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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把火3

  • 作者:多吃快长
  • 类型:情感
  • 更新:2021-07-13 04:06:07
  • 字数:6682字

秋狝忙道:“里正,强龙不压地头蛇。”

簪獬还未退烧,让林中夜风一吹,浑身打冷战:“我知道,从长计议。”

“那么的小孩子,这半夜三更,你不怕狼叼走?”簪獬掀被起来。

秋狝解释:“她和人在一处,暂时安全,我不敢带她进村。”

秋狝道:“在村外。”

簪獬按下竹花:“坐,别怕。”

出了村子,秋狝发出竹鸡叫唤:“咯,咕咕咯。”

林中有人回应:“咕咯,咕咯。”

她一扭头看清秋狝口中那位朋友,陡然之间没看出是个人:“他,是哪个村的?”

秋狝蹲下柔声跟她说:“小竹花,这是里正,快来给她磕头。”

小竹花孱孱抬头,脖子上的锁链哗啦作响。铁链连着一截石条,被小女孩抱在怀里。

那人警戒看着簪獬。秋狝解释:“这位是竹石,原先是竹衣寨人,大阿姆的副手。”

簪獬:“原来?”

秋狝:“现在是离村人。”

两边碰头,簪獬看到小女孩,八九岁模样,蓬头垢面胆怯怯缩成一团,嘴巴紧抿下巴拧出一个小揪。

簪獬问:“你有证据吗?竹彩怎么害死竹羽的?刀?绳子?在什么地方?有什么人看见?”

竹石愣住:“大阿姆和她们出去就再没回来。寨子里人都知道,嫉妒让她变成一条毒蛇。”

簪獬思忖一番:“如果是她杀了大阿姆,那她为什么要留下竹花?不杀她不赶走她?”

游魂看向竹花,摇头不解:“她,她折磨这个孩子。”

人命关天,不能轻易决断,簪獬表示要细细查询,让竹石想法回寨子打听竹羽出事那天,见过哪些人,说过什么话,去了哪里,和哪些人去的。

竹石撩起遮在面前的乱发,她的脸上被利器划伤,从额角延伸到腮边,在鼻梁交叉,形成一个大大的x,狰狞骇人。

她说:“游魂不允许接近寨子。”

簪獬勃然一惊,怒目横眉:“恶刑!岂有此理!”

秋狝说:“不止竹衣寨,竹编村和向阳村,就连狩猎部都有这个规定。”

簪獬脑袋“嗡”的一声,连忙扶住旁边青竹:“竹海,竹海还有多少无家可归的人?!”

秋狝看向竹石,竹石抿嘴不言。

秋狝含糊其辞:“里正,竹海太危险,离开村子的人活不了多久。不是给野兽吃了,就是饿死病死之后被野兽吃了,也可能被外来的游魂吃了。甚至被一起赶出村子的人吃了。一个人很难在竹海活着,结伴也很危险。”

簪獬依着青竹,倒吸一口冷气。

竹石解释:“如有一处蚁合地,是极大幸事,大家会严守地点不外泄。”

她实在没力气,招来三人到自己面前细说。

游魂是种轻蔑的统称。分为离村人和外乡逃人。离村游魂大抵不过三类,一是犯事自己逃出村子。这多半是犯了要命的大罪,这样的人十年也未必有一个。

二是犯事被赶出村子。这类也少,因杀人通奸都直接掩杀了,小偷小摸犯不着逐出村子要他性命。

“还有一类,从前我都不晓得,只听说管叫叛逆子。都是鸡毛蒜皮的事,不愿嫁的,不愿娶的,闹变扭的。”竹石叹气,“都是些极好的人。”

簪獬听得直皱眉头:“怎么会是鸡毛蒜皮的事。前年河州有个逼婚害死儿子的,原本没抓。几个府学联名抗议,我也去了。三法司会审判了三年,后来在监狱让人给骂死了。”

竹石满脸惊奇,喃喃:“要说给她们听听。”

秋狝低声问:“里正,我能带竹花去屏风城吗?”

簪獬正思索如何破解,闻言皱眉:“别只关心你那一亩三分地,不将这些恶习一扫而空,救了竹花,还树花,水花,麻花。”

竹花怀抱石条望着簪獬,张口无声地喊了声:里正。

簪獬同竹石说:“如今竹海归属诸夏,以前各个村子自己的规矩都不算数,犯了法,要按《国律》和《国法》来处理。没犯法,谁也不能赶谁走。”

竹花茫然:“国律……国法?”

簪獬叮嘱秋狝和竹石:“竹花我会管,大阿姆的事我会查。竹海一切,都要按照诸夏国法来改正运行。大阿姆也好,老簚匠也罢,还是离村人、游魂,我要让人人,在竹海都有一块容身之地。他们容不下离村人,我就重建一个村子。”

三人商议一番,竹石先带竹花回到游魂据点,秋狝明天光明正大回到竹编村,留在竹海以作接应。簪獬尽快就回屏风城,购置物资以备游魂过冬。

秋狝嘱托:“别忘了钢锯。”

“知道。”

簪獬背朝她们挥手,听到身后响起若有若无的俚歌。

“失吾之乡,失吾之魂……”

“……生如死,死归兽,兽予竹……”

“……一节一节高高盼,高高盼,砍我回家……砍我回家。”

身后歌声断续,簪獬头重脚轻,步履沉滞,松柏绿春秋制衣松垮垮挂在身上,月光压肩,沉如冷铁。

————

清晨,乔优在那处空置宅院找到簪獬。

乔优上前扶她:“里正,您怎么半夜跑到这里来了?”

簪獬正厅地上枯坐一宿,眼底全是血丝,人却出奇的精神抖擞。“睡不着,以为五页他们这儿。”

小簚匠用磕磕绊绊的官话说:“他们都在我家,这里什么都没有,住不了人。”

簪獬起身活动手脚,请小簚匠回去拿些笔纸,还要一张桌子。要毛笔,要大开张的纸。

小簚匠不明所以望向乔优,乔优请他去办,再告知城防卫众人一声,里正在这。

他一离开,乔优轻声说:“里正,福运回屏风城了。”

簪獬并不意外:“怪不得。我后半夜想起就奇怪,揣着这么一个烫手山芋,老簚匠见我回来,居然提都不提。”

乔优道:“许是时间太久,商会久久不见福运回去,故而派人下来查看。老簚匠那敢和屏风城较劲,让人把福运带走了。”

簪獬此刻思绪敏捷:“不是不敢,是不想,不愿意。找个理由,拖到我回来还不容易 ”

说话间,五页几个争先恐后奔进院门。簪獬笑问:“昨天晚上睡得可好?来,五页你去七房家里,借个锣啊鼓什么的。你们几个,去老簚匠家把东西搬过来。”

几人连连点头,晃着膀子出了门。

乔优捡了柴烧水:“里正这是要做甚么?”

簪獬心情极好,反问:“昨天你出村接我,有没有哪里奇怪?”

乔优回想:“听闻您回来,我心里高兴,没有多想。老簚匠腿脚不便……大阿姆也未去接您,未免托大。”

簪獬缓缓摇头:“不是她,也不是他们。而是竹编村百姓。我进屏风城尚有声势浩大的迎接,怎到了自己地盘,连个看热闹的百姓都无?”

乔优倒了温水递给她:“我听闻竹编村人重利,等闲不愿意耽误做工。”

簪獬一边漱口一边解释:“这是其一,但归根到底是他们不关心,不在意,不明白。”

簪獬问乔优:“你说老百姓最关心什么?”

乔优理所当然的答道:“吃饱喝足,再则吃好喝好。”

簪獬点头,吐出漱口水:“对,吃饱喝足。他们不关心,因为我不能让他们吃饱喝足。他们不在意,因为决定他们吃好喝好的是老簚匠。他们不明白,是因为我离他们太远,太远了,连话都没说过。”

“我昨天想来一晚上。”簪獬擦了擦脸,脸色依旧苍白,眼中精光四溢。

她提着手巾,负手在院中踱步,比配着礼剑还要意气风发:“我要竹编村的村民知道我,知道我来了,知道我能让他们过得比以前好!”

她揉揉鼓鼓发痛的太阳穴:“就为了一个村长……为了大阿姆的位置就要杀人?”

竹石倔强道:“原本是不会,可是现在不一样。她嫉妒,竹衣带来金贝、胭脂、红色绿色的软布。大阿姆都分给了大家,竹彩是个坏女人,她觉得大阿姆把好东西藏了起来。”

簪獬听狗鼻儿说过:“离开村子的人?”

“离村人也是游魂。在竹海,被逐出村子逐出部落,要不了多久就会变成游魂。”比不垦者还像野人的竹石突然开口,是竹衣寨特有的俚语口音。

簪獬撑住窗沿,定了定神问:“那孩子呢?”

簪獬问:“你为什么被赶出村子?”

游魂讥讽一声,还是开口回答:“上任大阿姆指定竹羽继承,她的女儿死的早,竹彩是她的孙女,竹彩一直觉得应当她来做大阿姆。她害死竹羽,自己做了大阿姆。”

簪獬头疼得厉害,愣了一下才理清:自己见到的大阿姆是竹彩,秋狝认识的大阿姆是竹羽。竹彩是上上任大阿姆的孙女。

三套衣服都已洗净、烘干、叠好,簪獬感叹乔优细致体贴,想要叮嘱她一声。拉开门缝,却见那个给自己拖鞋的小丫头在外头打盹,连忙轻轻关上门。

秋狝带她翻窗出去,一路急行快走,只惊动几声犬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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