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山公夫人的脉象怪得很，左手是弦脉，端直挺然，如按琴弦，右手却是结脉，脉搏缓慢，停歇毫无规律。单凭这两种截然不同的脉象，完全判断不出她得的是什么病。

左山公夫人见叶雨潇面色凝重，轻声笑道:“宁惠夫人不必烦恼，但凡给我诊过脉的大夫，都觉得脉象怪得很，不然也不会管我这病叫‘怪病’了。”

呼延牧看着那躁动不安的竹筒，讶异不已:“夫人，这是……？”

“这个咱们待会儿再说。”叶雨潇摆摆手，“能不能先让我给夫人把脉，看看她的气色？”

蛊虫迟早是要见人的，没什么可瞒的，叶雨潇干脆把竹筒取出来，唤小纂进来帮她拿着。

叶雨潇遗憾着，到左山公夫人对面坐了下来，给她诊脉。

光线变亮，叶雨潇看清了面前人的脸，登时倒抽一口凉气。

左山公夫人的大半边脸上，都覆盖着细细的鱼鳞，这鱼鳞竟是银白色的，一遇光就闪闪发亮，非常引人注目。

这是怕她受挫，特意安慰她么？这位人称渔姑的左山公夫人，要么生性善良，要么就是情商很高呢。叶雨潇收回诊脉的手，坐直了身子:“夫人，您这不是病，而是中毒了。”

仅此一眼，叶雨潇便能断定，左山公夫人所患的，绝非常规意义上的鱼鳞病了。所谓鱼鳞病，症状不过是皮肤干燥，伴有鱼鳞状的脱屑而已，哪有左山公夫人这么夸张。

无论这是正常疾病，还是中毒后的症状，她都从未见过。可惜熙朝医疗水平有限，不然她真想化验一下这“鱼鳞”，看看其究竟是什么成分。

既然诊不出来，那就听谭十召的吧。在毒蛊这些歪门邪道上，谭十召强过她太多，她甘愿服输。

“毒？”左山公夫人担忧抬头，望向了呼延牧。

“有我在，不会有事的。”呼延牧握住了她的手。

难怪她大白天的戴着帷帽，拉着窗帘，不肯见人，换她顶着这么一张脸，估计也会躲起来。

蛊虫在熙朝，虽然不常见，但好像也并非什么秘密，再加上谭十召没说让她保密，于是她选择了实话实说。

“蛊虫？”呼延牧面露诧异，“你也会这个？”

“也？”叶雨潇敏锐地抓住了关键词，“为什么是‘也’？除了我，还有谁会用蛊虫？”

“谭十召，谭神医。”呼延牧道，“他是大名鼎鼎的神医，亦是熙朝人，你一定认识。”

哦，谭十召啊。叶雨潇笑了起来:“那是我师傅，这莲花白，就是他赠予我的。”

“谭神医是你师傅？夫人怎不早说？”呼延牧露出欣喜笑容，继而低头对他夫人道，“既然宁惠夫人是谭神医的爱徒，这蛊虫肯定没问题，不如请她一试？”

左山公夫人亦是欢喜的样子，连连点头。

嘿，谭十召的名气这么大的？连乌劼国人氏都如此信任他？叶雨潇颇有沾光的感觉，在心里默默地对谭十召道了声“失敬”。

呼延牧见他夫人同意，便问叶雨潇道:“这蛊虫解毒，需要准备些什么？”

“请夫人脱掉衣裳，起身站好即可。”叶雨潇道。

左山公夫人道:“幸亏夫人是女子，倘若换个男大夫来，仅这一条要求，便足以让我望而却步了。”

“夫人说的极是，咱们女人的病，关键时刻，还得女人来治。”叶雨潇笑说着，顺便帮自己打了个广告，“我的明澈医馆里，全是女大夫，且只接诊女病人，夫人若有个头痛脑热的，可以去瞧瞧。当然了，你健健康康的，不生病最好，希望您这辈子都没有进医馆的机会。”

“人吃五谷杂粮，哪有不生病的？”左山公夫人笑道，“我在乌劼的时候，就听说大熙有家专医女子的医馆，只不知是夫人开设的。等我治好了这怪病，一定去看看，回头让他们在乌劼也开一个。”

“欢迎夫人去参观。”叶雨潇笑道。

“我先去脱衣，还请夫人稍候片刻。”左山公夫人站起身来。

呼延牧亲自扶着她，上屏风后去了。

屏风后一阵窸窸窣窣，过了一会儿，左山公夫人穿着中衣裘裤，在呼延牧的陪伴下出来了。

叶雨潇看了一眼，道:“夫人，这恐怕不行，您得全脱光，一根纱都不能留，不然影响蛊虫解毒的效果。”

“全脱光？”左山公夫人面露难色。虽然她们都是女人，但到底不熟，让她不着寸缕，她不好意思。

“夫人，莲花白是飞虫，若您穿着衣裳，它们无法接触到您的皮肤，就没法解毒了。”叶雨潇解释道。

左山公夫人明白了原委，不再犹豫，重回屏风去了。等她再次出来时，www.youxs.org，连肚兜都没剩了。

叶雨潇抬眼看去，她身上竟也覆有银白色的鳞片，若给她安上一条尾巴，就真成一条鱼了。

左山公夫人又是难为情，又是自卑，不自觉地抱紧了双臂。

叶雨潇耐心给她讲解莲花白解毒的原理:“蛊虫会贴上你的皮肤，用它的口器，为你把毒素吸出。所以，你想解哪处的毒，就把哪一处露给蛊虫。”

小纂马上把竹筒递到了她手中。

竹筒晃动得厉害，叶雨潇使了点劲，才没让它飞出去:“这是一种蛊虫，名叫莲花白，能解夫人的毒。”

瞧他们两口子的反应，她怎么觉得，左山公夫人不是第一次中毒了呢？这夫妻俩这么悲催的吗？叶雨潇摸了摸鼻子。

呼延牧安抚好夫人，方才问叶雨潇:“是什么毒？”

呼延牧和他夫人很快发现了叶雨潇袖子里的动静，异口同声地叫道:“夫人，你的袖子在动！”

“我不知道。”叶雨潇摇头，“但我能解。”

“你连是什么毒都不知道，如何解得？”呼延牧不信。

“因为我有神器。”叶雨潇说着，朝小纂伸手。

呼延牧低声问他夫人:“咱们把帷帽取下来？”

左山公夫人既已同意让叶雨潇进来，自是做好了看病的心理准备，当即取下帷帽，又让丫鬟把窗户上的帘子拉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