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水汤汤，武夫洸洸。经营四方，告成于王。

四方既平，王国庶定。时靡有争，王心载宁。”

实际上，从寒假开始，君北离就一直在寻找着常羊山。他的爷爷和父亲都是丈夫国人，他的母亲是君子国人，所以道一说他骄傲与谦逊并存。丈夫国皆是骄傲之人，而君子国人则是最讲礼的人。

爷爷和父亲都已经逝去，父亲去世后不久，母亲也在郁郁寡欢中离他而去，独留他一人在世间徘徊。好在君子国的国民都非常善良，就算没有了亲人他也衣食无忧的度过了童年。

今天是除夕夜，君北离没有回君子国秘境，而是来到了常羊山，话本小说中黄帝斩掉刑天头颅的地方。

既出我车，既设我旟。匪安匪舒，巫咸来铺。

爷爷在不久后也去世了，他死的时候告诉君北离去常羊山，并且颤抖着双手交给了他一封信。他看过，里面是一篇诗文。

君北离站在常羊山上，常羊山怪石嶙峋，地势险峻。山上很是荒凉，低矮的树木在冬季显露着败像，好似就要死去一般。不知道刨开这座山能否找到传说中刑天的那颗巨大头颅。

念完君北离拔出佩剑划破了手掌，鲜血低落在常羊山上，一只并封好似是闻到了鲜血的味道，不知道从什么地方跑了过来。

他拿出了爷爷交给他的那封信，打开信封照着上面念到。

“江水浮浮，武夫滔滔。匪安匪游，巫咸来求。

所谓并封与猪相似，周身黑色，前后各有一个脑袋。

爷爷告诉他，那篇诗文会唤醒丈夫国中沉睡的那只并封，而丈夫国的鲜血会为它指引方向找到君北离。这只并封会将君北离送去丈夫国的秘境。

两头的并封好似安排好了一样，围着君北离，在他身上嗅了嗅，其中一颗脑袋伸出舌头舔了舔他流着鲜血的手掌。

或许是因为除夕，又或许是因为这里太过于荒芜，整座常羊山上君北离未见到一个身影。

“但是你的血脉不纯，我和阿二不能带你去。”

阿二好似有些着急。

“阿大，他是丈夫国的血……”

话还没说完，阿二看到了阿大瞪着它，它低下了头不敢再继续说话。

“丈夫国的人都死完了，你告诉我如何保持血脉？”

阿大想了一会儿，说道。

“是啊！丈夫国和女儿国的人都死完了，从今往后再也没有真正的丈夫国人和女儿国人了。”

君北离倒是不知道其中的密辛，丈夫国和女儿国有什么关系吗？

“什么意思？”

阿大朝着阿二摆了摆头，两只脑袋驱使着同一个身体，一起退了出来。

“丈夫国自古和女儿国联姻，男子生活在丈夫国，女子生活在女儿国。两国实际上是一国，丈夫国的灭顶之灾同样也是女儿国的灭顶之灾。”

“按照你的说法，女儿国并没有经受战乱？”

阿二摇了摇头，阿大继续说道。

“不，所有人都死在了丈夫国的国土之上。”

君北离点了下头。

“现在能带我过去了吗？”

阿二很想点头，但是它好像很惧怕阿大。

阿大则继续保持着之前的意见，摇了摇头。

“为什么？”

“因为你的血脉不纯！你不是丈夫国的人！”

君北离很是无语，这个阿大怎么就一点都不讲道理呢？如果他的血脉都不纯，那世上还有谁能进入那处秘境？

“你的祖先是谁？”

“我祖父名叫君北洛，父亲名叫君北忘。”

阿二对着君北离使劲摇着头，好像在提醒他什么，但是君北离不知道他的想法。

听完他的话后阿大非常的气愤，它怒气冲冲的对君北离吼道。

“叛徒！你姓武！武夫的武！我知道了，我知道了！你另外一股腐朽的血脉是君子国的！”

君北离皱着眉头看着阿大，不知道它为何这么激动。

阿二在一旁痛苦的闭着眼睛，阿大自顾自的继续吼道。

“武北洛！武北洛！我记得那个小子，我记得他！当时他只有十岁，怪不得我在收敛尸骨的时候唯独少了他的遗体！肯定是武北离让他离开的，我早就该想到，武北离和君子国的人关系一向很好！”

阿大好似有些痛苦，它闭着眼睛喃喃的说道。

“我早就该想到的，我早就该想到的……”

君北离转头看向了阿二，阿二的面色也不是很好，它对着君北离摇了摇头，示意他不要再多问了。君北离点了点头。

过了好一会儿，阿大好了很多，但依旧是一脸凶相的瞪着君北离。

“你去丈夫国干什么？”

“爷爷说丈夫国人一生中必须回一次祖地，我父亲没有去过，所以他死了。”

君北离这话说的很轻，好似没有感情一般。

阿二则继续问了一句。

“武北洛呢？”

“死了，父亲去世后不久爷爷也去世了。”

阿二双眼无神的看着君北离，好似有些痛心。它提起勇气对阿大说道。

“阿大，只有他一个人了，只有他一个人了！”

阿大没有再去怒视阿二，而是抬头看着君北离。

“向我证明你是丈夫国人。”

君北离皱了皱眉头，这要如何去证明？

君北离握了握手中的三尺青锋，将长剑递进了自己右胸。他不知道该如何去证明，但是这样应该足够了吧？

在他意识消散前的最后一刻，他听见了阿大的声音。

“记住了，你信武！”

在君北离不知道的情况下，阿大和阿二身体相分离，两只野猪模样的妖精咬住了各自的尾巴，将君北离围绕在中间，黑光闪过，常羊山上已不见任何身影。

君北离醒来的时候，已是身处一片废墟之上。一只野猪卧在他的身侧，野猪看到君北离醒来，出口问道。

“你醒了？”

君北离点了点头，他听得出来这是阿二的声音。接着他又看了眼自己的右胸，衣服上还有剑刺破的窟窿以及鲜血留下的痕迹，但是伤口已经不在了。他又看了眼阿二，很是不解它现在的模样。

阿二摇了摇硕大的头颅。

“只有在这里我和阿大才能分开，嗯，不对，接你进来的时候也可以。”

君北离点点头，也不再去问阿二自己是怎么康复的。

他站起身子来，看着丈夫国的遗址，这里好似是一座巨大的悬空岛屿，和君子国很像。

只是丈夫国已是满目疮痍，花草树木依旧在，但是建筑早已是破败不堪，除了身边的阿二，他再也没见过其他的生命。

他站的地方好像是丈夫国最高的地方，闭上眼他好像听见了先辈们血洒疆场的声音，好像听到了隆隆的战鼓声，好像听见了生命逝去时不甘的吼叫声。

阿二带着君北离去往了先辈们的埋骨之地，阿二说这里是他和阿大清理出来的，埋葬着所有丈夫国和女儿国的人。

君北离在埋骨之地枯坐了十余天，他好像看到过阿大的身影，只是它不愿意出来见他。阿二每天都会给君北离送来食物和水。

他离开的时候带走了先祖的遗志，阿大从墓地中拖出一柄破布包裹着的长剑送给了他。

离开这里的时候，阿二还不忘提醒他，见到阿大要记得说自己姓武，千万不能说自己姓君。

君北离没有丝毫意外，他淡淡的对阿大说道。

“我只想去丈夫国，你不需要管那么多。”

舔完后，这颗脑袋对另外一颗脑袋说道。

“阿大，是丈夫国的味道。”

《山海经·海外西经》：“丈夫国在维鸟北，其为人衣冠带剑。”

名叫阿大的脑袋仔细在君北离身上嗅着，它没有去舔君北离的手而是舔了舔地上的血迹。

阿大抬起头看着君北离。

“你的血脉不纯了，小子。”

只是他不太喜欢君子国，不是因为那里不好，恰恰相反，是因为那里太好了。君子国和丈夫国都有佩剑的传统，但是他觉得君子国的剑都已经钝了，不知道还能不能上阵杀敌，痛饮敌血。二虎高捧的那把君子剑已经很多年没有人能够拔出了。

爷爷好像从未打算将丈夫国的所在告诉他，直到父亲去世后，爷爷才痛心疾首的日夜责怪自己。他问过爷爷为什么要责怪自己，爷爷只是告诉他丈夫国人一生中必须要回一次祖地，因为那里才是他们生命开始的地方。而他的父亲因为没有回过祖地所以生命是不完整的。