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嫱的反应难免让唐芳有些难堪，她把椅子往旁边移了移，试图给韩芳怡留出中间的位置，嘴上找补说:“原来你丈夫当兵啊，也没听我们家莎莎跟我说起过，他现在是转业回来了吗？”

“没呢。去年我婆婆病了，我是为了照顾她回来的。因为感觉杭州这边教育质量也比兰州要好些，所以直接把孩子带回来了。”

唐芳带着韩芳怡来到王嫱的办公室，拉开椅子，顺势在王嫱对面坐下，笑意盈盈道:“王总，你看，之前你非说让我找到能接替的人再走，这位是韩······”

“韩芳怡。”韩芳怡应道。

王嫱早就知道唐芳去意已决，死绑着也没什么意义，不过，她几次跟陈琳提起此事，陈琳却一直不肯松口。唐芳是公司里为数不多的老人了，一直负责公司财务方面的工作，虽然谈不上多么出色，但也从没出现过原则性的纰漏，这也是陈琳一直比较信任她的原因。要真是论资排辈，唐芳在陈琳心中的地位恐怕远在她王嫱之上。人事经理，虚名罢了——连公司招聘个库管她都没有决定权。她的前任就是因为未经请示，擅自开除了一个仓库保管员而被陈琳辞退了。财务是如此敏感的一项工作，一直备受陈琳重视，能勘此重任的人，那必定要经过陈琳点头认可啊，她王嫱哪有那个能量擅作主张。但是王嫱可不会把自己的软肋轻易暴露给其他人，毕竟，对于不知内情的人来说，她依然是那个掌握着大家进退荣辱的核心人物。

“哎呦，原来您是军嫂啊！”王嫱得知韩芳怡的身份，态度立马柔和了很多，她瞄了一眼唐芳，赶紧起身给韩芳怡搬了个凳子，“您坐您坐！”

“有，跟唐会计的孩子是同学。”

“哦，是嘛？那您的时间······”

“奥——那老人家现在身体怎么样了？”王嫱关切地追问道。

“嗯。”王嫱微微点了点头，“您之前是做什么工作的？”

“我是咱们计量学院毕业的，当时学的就是会计。因为我老公在兰州当兵，毕业后我就跟着他去了兰州，在那边的一家国企做会计，大概干了有十年吧。一直到98年，企业改制，我们那个部门被整个裁撤掉了，我也就跟着下岗了。”

“去世了。”

“那家里还有老人吗？”

“公公还在，现在和我侄子住在一起，身体都还硬朗，不太需要人照顾。哦，对了，我侄子在咱们单位食堂上班。”

“我们家是个男孩，高中打算让他住校。”

“这还真没有。刚下岗那会儿寻思找一个的，结果没多久赶上了长江洪水，当时部队都紧张的要命，随时准备被派到一线。我儿子那会儿三年级还四年级来着，特别调皮，成天闯祸，没人看着根本不行。我对象就没让我出去上班。后来洪水过去了，孩儿他爸又跟着部队出任务了，去了将近一年。等他回来时候，我家那小子眼看就上初中了，叛逆得很，跟他爸就跟仇人似的，俩人说不了两句就得掐。为了方便照顾他，我平常就在军区里的服务社帮帮忙。”韩芳怡解释说。

“嗯。按说你是学这个专业的，又有在国企近十年的工作经历，业务功底肯定是有的。但是也毕竟撂下这么多年，而且现在企业也在发展，也衍生出了很多十年前没有的新业务······”王嫱若有所思道。

唐芳一听这苗头不对，赶紧打岔说:“不管业务怎么变，会计这个东西，基本原理就那些嘛，哪有那么难！”

“没有那么难，咱公司这么好的待遇，你咋还非得辞职呢？”王嫱不紧不慢地回怼道。

唐芳知道自己理亏，可也没想到王嫱会当着外人驳斥自己，顿觉丢了面子，甚是不爽，偷偷剜了她一眼，不再做声。

韩芳怡本来也不是指望着这份工作养家糊口的，对面试结果自然没有太大压力，她闻着这周身暗戳戳的火药味，不禁觉得有点好笑。“王总，没关系的。我的情况都如实跟您说了，如果不符合公司要求您直说就行。”

这下唐芳可着急了，她已经拖了两个多月了，好不容易找这个接班的，可不想再错过去了。“哎，小王，这符不符合要求，不能你一个人说了算啊，你是做人事的，你又不懂会计······”

在王嫱看来，韩芳怡的言行举止可比唐芳靠谱多了，她预感这位应聘者定会符合陈琳的要求，但即使如此，她也不能自行承诺，唐芳冒冒失失的顶撞使她倍感不悦。她微蹙眉头沉思片刻，对韩芳怡说道:“韩姐，咱们公司待遇我跟你说一下，员工入职后，公司会按法定要求给员工缴纳五险一金，节假日加班会按法定标准发放加班费。咱们公司目前是杭州业务量最大的贸易公司之一，管理全部参照外企，很正规。”

“嗯，了解。来之前，世东跟我简单介绍过。”

“行吧。韩姐，我是觉得您很优秀的，也非常希望能和您成为同事。但是因为财务这一块对公司来说很重要，我还是需要征求一下领导的意见。不过您放心，我肯定会尽最大努力为您争取的。您先回去等信儿，有消息了我会立马通知您！”

“你看看，这是多大的缘分啊！”唐芳得知这个信息也兴奋了，“小王，要我说，韩姐你一定得留下，不说别的，就凭徐厨师长那办事认真的个性，选韩姐就一定错不了，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王嫱看了唐芳一眼，没有接话，换做一副制式笑脸继续提问:“那韩姐，你98年下岗后，又从事相关工作了吗？”

“是吗？叫什么名字？”

“徐世东。”

韩芳怡如约来到瑞民报道，被朱莎母亲唐芳引荐给了人事经理王嫱。

“哎呦，徐厨师长啊，是您亲侄子吗？”

“对，我对象亲哥哥的儿子。”

“哎呦喂，你说这可不巧了吗！”王嫱抚掌大笑道，“徐厨师长做事很认真的，简直就是我们食堂的安检员，他做的饭我们都是闭眼吃，放心的很！”

“哎，对，韩芳怡，她有过会计从业经历，你看行不行？”唐芳商量说，“我知道我的合同还没有到期，你跟陈总说说吧，我这边也是确实兼顾不了了。我家那口子就是个活死人，屁事不管，你也知道，我闺女这就上高中了，学习越来越紧张了，不能没人管，我这被家里事、公司事整得焦头烂额的，一天也就能睡四个小时，都快神经衰弱了。”

王嫱耐着性子听完唐芳这套陈词滥调，一如既往地表示理解:“我知道你难，我已经很努力地在领导面前跟你说情了。但是我作为人事部经理，我首先得确保公司各项工作都有人力，能正常开展啊，是不？你走了，你手里的活没人干，那领导到时候还不是要找我的。”说完，她也不等唐芳开口，直接向站在一旁的韩芳怡询问道:“您——有孩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