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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22 章 第 122 章

  • 作者:干物糖
  • 类型:情感
  • 更新:2021-11-16 08:50:21
  • 字数:12354字

……

车停在大厦前。陈奕钦没来上班,但他派秘书小姐在楼下接周粥。司机把食盒递给秘书小姐,再把周粥从车上抱下来交给秘书小姐。

只有陌生人在周芙这里才是完全独立的,与人越相熟,那人在自己这里就越丧失独立性。而家人,已经完全变成周芙心里的一种情感。

经她手的每一件事情,从起因经过到结果,都会被这个情感所影响,最终又会挑动这一情感发生变化。换句话说,她无数次会因情感而干某些事,包括会影响她人生的事,而如果这件事最后失败了,她心中的挫折与痛苦被它触动,百倍放大,但最后安抚她的也是这个情感。它就像武侠小说里伴着毒蛇猛兽生长的珍贵药草。

对周芙来说,那块石碑不是物件,是她人生的一部分。而那个人,也是周芙人生的一部分。

“不是。”

即使现在周芙已经成年了,但和摔碎碗后,第一反应是看周齐礼脸色的那个周芙没有任何区别。

周芙退了一步,仔细打量眼前的石碑,和别的石碑并没有太大的区别。而坐在轮椅上的周齐礼,也和其他病人没有什么区别。这时她才恍然从梦中清醒,意识到梦有多么荒诞离奇。一直以来,她依据心里的情感生活,从未好好看一眼真正和她生活在一起的家人,也从未问一问作为人存在的家人真正的想法是什么。

依旧是大摇大摆进总裁专用电梯,秘书小姐带着小团子来到七楼。这次主管在电梯口迎接他们,一看到他们来了,他眼睛里就迸发出极度谄媚的、让人不舒服的光芒,好像秘书小姐和周粥刺激到他无时无刻不向上层伸展的神经。

太阳的光芒让地面褪色,周齐礼在石碑的阴影下,抬头看着长大成人的女儿说:“健康和快乐。”

“不是有出息吗?”

“汪秘书,这孩子是小陈总的侄子吗?”

“汪秘书,他和陈一静是什么关系啊?”

秘书小姐没有回答,笑盈盈地把周粥送到陈一静身边。主管僵硬的像工业馆石像,好让自己挨过这段难堪的时间,但他心里的咒骂从未停歇:一个女人罢了,就算陈奕钦关系不一般,但也绝对嫁不进陈家,这个注定被抛弃的人还敢在他面前摆谱。

“父亲,你对我有什么要求吗?”

“静静,我们周末要去玩密室,你去不去?”

陈一静攥住筷子,面上保持微笑:“我和你们不太熟,就不去了。”

“玩着玩着就熟了。”不知道男同事是真的没听懂还是装作没听懂陈一静的拒绝,他走过来扫了一眼桌上的饭,“还挺丰富的,给我吃一口。”

说完伸手就准备拿周粥食盒里的鳕鱼块。

周粥可不是好欺负的小崽子,他一筷子打开那只手,凶狠地朝他咧嘴:“这是我的,你不准欺负我!”

男同事讪讪收回手,“这孩子这么小气,长大也成不了才。家长是怎么教的。”

这把透明泡泡气个半死,在他头上踩来踩去:【你才小气!你才成不了才!】

男同事没有感觉到头上的透明泡泡,他取下身后背着的羽毛球袋,厚着脸皮邀请陈一静和他打几场。

陈一静想起来自己在简历上写过兴趣爱好是打羽毛球,这人还做过调查。

“我们在吃饭!”周粥更讨厌他了。

“没关系。”陈一静摸摸周粥的脑袋,给周粥换了一双新筷子,抬头对男同事说,“行,打几场都行。”

天台有很大空地,他们两个就在那里打。

一开始还有来有回,男同事自以为他打得不错,说起了话。

“静静,小陈总是你家亲戚吧?没想到你平时不声不响,还挺有料的。”

陈一静没说话,这人果然是误会了她和那位小陈总的关系才来的,不然平时除了让她端茶倒水干杂活,其余时间根本不理她。

周粥问大叔什么是有料,大叔把他耳朵捂住。

男同事继续说:“你看你也单身,我也单身,还都喜欢打羽毛球。要不咱们凑一对吧?”

陈一静不说话。

“虽然你是皇亲国戚,但都二十五六了,你爸妈肯定着急……”

天台风大,陈一静一挥拍,把羽毛球打到那个男同事脸上,让他物理闭嘴。

“对不起,我玩不好。”陈一静面无表情道歉。

“没关系。”男同事干笑几声。

随后,陈一静把每一颗球都打到他脸上,直到他滚下天台。

回到座位上,陈一静靠着椅子,“我高中时和张雨涵,王子楠并称羽毛球三剑客。”张雨涵、王子楠是她最好的朋友。

周粥捧场:“好厉害!”

陈一静并没有很开心,她和周粥聊了几句公司的事。

那个男同事十分讨厌,每次在她被主管骂了后就会出现,说什么:“我早说了,你当初就应该听我的……”的句式。还会张口闭口把“格局”两个字挂在嘴上。

还有主管,也十分讨厌。

“他们总是说书上没有教给你的,社会教给你。每次在酒局上,他们都玩命逗客户发笑,不管好不好笑所有人都在笑,酒局散去,直愣愣站在大街上,像一棵张牙舞爪的会发疯的树。我和其他没醉的同事拖着这些醉了的树,把他们拖到出租车上运回家,让他们的家里人把他们种到松软的土壤里。”

陈一静没告诉周粥自己的父亲也是这样的,让她感到恐惧,恐惧之后,她又会谴责感到恐惧的自己。

“除此之外,他们的许多言论和举动都可以称之为骚扰,但……但都习以为常。”不光是男人习以为常,女人也习以为常。

她们清楚地知道自己存在着,在更低的世界工作着、生活着、思考着。

说完之后,陈一静有些迷茫:“我想离开这家公司,但没有地方可以去。”而且她不觉得其他公司会和现在的公司有太大差别。

周粥想起昨天下午和陈奕钦逛街时看到的东西,从泡泡里拿出一张传单递给陈一静。

“这个布偶熊罢工了,他们在找新的布偶熊哦?”小朋友不明白工作与工作的不同。

陈一静接过传单,仔仔细细看了一遍,“我会考虑的。”

桌上的手机响了两声,陈一静扫了一眼,她收到两条短信。

一条是张雨涵和王子楠发的,他们有乐队,想开婚前最后一场live。短信邀请她参加这场live。

另一条是妈妈发的,问她工作怎么样,有没有男朋友。

陈一静一条都没有回。

周粥感受到她心情低落下来,没有追着问,反而给她碗里夹了一块肉。

“我不知道怎么回妈妈发的短信。”陈一静开口。

周粥:“妈妈是想你了,打个电话吧。”

陈一静摇头,好像有一种东西阻碍着她与父母亲近,打的大部分电话都会陷入无话可说的境地。

周粥又说:“那我们来放烟花吧!我昨天不是说今天给你带烟花了。”

话题跳得太快,陈一静没有跟上,她下意识看向天空,太阳非常耀眼。

“烟花哪有中午放的,放了也看不见。”

周粥站在空地上,从泡泡里掏出巨大的炮筒:“我这个是加强版,是可以看到的白日焰火。”

这倒是让陈一静有点期待。

但烟花还是没看到,因为周粥没点着,连续点了三个大礼炮都没反应!

陈一静边收拾餐盒边安慰周粥:“烟花受潮了吧,没关系,下次我请你看。”

大叔也把手放在周粥头上无声安抚。

三个人上了电梯,周粥肉眼可见的蔫了吧唧。

直到一声巨响。

咚!

咚!

咚!

无数声巨响在他们耳边炸开,周粥摇晃着陈一静的手:“炸了!烟花!”

“可惜我们看不到。”陈一静盯着电梯门感叹,“真是不幸运。”

更不幸的发生了,他们的电梯不动了。

周粥很紧张:“不会是烟花炸的吧?”

【巧合,只是巧合。】透明泡泡检查后说明情况,他家幼崽向来和这种不幸的巧合有缘份,【别害怕,一会儿就有人救你们出来。】

可是周粥怎么能不害怕,他使劲抓住陈一静的手,嘴里念叨着周芙。

陈一静很冷静地拨通电梯旁的紧急电话,不幸中的万幸,电话被接听了。她说明缘由,那边回复会立刻安排救援,并保证不会出危险,让他们不要乱动。

挂断求助电话后,陈一静打开自己的手机,盯着那两条短信看,回复第一条:【有时间一定去看。】

然后拨通妈妈的电话。

“喂,……妈。”

熟悉的嗓音从手机里传来,“一静啊,怎么了,你怎么哭了?”

陈一静这才发现自己说话时带着哭腔。

“我没事,就是在公司干不下去了,想辞职。”她说完闭上眼睛,等待母亲的责骂,就像小时候考试失败时那样。

但母亲只是叹了口气,用已经不在清脆的嗓音说:“没关系,辞职就辞职,咱们不受气。要是在京城待不下去,就回咱们家,我俩辛辛苦苦工作这么多年,养一个你还不是问题!”

陈一静嗓子好像被堵住,眼泪顺着脸颊流到嘴里。

“一静,你是我们唯一的孩子,以前的事情我们不会让它发生第二次,你相信妈妈。”

“嗯。”陈一静大口大口呼吸。

她终于呼吸到空气了,虽然身处狭小的电梯里,但她的灵魂好像第一次从海里出来。

青春期就像燃放的烟花,她原以为她的烟花被放在白天,不起眼也很不堪,咚的一声,最后和其他烟花一样变成灰飘在空中,匆匆忙忙凝固成大人的模样。

可是今天她才发现,原来她的父母有仰着头,努力在刺眼的阳光里找她的痕迹,并为之日日落泪。

周粥拿着衣袖擦眼泪,透明泡泡浑身一震:【黑化值减20,当前黑化值为45。请宿主继续努力。】

“呜呜呜……”周粥哭得更凶了,小芙的黑化值又在他不在的时候没了,系统还让他继续努力。

电梯打开,得知周粥被困后火急火燎赶来的周芙看到电梯里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小孩,他周围两个大人也没好到哪里,哭得稀里哗啦连人都看不清。

电梯负责人:完了,他们吓成这样,得赔多少钱啊!

周粥被带回家,几天内周芙把自己的心路历程前因后果完完整整地给他讲了一遍又一遍。

但小孩还不满意,还要录下来当睡前故事听。

周芙:……

周粥被踢出来上班了,此时的陈一静已经变成新的布偶熊了,聚餐地点也从天台改到公园。不过那位多愁善感又不爱说话的大叔依然和他们一起吃饭。

虽然大夏天在玩偶服里十分辛苦,但陈一静变得开朗起来,说话的声音都大了。一起吃饭时,她开始讲她在街上遇到的各种各样的人,偶尔也讲讲她高中时的事情。

这天吃完饭,她穿着玩偶服和周粥在街上溜达,让周粥做让别的小朋友羡慕哭了的崽。周粥十分得意,走路动作逐渐嚣张,但在拐角处,他突然走不动了,“怎么啦?”

陈一静没有回答。

周粥又问:“是不是太热了?”

“不是。”陈一静说道。

“哦……嗯!”陈一静变成半透明,飘在周粥身后,而她的身体和玩偶服僵直站在一旁。

”他来了。”陈一静没等周粥问,半透明的手指指向前方,那个带给她噩梦的男人,“他就是初中欺负我的混混。”

虽然他头发从黄色染回黑色,还戴着眼镜,穿得西装革履,但陈一静一眼就认出来了。

【幼崽,怎么办?】

周粥沉思两秒,钻进陈一静的身体:“当然是打他啊!”

他顶着布偶熊的外壳,面色如常走过去,在和那人擦肩而过的瞬间,周粥把头套套到他头上,狠狠朝他屁股踹一脚后玩命向前跑。

那人反应过来,扔掉头套,追着周粥跑。

玩偶服本来就不方便,周粥跑起来又喜欢滋哇乱叫,没几下就被捉住,他领子被扯住,没站稳摔倒在地上。

“你有毛病?”那人骂完,看清地上陈一静的脸后愣住。

周粥抬头看着他:“我是静静,你要再欺负我一次吗?”

他手抖了起来,用非常小的声音说:“对不起。”

上了高中之后,班上的许多人包括他,好像一夜之间明是非了,长大了。连带着记忆也模糊了,恍惚记得自己做过非常不好的事情,但时间已经过去了,想要弥补赎罪也没有办法。

他已经知道错了。

“我不原谅,周粥,我不原谅。”陈一静的生魂非常不稳定,曾经二十四小时里,有十二个小时想把他们统统杀死,剩下十二个小时,想把自己杀死。

“周粥,我要杀了他。”她哭了起来,她也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事情,从前不可能,现在更不可能,她安静了一会儿,用尽量不那么颤抖的声音说,“我要打他。”

周粥对那人说:“你转过身去。”

他头垂下,转过身。

陈一静回到自己的身体里抬起脚,朝他左腿踹去,那人站不住,跪了下去,她一下又一下用拳头砸他的头,直到把手磕得通红才停下。

那人颤巍巍站起来,向她弯腰,不停地说对不起。

“我永远不可能原谅你。”陈一静握拳,转身就走,捡起自己的小熊头套戴上。头套下,她既没掉眼泪也没笑。

无悲无喜,她就这么从这道坎上跨过去。那些人长大了,长成了体体面面的大人,也知道了对和错。他说不定和朋友一起看校园霸凌题材的电影也会哭出来,最后像走出电影院一样,很轻松地走出去那段时光。

就是这样的,就是这样的。这么多年了,只有她停在原地备受折磨。

遗忘是对加害者的救赎,记忆却是对受害者的再次霸凌。

“周粥,你说以后是不是只有我记得这件事。”

“身体细胞无论更新换代多少回,也没有办法完全去掉疤。静静,他们永远无法成为新的人。”

周粥十分热情招待大叔,把自己的沙拉全部拿出来招待他,于心不忍又在上面盖了满满一层肉。陈一静给他分了两个饭团。

三个人吃得正香时,一个陈一静十分讨厌的男同事走上天台。

陈一静带着周粥越过主管,乘电梯上天台。

把周粥过于丰富的午饭摆出来,陈一静笑道:“你真的能吃完吗?”

第二天中午,周芙送周粥出门后,返回周家,看到周齐礼在石碑旁等候她。

周粥捧着脸,把本来就胖嘟嘟的脸挤成包子,听到陈一静的问题后朝她眨巴眨巴眼,仿佛一切都在掌握中。

五分钟后,昨天中午的大叔再次出现在天台,笔直朝他们走来。

陈一静:“已经成习惯了是不是?”

周芙一边被折磨一边被治愈。

由于这份情感扎根周芙的内心,所以它带来的任何情绪都无法向外排解。它与其他情感混迹在一起,但却是高高在上,如宗教里的神一般。不管是欢愉还是痛苦,所有的一切都最终回归到它身上,而它凌驾于周芙自己的理想,甚至周芙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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