革工作作了高度评价啊！下个月想在我们县开一个现场会，推广一下我们县深化人事改革的经验。”

常新宇说：“马书记，好事多磨啊！”他把县公安局的情况向马书记做了汇报。

马书记一听，脸色就阴沉了下来。当前，人事改革是大事，是重中之重，可是这个不争气的何明，却偏偏要在这个时候出问题。

他问常新宇：“常县长的意见呢？”

常县长说：“我建议对这个问题要审慎对待。三思而后行，谋定而后动！我是非常希望我们县的人事改革能够全面铺开、全线出击、全面取胜的。但是社会治安问题也是绝对不能忽视的。如果真如他们所说，是外地的黑社会份子窜入了我县，而我们又不采取有效措施予以遏制和打击的话，形势一旦恶化，老百姓会骂我们不说，我们的现场会也难得有一个好的环境和气氛啊！”

马书记沉吟了半晌，说：“我们还是开个常委会研究一下吧！让何明和李天宏都列席参加。”

常委会上，首先由县公安局长何明对近期社会治安的状况进行了通报。

何明危言耸听地汇报了起来，他的发言真真假假，虚虚实实，让与会人员觉得中江的治安已经是相当恶化，不法分子在中江已经到了肆无忌惮的地步了。他说：“最近一个星期来，案件频发，警报四起，我们全体公安干警已处于一级戒备状态，我们决心花大气力，下真工夫，打歼灭战，打持久战，和邪恶势力做殊死斗争。因此我建议公安局的精简工作最好暂停，如果形势继续恶化，必要时候我们还想请求上级公安部门支援！”

常委们纷纷点起头来。治安如此混乱，公安局是个特殊部门，就不要精简了吧！

常新宇知道这种局面不是马书记所想要的，就问李天宏道：“李天宏同志，你是具体负责人事改革的，你对此有什么建议？”

李天宏本来就对何明的话有点不大相信，总感觉到他有点谎报军情的味道。当然，这只是一种感觉，还没有得到证实。

他说：“我个人认为社会治安情况本身就是一个变数，不是一个一成不变的东西。有时候好一点，有时候又会坏一些，这是非常正常的事。近段时间治安状况恶化，引起重视采取措施是应该的，但是对此大惊小怪就有点反应过激了。因为这就停止我们既定的改革行动，更是一种自乱阵脚的表现。不知道我这么说是否也有点过激，请各位领导指正。”

何明被他说得脸有点红了，他正要进行发驳，马书记已经开始讲话了。

马一鸣说：“同志们，这个时候，我想到了两句话：第一句是，沧海横流，方显英雄本色；

第二句是，任凭风吹浪打，我自闲庭信步。说的是什么，是一种从容，是一种气度，一种大将风度。我很赞成李天宏同志的观点。面对复杂的形势，我们只要从容应对就行了，没有必要自乱阵脚，慌了手脚。我认为，人事改革与打击违法犯罪是并不矛盾的，相反，它们可以相互促进。我们正好可以借打击犯罪分子的行动来考察我们的干部，借人事改革给干部带来的紧迫感来提高我们干警打击犯罪分子的积极性。兵不在多而在精！精简不但不会削弱我们的战斗力，还会提高我们的工作效率。因此我们没有必要停止改革，相反，我们还要加快改革的步伐。”

何明说：“马书记，这样做会不会有点冒险？到时候出了问题，谁来负责任？”

马书记果断的说：“你负你的责任，我负我的责任！谁也不想逃脱责任！”

接下来，他又向常委建议，县委成立特派小组，由李天宏担任组长，进驻公安局，指导公安局的人事改革工作和打击犯罪活动。

何明后悔极了！这不是引狼入室吗？刘子敬，你他妈的算什么小诸葛？

回到局里，何明再次把刘子敬和鲁大有找来商量对策。听何明把情况介绍后，鲁大有泄气地说：“看来马一鸣这匹老马决心还真的不小。何局长，我看还是不要顶风上了！胳膊毕竟拧不过大腿啊！”

刘子敬说：“可是现在我们有点骑虎难下了。刚刚提拔了邱少龙，总不能马上撤消这一命令吧！那多没面子。今后我们在局里可就没法混了。”

何明气急败坏地说：“算了！有问题我扛着。大不了挨批评受处分。我反正是不求上进了。关键是明天李天宏就要来督阵了，你们编演的那几出戏要尽快收场，不要露出了什么马脚。那个李天宏，是个非常精明的家伙。你们切不可掉以轻心！”

鲁大有说：“何局请放心！闹事的都是几个混混，我们就说他们畏罪潜逃了。结案了事算了！”

何明说：“给他们一点钱，叫他们迅速离开中江，避避风头再说。免得在这里生什么是非！”

城西的一所旧仓库里，几个混混正在一边分着钱，一边商量着下一步到那里去潇洒。为首的老秦说：“这个鲁局长还算够意思，这笔钱可以让我们花个十天半月了。他叫我们走，我们就走吧！弟兄们，想到哪里去？”

小黑说：“这点钱，在中江还可以花几天。到大地方什么也干不了。我建议我们哪都不去，就躲在这里玩段时间，每天打牌喝酒玩女人，该是多么快活啊！”

其他几个混混都赞成小黑的观点。

老秦想，他们说的也有道理。自己又没犯什么大案，没必要东躲西藏的。这个鲁副局长，也太谨慎了一点。

于是他决定留下来。白天里一起打牌，晚上就叫几个小姐到这里来鬼混。果然十分快活。

李天宏找黑子打听了一下情况。他对黑子说：“给你报个信吧！最近公安系统准备开展大的行动，主要是针对前段时间的几起抢劫伤人案。不会有你的事吧？”

李天宏知道黑子其实只干赌博这一行，这样说，一是卖一个空头的人情，二是想从他嘴里掏出点什么信息。黑道上的人对黑道上的事永远比公安要知道得多。

果然，黑子说道：“李助理，谢谢你的关心。你放心，我们早就不干那些下三滥的事了。我的主业是博彩，这在澳门还是正当职业呢！就是这一行，我们也不打算做了。龙哥要求我们逐步转入正规生意呢！只是现在还没有找到好的投资项目。那几起案件啦，纯粹是老秦等几个混混在鲁大有的指使下演的戏，据说是想糊弄一下上头。”

李天宏感到很震惊，居然还有这样的事？他装出轻描淡写地说：“这种事现在多了！人在官场嘛，总要耍点手腕的。你的消息可真是灵通啊！”

黑子说：“严格的说，我已经不是道上的了。但是道上的事我却是一清二楚。本来鲁大有要他们出去避一避的，但他们没有走，在城西的旧仓库里享乐呢！昨天还给我打电话呢！”

李天宏又和他拉了几句家常就挂了电话。

他迅速向马书记作了汇报。

马一鸣听后冷笑道，雕虫小技，也敢在老子面前玩！他对李天宏说：“立即秘密逮捕那几个混混，调查属实后再将何明等人停职。”

怎样才能秘密逮捕？李天宏想到了羊角镇的罗奎。

罗奎带人来到城西的仓库时，正是晚上九点多钟。

老秦和几个混混正一人搂着一个女人在喝酒取乐，几个女人不时发出淫荡的笑声。小黑向老秦建议道：“大哥，我们今天来个比赛吧！每人押上一千元，看谁做爱的时间最长，谁就是冠军，谁就得这笔钱。好不好？”

老秦说：“好创意！那咱们就开始吧！”

说着，就把怀中的女人的衣服剥了下来。

眼看一幕淫荡的戏就要上演了，罗奎打了一个手势，几个干警冲了进去。

不许动！不许动！

几个混混很快就束手就擒了。几个小姐正吓得发抖，罗奎没有心思管他们，挥挥手，叫她们走了。

情况很快就弄清楚了。

马一鸣和常新宇等人商量后，做出了将何明、鲁大有、刘子敬停职审查的决定。由李天宏兼任公安局长，曾志才担任常务副局长。

曾志才今年三十八岁，自打进入公安局后一直忍气吞声，等待着出头的日子。本以为还要再熬上一段日子，却不料曙光提前出现了。

他知道这一切都是因为有了李天宏的缘故，所以他对李天宏格外恭敬。

他知道李天宏在公安局里当头只是临时性的，自己只要把他巴结好了，就很有可能接他的班。怎样巴结好他？像李天宏这样事业型的年轻干部，只能用努力工作来取悦于他。所以他对李天宏信誓旦旦：“李助理，从现在起，我就是你手中的一把枪了，你要我打哪，我就打哪！”

李天宏对马书记让他兼任公安局局长并不十分乐意。局长他早已经当过了，现在已经是县长助理了，再兼任这个局长好像有点降身价的味道。不过，李天宏喜欢辩证地看待问题。前段时间单纯地当一个县长助理，手中并无实权，现在有了一个局在自己手中掌控着，从实力的角度讲应该是增加了。比一般的副县级领导的分量自然要重许多。好比在一支军队里，你单纯地担任一个副司令是没有什么实权的，但如果你担任副司令的同时还兼任着一个军的军长，那就厉害多了。

他也知道马书记让他兼任公安局长的意图是让他更方便指挥局里的人事改革，为下个月就要举行的人事改革现场会打好基础。他揣摩着马一鸣是想通过在人事改革上的政绩为日后的升迁增加砝码。自己呢，也没有别的本钱，也只能在为领导创造价值的同时为自己创造一点价值。具体来说，他要为马书记的升官创造条件，只要得到了马书记的认可，自己就高升有望了。

公安局里的情况他不了解，业务也不熟悉，具体的工作他还是想依仗曾志才。所以他十分乐意看到曾志才向他效忠。李天宏当然也知道这位曾副局长的心理，但是这并不影响他对曾志才的印象。一个人想上进是无可厚非的，自己不也是有着同样的想法吗？

李天宏对他说：“曾局长，目前的形势对你非常有利！公安局这个班子几乎是被一锅端了。你是硕果仅存啊！一定要珍惜啊！你刚才的那个比喻十分好！是的，我们每一个公安干部都应该是一把枪，一把能够执行组织命令，捍卫人民利益的枪。不过，我要纠正的是，你这把枪虽然目前归我指挥，但并不属于我个人。你这把枪是属于党和人民的。”

曾志才尴尬的笑了，刚才那番话的确是有点肉麻。不过，看样子，李天宏虽然纠正了他的说法，其实内心里还是高兴的。不管白猫黑猫，抓住老鼠就是好猫。能够让领导高兴的恭维才是最好的恭维。肉麻一点也无妨。领导喜欢是硬道理！

李天宏接着说：“当前的中心工作就是人事制度改革。我跟你讲句实话，衡量你的工作能力，就看你在这场改革中发挥的作用大不大。这项工作搞好了，你在县委眼中的印象就好了，你在公安局的地位就牢固了。”

曾志才说：“我一定竭尽全力，完成好组织交给我的任务。”

何明的汇报让县长常新宇皱紧了眉头。马书记带着李天宏到地区汇报人事改革的情况去了。地区行署专员成正和对中江的人事改革相当感兴趣，想把中江树成全地区人事改革的样板县，所以专门把马书记叫到地区听取汇报。

目前人事改革是中江县工作的一大亮点，怎么能让它停下来呢？何明反应的问题也不容小视。马书记不在家，常新宇也不便表态，他说：“何局长，既然形势这么严峻，我想你们当前的工作就应该是以肃清不法分子、维护公共安全为重心。务必要出重拳，狠狠打击犯罪份子，迅速稳定社会秩序！至于精简工作能否暂缓的问题，要等马书记回来后再拍板。”

鲁大有说：“我明白了！再不明白我就连狗都不如了。你是说，我们可以叫一些人闹一闹，造成一种治安很混乱的感觉，这样我们就可以拿加强警力为借口，不执行人事改革方案了。县委也不会说什么的。战争爆发的时候谁敢去裁军啊？”

何明说：“还算你有点悟性。这件事就交给你区办吧！不过要注意几点：一是要做得相当机密，万不可泄露天机。这个计划，只能有我们知道，连老婆都不能告诉。更要防着曾副局长，别看他一副老实样，我担心他是在韬光养晦；二是要适可而止，点灯就行了，不要放火，不要把事情闹大了，到时候我们不能收场。第三是在向上汇报的时候可以适当夸大一些，让县委那帮人取消精简我们公安队伍的想法。”

何明最怕的就是老婆发脾气。因为有把柄捏在她手里。邱桂芬到了五十岁之后，就对男女之事彻底地没有兴趣。何明就在外面包养了一个漂亮的小姐。但是很快被邱桂芬发现了。当邱桂芬对他兴师问罪的时候，何明索性对她说道：“你不能尽做老婆的责任，又不让我打点野食，难道让我憋死？”

鲁大有是管刑侦的，和黑社会的某些人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在他的操作下，中江连续发生了几起抢劫伤人案。其实这都是几个老油条自编自演的，抢的人和被抢的人都是一伙的。

鲁大有把这些事情在局委会上夸大其辞的一汇报，并要求加强刑警大队的力量，尽快破案，尽快稳定社会秩序。于是何明和刘子敬一唱一和地把邱少龙提拔成了刑警大队的副队长。当然，刘子敬也乘机把自己的一个同学的弟弟提拔为了中队长。

何明又向县委汇报了当前中江治安出现的严峻形势。他说：“几天来，中江连续发生了几起大型的抢劫伤人案，不法分子在我县的活动十分猖獗。据了解，这是外地黑社会分子窜入我县导致的结果。鉴于目前的严峻形势，我局建议暂时不要精简人员，等社会治安得到了保障后再谈这个问题不迟！”

想到这些，何明只好答应了老婆的要求。

他和副局长鲁大有、副局长刘子敬商量这件事怎样运作。鲁大有和刘子敬都是他的亲信，是他一手培养起来的。公安局一共有三名副局长，另一个副局长曾志才刚调来不久，还没有融入到他的小团体中来。但已经被他们收拾得像一个温顺的小绵羊了。基本上他们三人决定的事，在公安局里就算通过了。曾志才只有惟命是从的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