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跑啊，怎么不跑了？”长袍男子插着腰喘着气，咽下一口唾沫长舒一口气，“这巷子里的小路弯绕的紧，有几条是你不清楚的。”

“钱已经没了，打打出气吧。”瑶清苦笑一声，一副接受现实的模样。

“安黎在此处等爹爹好不好，程先生让买的点心爹爹给忘了，需得回去。”瑶清摸摸女儿的脸颊，将手上的土擦在了女儿的脸上，“做人讲诚信，才能走的更远。”

意味深长的话让五岁的小姑娘有些懵懂，还是点点头表示赞成爹爹的话。

名字是好听，其中的内涵也只有瑶清明白。

脚下生风的瑶清拼命往前跑，只要跑得快些，甩掉身后的人便不是难事。

女儿懂事的模样让人心疼，心中更加愧疚发妻。一意孤行的下场是惨败，败到家破人亡后，留下一对债务。偌大的世俗唯有女儿让人心情愉悦，为他灰色的天空里出现了一道彩虹。

“好！”瑶清大声咳嗽一声，长满茧子的手缓缓离开女儿的头。

这群书生最喜面子，在人群中疯跑可以牵制一时，却不能将其贪婪的心思灭掉。只能将女儿安顿好，出来挨上一顿打，才能平安出了城，回到那间砌了泥土的屋子。

疯跑的样子虽然狼狈，却是一位父亲对女儿的关爱。

身后传来同样的脚步声，这已不是一场赛跑，是一场斗争。

话音刚落，拳头像雨滴一样落在瑶清的身上。他们知道今日的钱是找不到了，只能将这个藏钱的人暴打一顿出气，顺便接下瑶清手里的活儿。

打倒在地的瑶清口吐鲜血，黝黑的脸颊上满是伤口，衣服下藏着淤青。

同一户人家借了水，将身上的污秽洗干净，一瘸一拐的走远了，融入在深巷中。

出了杂草堆中，瑶清像个路人似的悠闲，抖动的手藏在两腋下。走出巷口，瑶清的手不抖了，撒腿就跑。

这是大实话，乞丐以乞讨为生，便是不吃不喝要上一个月的钱，也没有一两银子来的快。换做的旁人，定然一早就接下了！这个小女孩儿脏是脏了点儿，带着不屑的眼神可没躲过男孩儿的眼睛。

“你这个乞丐真是怪，送钱的买卖都不要。”男孩儿做了鬼脸，将腰间的玉佩解下，“给你，等你想清楚了，来找我哦！”说着将玉佩塞进了杂草里。

左右打量无人，咬着糖大摇大摆离开了。

望着玉佩的模样，上面是一向日葵的模样，揣在手里还带着热度，将其收进怀里看到一匆忙的步伐，想着定然是那少爷的家仆，找不到少爷定然焦急，才会显得仓促。

更是如此安黎更不愿离开，静静等待爹爹的出现。

“安黎，我们回家吧！”

熟悉的声音让杂草堆里的人一个激灵，睡意全无跳进爹爹的怀里，甜甜的唤着:“爹爹，吃糖！”

忽略爹爹脸上的伤，安黎剥开糖纸将甜甜的糖塞进爹爹的嘴里，“甜吗？”

身上虽痛，抱着女儿的胳膊却不愿松开，“甜！”

父女两走在回家的路上，一个满是伤痕，一个偷偷哭泣。

酒楼上的窗被推开了，望着那远去的背影，余老爷冷哼一声，“瑶兄，都快五年了，你变得我都险些认不出了。”

一旁的掌柜捧着手里的账本，余老爷也是惊讶的发现一个跌落至尘埃的人在五年的时间还了五千两银子，也是有本事的。

“这些年来，瑶清白日在城外的私塾做先生，为学生抄写诗书卖些钱财。夜里在药铺里做苦力，熬汤试药赚些钱，到了开春的时候便在山上挖些草药，送往各个药铺内。

昨夜被几个小混混打了一通，挂的一身的伤。这伤时常见，他也时常被打。为了一枚铜钱，为了一块糖果，将面子尊严丢了干净。

他从未闲着，为了他的女儿也是拼尽了一身的力气。”肃掌柜也是为其可怜，故而多说了几句。

“有了这五千两，便保住了他女儿的尊严。”余老爷合了账本眉毛一挑，“还是很钦佩他的！”

“距离五年的期限已不足百天，他终究要为当年犯下的错误，受尽旁人的冷眼。”余老爷话锋一转，从定下契约的那一刻便知，带着孩子的瑶清还不上一万两的亏损，“我想要的，不过他一人的脸面，孩子是最无辜的。”

“老爷乃心善之人！”肃掌柜环手行礼，不是对上司的恭敬，而是对良善之人的尊敬。

女儿家的名声何其重要，若真上了瑶台，也只有两条路可走。一是上山剃发修行，二是自缢。

世间对女子本不公，屈辱二字更让人无法呼吸。名声太重，瑶台的风太大。

合上眼睛的安黎继续等爹爹，才不会出去，也只当没瞧见。

“小乞丐，快出来陪我玩，把本少爷哄开心了，给了一两银子作为报酬。”男孩儿没有放弃，继续坚持，“你要一月的钱都没有陪本少爷玩耍来的快，这笔买卖可是很划算的。”

为了活着的人可以接受我一切不公平，努力活着的人更可以放下脸面，将尊严踩在脚下。

一夜的黑总算过去，杂草堆里的安黎抱着双腿昏昏欲睡，却又不敢睡去，担心爹爹回来的时候找不到她。

“我有名字喽，我有名字喽！”安黎笑的开心，面上的笑容比天空的烟花还要炫亮，“瑶安黎，这个名字真好听！”

“天亮了，安黎平安等到了黎明，爹爹去哪儿了？”安黎害怕，怕爹爹被打，气爹爹不挣不抢，只想安稳度日却总被旁人惦记。

一张稚嫩的脸出现在杂草堆外，手里拿着糖人，奇怪的打量着里面的女孩儿。

“喂，小乞丐，天都亮了你怎么还不出来要钱！”男孩儿舔着糖，皱着眉头打量着杂草堆里的人，“快出来，天亮了就该做活儿了！”

“爹爹放心去吧，安黎定会等在此处，留了糖果给爹爹解渴。”安黎弯了嘴角，深邃的酒窝很是好看。

孩子的脸总是单纯，便是笑容也会让人心情大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