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奕钦就着他的手咬掉中间红红的瓜,很给面子地说：“好甜！”

“是吧是吧。”

“你刚刚在办公室干了什么？”陈奕钦问。

周粥敲敲食盒,“我喝了水玩了小球,然后睡着了。秘书姐姐帮我洗了盒子。”

周粥点头，从他手下钻出来,自己把三角嘴捏住。

亮晶晶的眼睛闪着水光，周粥举着瓜轻声催促：“快吃吧。”

“行。”

他们身边放着大果盘，周粥越过陈奕钦两只手抓住一牙西瓜，“你要不要吃西瓜呀？”

两个人吃完一牙瓜,陈奕钦带周粥把脸和手洗干净。做完这些事后，他们又坐回地毯上,大的那个在给女朋友买包,小的那个用手机玩游戏。

但周粥盯着西瓜看了一下,咬了两口后说：“咱们分着吃。”

西瓜一左一右缺了两小口，中间最甜的部分被留给陈奕钦。透明泡泡知道他上一次把西瓜啃得乱七八糟给周芙，周芙没有吃，这一次幼崽学会如何给别人分西瓜了。当然如果还是把西瓜分给周芙,他应该还是会啃的乱七八糟。

手机是陈奕钦给他的,这人养孩子的观念糙的可怕,以后极有可能是用手机贯穿孩子童年的家长。游戏是周粥曾经玩过的，指挥小人敲地盖房子，不需要技术含量。即使是周粥也可以玩。

周粥辛辛苦苦挖好洞，盖好房子，想给陈奕钦看，但陈奕钦已经在旁边睡着了。周粥放下手机，躺在他身旁，心想：等回去给小芙看，但小芙什么时候来接我啊？

天师协会大厅，世家天师们沐浴焚香后，站立在桌前起卦。周芙手握三枚铜钱，默念所测之事。合掌摇晃铜钱，分六次掷入卦盘。苏也将所成之卦写在纸上。

陈奕钦看了眼,果盘里没有西瓜了，唯一的西瓜在小孩手上。他突然想逗一逗周粥,“我吃。”他猜小孩会护食。

不是商量的语气。

“啊？”苏也紧张起来，面上没有出错，把她从周家学到的恭维话说出来，但桌子下的手已经攥死周芙衣角。周芙握住她的手，轻轻在她掌心写了一个可字。

这极大地安抚了苏也，她镇定下来，审视了自己的实力后接下任务。

离卦虽然表示主客体本源相离，但皆为火，竞相燃烧时也是唯一照亮对方的存在。而且她这把火已经决定带着小鬼使待回点燃她的地方，生活重心转移了。

周粥发呆时，系统传来黑化值降低的消息：【黑化值减20，当前黑化值为65。】他扶着脸想：小芙遇到了什么好事呀？他不在周芙身边，什么都不知道。

他突然非常想看到周芙，这种想念中带着忧伤，迅速把周粥小小的心占据了：20，到底是什么让小芙少了20个黑化值。周芙好像一瞬间存在在周粥够不到的空间里了。

更令孩子难过的是，他的妈妈好像在那个没有他的地方非常开心。而认识到这一难过是为什么产生后，孩子内心相继而来的是不安与自责。他现在还太小，等他大一点，他还会出现几次因为朋友有了别的一起笑的朋友而难过的状态。等他再大一点，还会有无数次因为恋人有他不知道的喜悦而难过甚至嫉妒。等到那个时候，作为成熟大人的他已经学会与这样的情感和平共处，也不再为自己的小气而不安自责。

只是现在，周粥只有四岁，他迫切想要去到那个地方，“系统系统，你载我去找小芙好不好？”

透明泡泡贴贴他的脸，【不可以幼崽，这个世界的天道非常不友好，一些防护罩和隐身装置不可以用，有被雷劈到的风险。】一旦被劈，他和幼崽就直接见主神了。

周粥去不了那个地方，只能小声说：“小芙快来接我呀来接我呀。”

陈奕钦睡得非常沉，完全没有听到周粥的祈祷。周粥滚成一团。沉默着，他在暗暗编造一个理由，好让陈奕钦带他去见周芙。如果此时周粥面对的人是周荇，他就不用这样辛苦的想理由，他会直接把腿搭在周荇身上，理直气壮把他叫醒，大声告诉他他想妈妈了，马上就要见到她。但周粥现在面对的人是陈奕钦，一个周粥不太熟悉的人。

每一个大人对周粥来说都是单独的、有着自己运行法则的行星。有的大人温和善良，是可以靠近的小行星，而有的大人阴险狡诈，是遇到了就得跑的小行星。

大部分小行星都是可以靠近的，周粥每一次和他们接触，都会像宇宙来客一样小心翼翼寻找小行星上可以降落的地点，并试图弄懂行星的法则。等搞清楚一切后，周粥就可以在这些行星上生存并建立自己的房子。

现在，周粥坐在自己的宇宙飞船上，用小孩最谨慎的眼光打量陈奕钦这颗小行星。周芙说他看起来是个风流浪子但实际上老奸巨猾手腕强硬，擅长在谈判桌上客客气气地把对手压得死死。周粥觉得他既不能直接说他想见周芙，又不能撒谎。前者可能被温柔地拒绝，后者可能被一眼看出。

唔，该怎么办？

陈奕钦本来安稳的睡眠被周粥观察的目光打断了，他睁开眼，正好和周粥对视上，于是问道：“怎么了？”

“陈叔叔，你知道小芙现在在干什么吗？”周粥的宇宙飞船向小行星发射信号，话语不够直接，因此信号非常微弱。

“不知道。”小行星未收到飞船信号。

周粥沮丧地低下头，这样的神态与动作却让小行星收到信号，“你是想周芙了吗？”

“嗯！”周粥眼睛被点亮了。

“那我去问问她现在忙不忙，要是不忙我送你去见她怎么样？”陈奕钦说完就给周芙打电话。在一旁看着的周粥心里的忧伤还没散去，就被喜悦覆盖了。

陈奕钦号小行星可着陆啦！

“……你那边还没开完会？晚饭要和协会的人一起吃啊？那周粥就不能去了。”陈奕钦和电话里的周芙说完，立刻去看周粥的情况。至于透明泡泡，他本来就时刻紧张地关注周粥，心道一声：不妙。

果然，周粥嘴还保持着微笑的弧度，眼睛就开始大颗大颗蕴出泪珠，浑身发射难过信号与可怜电波。

“不行了不行了。周芙，你跟你小孩说。”

“怎么样怎么样？”

“初出茅庐，天时地利，贵人相助。”天师协会会长走到苏也面前，“这次行动你来主导。”

周芙的卦是离卦，离为火，是火象挂，盛于夏。卦德为丽。

上下阳爻，间为阴爻，主客双方皆是烈火，哪一方想轻易压过对方都不可能。上离：一阳、二阴、三阳。下离：四阳，五阴，六阳。周芙脑海里立刻出现卦辞，上离上九“履错然，敬之，无咎。”，六五“黄离，元吉。”九四“日昃之离，不鼓缶而歌，则大耋之嗟，凶。”。下离九三“突如其来如，焚如、死如、弃如。”，六二“出涕滂沱，戚嗟若，吉。”，初九“王用出征、有嘉折首、获匪其丑，无咎。”（注1）

陈奕钦跪坐在周粥身旁,捂住周粥的嘴，“别说了。”万一让周芙知道，他得脱层皮。

周芙的手从一阳划到六阳，折返至四阳，她再次念了一遍卦辞：“突如其来如，焚如、死如、弃如。”阳爻置于阴位，不当位。在这个位置，不当位的主体面对突如其来的客体，她会焚如烈火，烧尽一切，最后被弃之。

“小芙，算出不好的卦了吗？”苏也不能一下解出卦。

周芙岔开话题：“我来看看你的卦，上卦为震，下卦为坎。”

“是吗？”陈奕钦和他坐在一起,有些困乏，“下午想做什么？要不要出去玩？”

“不出去，我等小芙接我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