绳子一动，那钩饵也跟着移动，那只蛰伏不动的大虾，扇动着腹肢往钩饵游了过去。

方宇航一愣，忙停下手中的动作。

当绳索在手中只剩下二三米时，鱼钩终于掉在离虾不足五米的地方停止不动。别看偏差五米有点远，这可是海水之中三十多米的水深，能够不彻底跑偏已经很好了。然后便是静静地等待。

因为离着又远，虾的颜色又比较透明，方宇航盯得眼睛都酸了。可看那大磷虾趴在冰壁上动也不动，似乎对不远处的熊肉根本不感冒。

两双眼睛全都直勾勾地望着那鱼钩在海水中，晃晃悠悠逐渐下沉。

“这是个将死之虾，快老死了，马上嗝屁，所以看到美食在眼前，它却没牙口，吃不了。这样的虾钓上来，肉都不新鲜的。我看看有没有大海鱼，钓一条几十斤的海鱼上来，做成生鱼片，足够我们两个吃一个星期的。”先给了自己一个台阶下，方宇航开始收绳子。

这冰天雪地有屁个蚯蚓。

虾是杂食性的动物，没道理熊肉它不吃啊，难道过了上万年它改了口味了？

大虾追到钩饵处，两只小螯足钳住熊肉往嘴里塞。

“完了，牛皮吹破了，不但大餐没得吃，连牛肉都没了。这真是舍了孩子喂了狼，啥也没捞着。”

虽然如花没有啥怨言，但越是如此，方宇航就越是感觉着对不起人家。

“原来喜欢逗钓！”方宇航恍然大悟，觉得自己太笨了，怎么就想不到挑逗一下呢。水中的生物就有这个毛病，好好的东西给它吃，它清高的要命，明明饵料就在眼前，却不屑一顾。但拉来拉去，似乎随时要从它眼前溜走时，它又迫不及待的追过去一口咬住不放。有人说女人是水做的，真是有一番道理的，至少性格上和这些水中生物很相似。

“上钩啦，上钩啦。”

方宇航缓缓收绳子，而那只大虾一边大口的撕咬着熊肉，一边用两只螯足钳住钩子，生怕美味的食物离它而去。虾吃东西时智商可以下降到零，甚至不用钩子勾住它的嘴，只要让它的螯足夹着钩饵不放，就能把它从水里提起来，直至放到地面上，它才会恍然大悟般住了嘴慌慌张张要逃。

一个小时过去了，方宇航抓着绳子的手都冻得发麻了，而刚才还看得一脸神往的如花也失去了耐心，坐在旁边用小手拨动海水。

他们现在所在的地方，积雪挖下去半米不到就是坚冰，只能把周围的积雪堆拢在一起，做三面避风的墙壁，形成一个简陋低矮的雪屋。而敞开的一面便对着大海和无数浮冰。

从如花受伤开始，便一直是方宇航挖雪坑，两人在雪坑中过夜。但那是她受伤后需要人照顾，而从伤稍好之后，如花并没有另挖一个雪坑独住，方宇航更加不会去说，于是就如约定俗成般一样，两个人一直住同一个雪坑。

虽然看上去已经很亲近，但当都钻入雪坑中时，二人依旧各睡各的，身子与身子之间，似乎有一道无形的墙，把二人分割了开来。就连手都不会越界。

方宇航心里面有千万个罪恶的想法，但一看到她娇弱的样子，就觉得自己是畜生，于是在各种遐想和自我救赎的矛盾之中，二人一直相安无事。

夜，寒夜。

月，朗月。

玉盘似的月亮高高挂在黑漆漆的幕布上，正逐渐地往南面移动。

或许是冰山阻隔了寒风，待在海水旁边竟没觉得冷。

方宇航和如花两人都坐在低矮的雪房子里，面对大海，看着夜色下的冰山，前面放着用洗干净的虾壳盛放的虾肉。

虽然没有大房子，也没有春暖花开，但这一刻很温馨。

方宇航甚至能够察觉到如花的脸有些晕红，不知道是被风吹了脸还是这短暂的甜蜜与温馨，让她高兴的脸色发烫。

因为如花总是沉默寡言，这话匣子只能由方宇航来打开。

“你听说过西游记的故事吗？”

如花摇了摇头。

“西游记里有一座火焰山，那里全是灼热的火焰，干旱高温，连一滴水都没有，生活在那里的人苦不堪言。我小时候觉得，这个地方真是苦啊，但现在，我觉得那里的人很幸福，不用烧火做饭，连衣服都可以少穿几件，光膀子不会觉得冷。而且还有个美丽的铁扇公主随时都可以熄灭火焰，真的热的受不了，可以去求她帮忙，她有一样宝贝，叫做芭蕉扇，随便一扇，那火便熄了……”

如花静静地听着，也不知道她听不听得懂，一双眼睛默默地注视着海面。

“现在这个世界这么冷，会不会是哪个混蛋，用芭蕉扇四处乱扇，扇过了头，才把世界冻成这个样子呢。”

对于方宇航的问题，她只是微微一笑。

只要能够让她的脸上有一点点笑意，方宇航就很满足了。如果是过去，她这个年纪应该是最美丽、最光彩四射、最无忧无虑的时候，而这个时候，她却只能坐在冰天雪地里看着眼前这些毫无生气的冰山。

希望真的是神不小心开了这个世界一个玩笑，等到神的玩笑开够了，她便会善心大放，重新恢复原貌，还世界一个鸟语花香。

“食物，食物啊，她嘴里不说，但心里一定还在担心吧，担心我会为抢夺一点点的食物而翻脸。”方宇航心中默默地想到。

一边方宇航在清理大虾，把大虾的内脏和甲壳去掉，扔到海水之中，另一边如花在积雪中看似清理雪坑。

大虾离着水面越来越近，当离着水面还有数米时，它似乎发觉了不对劲，扇动着扇尾和绳子拔河。

“给我上来吧。”方宇航用力一提，那只大虾破水而出，摔在雪地上不停的撅尾巴。

方宇航尽量靠近虾所在的冰面，然后一抖手，缠绕在手臂上的绳索便飞了出去，噗通一声轻响，鱼钩落入海水之中。

如花欢呼一声，上去一把就给捉在手中。这只晶莹光亮的大虾几只对足乱抓，甚至可以透过甲壳看到里面的器官在一张一缩。

“今晚就住这了，晚宴就是这鲜美的大虾。”方宇航从她的手中接过大虾，准备用匕首挑开虾壳清洗一番。

如花的双眼一直看着这只大虾，似乎很是垂涎。其实方宇航知道她很饿，明明还有一块熊肉却就是舍不得吃，直至刚才钓上了这只大虾，她才露出一副全身轻松的表情。

虾喜欢吃啥？

好像吃蚯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