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军合兵的第一次军议，周军的主要军官一齐参加，而吴越方面与会的是钱弘俶、钱弘信和孙承祐以及两浙都钤辖使沈承礼。

钱弘俶自然只是在会议上摆个样子，丁德裕询问不到他，最后的决断拍板其实也不会是他，不过有他在，周军才好指挥调动吴越军。

吴越国王世子钱惟濬亲往城南迎接——其实钱弘俶本人就很想亲自去迎接王师，以表达自己的感激之情的，不过那样显然就太有失体面了。

在郭炜发往渔政水运司和杭州的诏书中，已经就杭州路行营的各级军官进行了任命，作为天下戎马都元帅，杭州路行营戎马都摆设显然只能是钱弘俶来做，随船过来的客省使丁德裕则就任了行营戎马都监；定远军都虞候张光翰为行营水军都摆设，东上阁门副使张延通为行营水军都监；伏波旅都虞候韩重赟为行营陆军都摆设，引进副使王班为行营陆军都监。

有了钱昱一行的领航，驰援吴越的定远军船队自通州解缆以后，用最快的速度绕过了秀州（今浙江省嘉兴市）海角，终于赶在天文大潮之间进入了钱塘江，然后连过数道船闸停在了杭州城南的运河傍边。

虽然姐夫就危坐在上首，孙承祐还是必恭必敬地回答着丁德裕的问题。孙承祐，年方三十，之所以年纪轻轻地就被拔擢到如此要职，只因为姐姐做了钱弘俶的王妃。

不过只有十一岁的钱惟濬仍然把这个欢迎仪式表演得似模似样，究竟结果是贵胄子弟，从小就要接受这方面的训练，别说现在都已经十一岁了，还是在自家的土地上面，就是一年多以前在东京陪祀南郊的时候，钱惟濬也没有丝毫的失礼之处。

…………

而钱弘信虽然是三个前线守将之中唯一参加的，此时却是待罪之身，那时逃跑的时候又简直没有掌握唐军的什么情报，因此在这时候也是闷头坐在一边一言不发。

两军合兵一处，其间总有一个协调的工作，在军议中互通情报共同决策也是一个重点。周军中一般的军官也欠好出面问得太多，出头的基本上就酿成了行营都监丁德裕，这时候正是丁德裕在询问镇东镇海等军行军司马孙承祐。

“是的，因为这是近几天才产生的巨变，所以之前不曾知会朝廷。”

年近五旬的沈承礼是钱弘俶的姐夫，钱镠的幕府老人了，又是久掌吴越国亲兵的，此时固然也是端足了姿态，轻易不讲话。

所以孙承祐很自然地就成了主要的汇报人。

“围攻苏州的唐军也是大约两万人，领军者是唐国的镇海军节度副使陈德诚，这一路唐军起初来势汹汹，不过自包抄了苏州城之后，连日来攻城之势其实不猛烈，也没有抛开苏州城转向南面的动向？”

“如此说来，自宣州宁国县标的目的翻越千秋岭袭取衣锦军的唐军有大约两万人，领军者是唐国的镇南军节度使林仁肇，其军自占据衣锦军、清平军和於潜县之后，就一直按兵不动，只是成日里进山砍木，在南溪边上大肆打造攻城器具？”

看到丁德裕差不多问完了，周军的几员大将就凑到一起开起了小会，几个人将地图摊开来围坐在一起，嘀嘀咕咕了好一会儿，这才让丁德裕再次出面。

也就是在周将聚在一起开小会确当口，孙承祐和沈承礼都寻机扫了一眼他们摊开来的那几张地图，然后就是齐齐色变。

这周军有关吴越地区的地图也太详细具体了，就是这么一打眼的功夫，就已经可以看出来了，那些地图比吴越军自己经常使用的地图要清晰很多，真不知道朝廷在舆地、职方上面用了几多心思，还是说朝廷对吴越国特别看顾？

却是钱弘俶和钱弘信兄弟两人仍然静静地坐在一边，对此似乎一无所查。

“都元帅，除守城必须的人手之外，西府这里还可以调动几多戎马？”

钱弘俶在那里不言不动，丁德裕却不克不及不代表周军众将出言打搅他了，虽然这种情报也可以直接问孙承祐，不过丁德裕的这个问题固然不是为了有关军力的情报。

“王师筹算出兵？陛下诏书中不是说以守住西府为要么？”

钱弘俶这些年的诸侯也不是白做的，马上就醒觉了丁德裕此问背后隐含的意图，心中竟然有些喜意。

说实话，郭炜诏令驰援吴越的周军以守住杭州为基本目标，简直让钱弘俶有些失意，虽然周军来援的军力不多，看起来真没有给湖州解围的能力，可是他还是有些奢望周军此来可以帮他完全解决问题的。

仅仅只是帮忙他守住西府，整个浙北地区却被完全打烂，那他的损失将会何其之大，尽管郭炜已经下诏免了他今年的粮米贡奉，可是王师的粮饷都得他来出啊……亏得自己平常节衣缩食不修宫殿，被唐军这么一折腾，几多钱粮就折腾没了。

现在听都监的意思，这些周将有意出兵，先不管他们的目标是哪里，光是这种意图就已经让钱弘俶心中暗喜了。

不过考虑到郭炜诏书上的意思，再加上周军的军力实在不多，他们这样出兵是不是违旨，他们如果真的出兵，又到底能不能帮忙解围并且战胜唐军呢？考虑到这些情况，钱弘俶又有一点患得患失。

“都元帅无需忧虑，陛下简直是说以守住西府为要，不过也说了要争取救援苏州、湖州，并且给了行营临机决断之权。如今情势有变，唐军竟然深入衣锦军，已经威胁到西府的右肋，若是再让湖州的唐军赶来会合，我军将极为被动，故此诸位将军的意思是，我军抢先行动，争取各个击破。”

丁德裕将周将开小会得出的结论对钱弘俶详细地解说了一番，这一点没有体例，周军的给养原本就需要吴越国供应，并且周军的军力又少，真要是出动的话，肯定是需要吴越军的配合接应的，如果作战计划不和钱弘俶通气，那么一切配合都是无从谈起的。

钱弘俶这次是真的大喜了，连忙密切配合上了：“西府之中可用之兵尚有三万，孤可以全数交与众位将军支派，只是不知王师筹算对唐军怎么各个击破法？”

“衣锦军之敌如在肘腋，其军则仅有两万，并且衣锦军又是都元帅的故里，民望都在都元帅一边，正可以趁着湖州尚能坚守之时，我军全力西进，以雷霆之势扑灭这股敌军，至不济也要将其逐入千秋岭。比及那时，就可以仅以数千军力提防衣锦军标的目的，其余大军再火速赶赴湖州解围。”

这就是周军诸将的如意算盘了，钱氏在衣锦军有群众基础，唐军很难迫使本地苍生同仇敌忾地守城，吴越军可以出动三万人配合的话，全力攻击应该可以迅速击败唐军。

[记住网址.三五]

“是的，戍山一战，宣德军近万人一战而没，宣德军节度使只是极言唐军兵器犀利，至于其中状况到底如何，却又是言之不详。可惜后来湖州城就被唐军围困得水泄欠亨，城池内外再也无有讯息相通，如今只能看到唐军在日夜攻城，湖州城确实是岌岌可危。”

孙承祐一五一十地回答着，对宣德军近万人覆没的戍山之战没有更多的细节传出也是略感遗憾。虽然说唐军有三万多人，并且肯定是预先经过了精心的准备，不过近万人就这样一战而没，总还是有些令人惊怵的，如果有更多关于此战的细节情报，那么将来与这支唐军交手就会少一些不安了。

丁德裕看了一下缓缓颔首的张光翰等人，又接着问了下去。

“是的，因为起初唐军来势汹汹，守将求援甚急，故此向朝廷告急的时候把苏州情势说得危急了，如今看来却还守得几个月。”

卞山脚下，慕容英武与李从谦在进行交接的时候，吴越国的西府正在以最隆重热烈的仪式欢迎贵客。

孙承祐一边回答着，一边在努力消除早先情报禁绝的影响。

“围困湖州的唐军却是不下三万人，领军者是唐国的神卫统军都指挥使皇甫继勋，这一路唐军的攻势最为凶悍，湖州守军近万人覆没于长兴县西郊，湖州城自从被围之后就一直音讯欠亨？”

丁德裕将唐军的攻势一路一路地确认着，大军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的，标兵工作就只能依靠吴越军提供了，这也是没有体例的事情。

一个禁军军司下属的两个军号的都虞候，仅仅是遥领防御使衔的军官，又是行营名义上的下属，确实没有尚书令实封王爵出来亲迎的事理，却是钱惟濬这个世子，检校太尉领节度使，出城迎接已经足以显示诚意了，虽然他才不过十一岁罢了。

即使是随军来到杭州的客省使丁德裕，一方面作为杭州路行营戎马都监，一方面负责协调周军和吴越国双方的关系，无论是级别还是亲信度都够了一定的水准，那也还是不便利钱弘俶亲自出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