领路的丫鬟满脸惊诧。

叶雨潇只好为她善后:“天气太冷，我们就不进去了，你也歇着去吧，不必跟上来了。”

“就跟他的人一样落寞。”顾清颜低声地接了一句。

忽然这么文艺范儿？叶雨潇忍不住笑了:“差点忘了，他是个单身汉。”

寒风从无遮无挡的穿堂吹过来，格外冷彻入骨，叶雨潇裹紧斗篷，把手拢进了袖子里:“章诚轩把银子都藏到哪里去了？他打了那么多胜仗，皇上的赏赐和搂来的战利品难道会少？可你瞧瞧他这王府，就跟……就跟……”

顾清颜一言不发，扭头就走，脚步飞快。

这时领路的丫鬟停下了脚步，指着前面一座单独成院的院子道:“叶夫人，顾二小姐，到了。那个站在廊下栏杆前头的，就是新姨娘了。”

叶雨潇一抬头，正好看清楚那女子的脸，当即愣住了。

她说完，塞给丫鬟一块赏银，匆匆追顾清颜去了。

顾清颜显然也看见了，她能感觉到，顾清颜挽在她胳膊上的手，骤然加大了力度，像是必须借助她，才能站稳似的。

什么都不必说了，她全明白了。

顾清颜乃习武之人，脚程飞快，叶雨潇根本追不上。直到又过了一重院子，顾清颜自己在廊柱前停下脚步，叶雨潇才赶上了她。

顾清颜单手按在冰凉的柱子上，把脸贴了上去，低垂的眼帘微微颤动，像是想哭，又死死忍住了:“他忘不了她，他一直忘不了她……他一定知道她今日游街，心里难受，才把自己灌醉，强要了与她相像的女子……”

真的只是因为苏素彤么？叶雨潇望着廊外越下越大的雨，出了神。

廊下的女子，容貌与苏素彤起码有七八分相似，尤其是那双眼尾上挑的眸子，和薄薄的嘴唇，几乎一模一样。

人家正伤心难过呢，训练什么丫鬟婆子呀。叶雨潇嗔怪着，朝他的胳膊上轻轻地拍了一下。

谁知顾清颜却提起了些精神，道:“表姐夫说得对，我常常自诩巾帼赛须眉，又怎能作女儿姿态？他喜欢谁，跟我没关系，我这就回去把丫鬟婆子操练起来。”

她说完，拔腿就走。

什么跟什么啊，说风就是雨的。叶雨潇连忙去追:“还在下雨呢，你又要靠两条腿走路？”

“街上的人已经散了，鲁王府会派车送她回去。”欧阳晟拉住了她，又冲顾清颜的背影高声喊道，“别忘了帮你表姐也训练几个！”

叶雨潇哭笑不得:“你倒是挺会支派我的表妹。”

欧阳晟面不改色:“你的表妹，不就是我的表妹？”

他还记得燕来伤她的那一幕，一直想要为她谋几个会功夫的丫鬟婆子，只是后来发生变故，耽误了。

当然，习武不比学医，半路出家的人，不大可能练就高深的功夫，贴身保护她的人选，还得慢慢寻谋，但先把身边的人训练起来也不错。

两人回到先前的屋子，火盆正旺，叶雨潇把手伸到火上，烤暖和了。

欧阳晟摸了摸她的手，又摸了摸她的脸，确定她已经不冷了，才道:“咱们回去吧。”

正在这时，却有丫鬟进来:“大人，夫人，我们王爷的伤口疼得厉害，想请二位过去看看。”

叶雨潇忙和欧阳晟起身，跟着那丫鬟去了。

章诚轩果如欧阳晟先前所说，鼻青脸肿，看着十分狼狈。

叶雨潇端详他片刻，又给他诊了脉，道:“没什么大碍，擦点药油就行了，疼就忍着。”

“疼就忍着？叶大夫真是别具一格。”章诚轩失笑，“我本来就不要紧，请你们来，是有些话要说。”

叶雨潇对“叶大夫”这个称呼十分满意，自挑了把椅子坐了:“说吧。”

欧阳晟应是早就知道了他要说什么，并未落座，背着手在窗边站了。

章诚轩抬手抚过脸上的伤:“我跟荣王，算是决裂了。”

叶雨潇猜到他要说这个，并无半分惊讶:“谁出的馊主意？你们的目的倒是达成了，让那个姨娘怎么办？”她就知道，这是章诚轩和荣王联手演的一出戏。

章诚轩道:“我会善待她。”

罢了，跟着他，也不算委屈。叶雨潇嘟囔了几句，又道:“你随便找个女人不行么，非得长得像苏素彤？”

“不长得像她，怎会有人信？”章诚轩道，“毕竟我平时不是放荡不羁的人。”

这倒也是。叶雨潇打量他笑意渐消的脸，还有不自觉攥起的拳头，忍不住问了:“你还惦记着她？”

“不惦记。”章诚轩毫不犹豫地道，“只是……”

“只是难忘美好的过往，和自己曾经付出的真心？”叶雨潇替他接上了没说完的话。心道完了，她也变得文艺范儿了。

章诚轩仔细地想了想，缓缓点头:“你说得很准确。”

叶雨潇不由得笑了。他若是因为苏素彤的背叛，便把曾经的一切抹杀，就不是章诚轩了。

欧阳晟听着他们的话，觉得他们越聊越歪题，接连回头看了他们好几眼。

叶雨潇浑然不觉，她还有话没问完:“以前有些事，我不敢提。现在既然你已与荣王决裂，我便厚着脸皮问问你，你对我的二表妹，可有半分动心？”

原来她们已经离刚才烤火的屋子不远了。

欧阳晟走到她们面前，接着又道:“你身为女子，却自幼习武，颇为难得，何不发挥所长，把丫鬟婆子训练起来，总好过为个男人黯然伤神。”

顾清颜只是自己想倾诉，没有在意叶雨潇的反应，说完了又问她:“表姐，你那时候是怎么过的？”

叶雨潇回过神来:“那时候，是哪时候？”

鲁王府占地颇广，布置却极尽简单，除了屋檐低垂的房舍，和院中的零星树木，几乎看不到多余的装饰，显得空荡萧瑟。

“你对表姐夫一见倾心，他却视你为洪水猛兽，连房都不肯跟你圆的时候。”顾清颜道。

呃……这……叶雨潇卡了壳。那时候她还没穿越过来，不知道哇。

“那时她寄情于医术，成日钻研，不然现在也不会这样厉害。”欧阳晟自廊柱那头踱了过来。

“岂止是单身汉。”顾清颜轻轻地叹了一声，“他是个孤家寡人。”无父，无母，无兄弟姐妹，连族中近亲都几乎没有。

她怜惜他？叶雨潇想着这桩没有结果的爱恋，忍住没有问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